昌吉满目疮痍,缺粮食、缺药材,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见面之后单长羿并未与故人叙旧,只是让侍卫护送她回去,自己则去解决更紧急的诸事。
清点人口、制定规矩、安抚百姓……
昌吉一日之间安静了下来。
祭祀台上点了盏灯,每到夜时便有人点亮,昌吉百姓一抬头,看到那点光,便觉得有盼头。
明月寻在外走了一趟身体疲乏,回来便睡下了。醒时已是子夜,百七守在她的床边,她刚一动弹百七便发现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她抱着被子的一角,轻轻摇了摇头。
“您晚上没吃东西,厨房里还热着粥,奴婢叫人送来,您好歹吃一口。”
明月寻没有阻止她,她一走房间里便只剩下自己。
其他婢女送回了京城,医女在药房帮忙研制药方,这是很难得的,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生怕渗入一点寒风。
明月寻觉得有点闷,燥热难耐。
她扶着塌边起来,却看不清鞋子在哪。
探出足尖去摸索,那鞋子好像成精了一般与她捉迷藏。
她没了耐性,赤足踩上地面。房间里第一日便铺满了地毯,没有凉得彻底。
蹑手蹑脚摸到窗边,十指没有方向,开窗弄出了许多声响。
守在窗前的人本欲离开,听到声响后停住了脚步。
推开窗扉,清风徐来。
明月寻眼前模糊,茫然地看着黑暗的一方天地。
全然不知她面前站了一个人。
单长羿久久没有动弹,原本背在身后的手随着风向抬起,指尖与她的眉眼咫尺距离。
面前的人和五年前出入很大,她的脸颊没了婴儿肥,嘴唇也少了许多血色。
可他还是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了她。
“阿寻。”
他轻柔的呼唤揉碎在晚风里,随着风向传进她的耳朵。
明月寻微微怔愣,顿感无措,这个声音不像从前那般稚嫩,但她知道是谁。
她慌乱转身,双手盖住自己的脸。
单长羿看见了她轻纱下的赤足,骨感又雪白。
站久了必然寒凉侵入,单长羿轻易翻窗而入,将人拢在怀里,抱上床塌。
他出现得毫无预兆,明月寻除了记得遮住自己的脸,脑海一片空白。
单长羿将被褥盖在她身上,她难得灵活,一头钻进被窝,连头发丝也不露。
哑然失笑,单长羿跪坐在她的床塌前,双手叠在一起,垫着下巴,注视着她。
这个姿势是从前经常出现的,如今长大了,小小的空间舒展不开身体,让他看起来有些笨拙。
“不闷吗?”
被窝里明月寻环抱自己,在黑暗里眨着眼睛,但眼前依旧是黑暗。
“殿下怎么来了。”
重逢的喜悦胜过所有,单长羿心情愉悦,说话也带着不正经的笑意。
“我有个妹妹不见了,想劳烦郡主帮我找一找。”
他话里有话,明月寻裹紧了被子,认真道:“暮雪公主大抵还在宫里,殿下怕是找错地方了。”
“嗯……”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我要找的是另外一个妹妹,那个从来不讲道理、爱耍小脾气,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爱乱跑,总爱和人捉迷藏,一走就是五年没消息的坏蛋妹妹,不知道郡主有没有见过。”
“这般不听话、不讨喜的妹妹,殿下还找她做什么?”
被窝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闷,却还听得出来她对这个评价并不满意。
连日赶路,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单长羿眉眼里难掩疲惫,却依旧笑意不减。
“不听话是不听话了点,可她小时候老爱缠着我,一缠就是那么多年,她一不在,还怪不习惯的。何况……她偶尔乖乖叫哥哥的时候,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讨喜的小姑娘了。”
明月寻手心握成了拳,牙齿摩擦指骨,以压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脸若暴露在空气里,便会被看到眉眼弯弯。
“所以郡主,有没有见过她呢?”
“见过。”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她说不好意思再叨扰殿下了,不如殿下别找了。”
“那你定是听错了,我那个妹妹,不可能会不好意思的。”他一本正经。
“她长大了……”
“她长大了也是我妹妹。”
突然安静,不知名的情绪在蔓延。
单长羿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掀她的被子,再闷下去呼吸都要不畅了。
明月寻死死拽着,单长羿虽然力气大过她,却是不敢太用力的。
最后她也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
明月寻猜测他们在对视。
单长羿换了姿势,单膝跪上塌边,俯身而下,亲吻在她的额头上。
“你……你……”柔软又湿润的触感令她慌张又恼怒。
“哪有对妹妹做这种事情的!”
单长羿笑了,保持着俯身的动作,让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我说你是我妹妹,又没说你只是我妹妹。”
他言语揶揄,像个流连野花丛里的浪荡子。
明月寻脸颊滚烫,又躲回了被窝里。
单长羿极有耐心,翻了个身,侧躺在她身旁,静静等待。
果然没多久,明月寻便自己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整张脸通红。
单长羿低声笑她,不安分的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明月寻咬着嘴唇,握紧拳头,胡乱捶打。
却被抱了个满怀。
就在她的耳畔,低沉又落寞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跨越了时间。
他说:“阿寻,我好想你。”
……
静默无言,只剩下两颗距离很近的心在跳动。
……
“咳咳。”
犹如惊弓之鸟,明月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
单长羿身体一僵,感觉身后有杀意。
百七端着一碗粥,神色不善地站在门口。
“太子殿下贵为储君,应该不会不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三更半夜翻入女子闺房,您如此作为,既是对我家郡主的亵渎,亦有损皇家颜面,殿下不该不明白。”
单长羿清了清嗓子,缓慢起身,意图解释:“孤……”
“殿下是太子不是采花大盗,夜闯女子闺房成何体统!殿下行为举止如此不知轻重,实在是有辱斯文。天下臣民若知殿下如此做派,恐怕很难相信您会是位英明的储君!”
“孤……”
“还望殿下今后,能够三思而行。”
单长羿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竟忘了还有这小丫头守着,又被逮了个正着。
“殿下……”
“你别说了,孤走就是。”
单长羿三步并两步,扬长而去,又或者说,逃之夭夭。
百七非常生气,放碗的声音都大了些。
明月寻抱着被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百七好威风,竟把当朝太子痛批了一顿。”
明月寻试图三言两语转变房间里的氛围。
但是不奏效,甚至还点燃了炮仗。
“郡主!你怎能允许殿下这般对你胡作非为!从前为了晚上带您出门乱跑,不知道给奴婢们下过多少次蒙汗药,简直是防不胜防!若说从前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可他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啊!”
“咳咳。”明月寻捂着胸口,装作虚弱,果然打断了她。
百七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奴婢不说了就是。”
明月寻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依然滚烫。
真论起来,她的确不好解释。
她和单长羿自各自有记忆起便在一起,他哄着她,她赖着他,彼此陪伴,没有秘密。
虽说单长羿如今在百姓口中是个温润如玉,能担大任的太子,可他还在靖州时,也是个爱惹事的混账。
尤其那年带她去堆雪人,把雪球塞进她脖子里,她差点冻死在那年冬天,他也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打。
逃过学堂、打过夫子、偷看**……
她豆蔻之年,和他偷尝禁果,他在她身上肆意抚摸、任意亲吻……直到她呼吸急促才吓得住了手。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呼吸急促并非身体抱恙,而是……
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