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小镇的秋天 第53章 解释

隔一天，费禧禧准备了大背包收拾物品，离职报告已经交给陈儒，陈儒打印好交给直属领导，手续的上的问题解决了，只剩下她在公司的瓶瓶罐罐。

抛开和那人的感情牵连，近一年的时间，对公司还是有眷恋的。奋斗过，笑过，苦恼过，养成习惯后骤然抽离任谁心情都不会好。如果没有那一遭，费禧禧大概会忍住泛滥的感情，笑着同这里的一切挥手，不像现在，怨恨充斥了心肺。

激动情绪上头说出违心话固然可耻，彻头彻尾隐瞒则罪大恶极。

犹豫再三，费禧禧提着一口气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屋里人说“进”，费禧禧便大敞开门，怕隔墙有耳又小心翼翼合上。

柯凝在这瞬间抬起头来，目光停在费禧禧身上。

费禧禧不在乎外貌，打扮以得体为主，上班时偶尔会化淡妆，最憔悴时也会涂上口红提亮。今日不同，面如土色，黑眼圈隐隐可见，柯凝的心猛地咯噔起来。

柯凝酒量很好，却不常喝酒，曾经打趣他人，用酒精麻痹神经是懦弱的叛逃行为，可真到心神俱伤时才发现酒精是何等的灵丹妙药，能忘记忧愁忘记烦闷。

费禧禧躲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我给你解释的时间，但我做出的决定不可逆。”

这是她思考了两天的结果，无论怎样，她不想回头了。

柯凝能听出她话里的沙哑，彼时他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了想，然后带着浓重的鼻音同她解释。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的身份。当初被调来荣庆居工作，我的根基不稳，爷爷希望我能瞒着所有人，我认为这是他给我的考验，就半句不透露严防死守着身份。”

柯凝下意识牵费禧禧的手，费禧禧无声抗拒。

柯凝在心里叹口气，继续道：“祸从口出，一旦透出半点联系，被风吹到每双耳朵是必然。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我封住自己的口，不坦白，不解释，有再多再离谱的谣言我也只会笑笑。”

“我没想到…如此迂回的举措，会伤害到你。”

费禧禧苦笑：“所以，在你心里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都是不可信任的人？”

慌张之下，柯凝抓住费禧禧肩头：“我信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我问到你的家庭，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说一个字，我是你的女朋友吗？”越说越激动，费禧禧狂躁地甩开他按在肩头的手。

柯凝试图让她冷静：“我想过的，我想过我们的未来，现在不是好的时候，贸然同你坦白只会伤害你。”

“所以，你的家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什么时候是好的时候，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一直爱着你？”

柯凝抽出纸巾，想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费禧禧抗拒着不肯，直接用手抹个干净。

“那我问你，你和唐元婷是什么关系？”眼泪在费禧禧眼眶里发亮，她笑得无比苦涩。

柯凝的心像被机器反复碾过，五脏六腑都在发紧，他忍住汹涌的情绪，勉强回答她：“很久之前，我爸和唐元婷的父亲约定过，许多年不曾提起，在所有人快要忘记时，唐文渊突然出现想促成这段姻缘。”

“你一直知道啊？”费禧禧没意识到自己话里带了嘲讽气。

柯凝上下嘴唇阂动：“我知道，但我从没想过让它变成真的。”

小时候陪在谁身边做不了主，去哪里求学做不了主，做什么工作做不了主。爱什么人娶什么人他要做主，无论付出什么，他要娶的只会是自己心爱的人。

留学圈子里二代玩得花的大有人在，身边人劝他“人生得意须尽欢”，那时候他不把感情当回事，对各种行为嗤之以鼻，满心满脑都是如何占据乐升一席之地，偶尔被cue到感情问题，他想的不过是听之任之。

在减肥营遇到费禧禧，她身上天然的活力与热血感染了他，唤醒了他沉睡许久的**。原来会有这样精力充沛且爱笑爱闹的人，看见她，他仿佛看见一轮太阳，热烈纯粹。

然后在某个雨天，他和她有了分歧，他开始紧张，同她对视时，他的心脏会砰砰直跳。

喜欢发生在一瞬间，而爱要深思熟虑。

和费禧禧谈恋爱前，柯凝想了很久，想到她对自己的看法，想到他复杂的家庭，想到他们的未来。

人性贪恋，人想活得轻松些，只能自私。柯凝无法背弃同爷爷的诺言，又无法控制感情的真实流动，在她未知一切时，擅自将她拉上这艘困难重重的巨轮。

柯凝看多了某类文艺作品，总有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他认为他的决心足够抵抗住家庭的威胁，却不想破裂发生在费禧禧处。

费禧禧将他推给唐元婷，那句“你的未婚妻”直接将他从光亮的梦境推入万劫地狱。擅自隐瞒独自做主有错，问都不问搏都不搏就对吗？

“那蒋帆劝你算什么，我像个又破又旧的包袱，压在你身上，除了给你负担外，我什么用处都没有。”费禧禧说这段话时，哽咽着，声音在颤抖。

柯凝抱住费禧禧，用温暖的怀抱压下她着火的情绪，在他面前，她身躯那样渺小，而燃起的烈焰却足够灼烧心脏。

情不自禁地，柯凝同她说：“我爱你禧禧，你能不能相信我…”

费禧禧的泪流干了，双臂无力地缠在他身上，试图推开他，却抽不起一丝力气。

*

离开荣庆居，费禧禧瘫在床上大睡一场，醒来后发现苏孟给她发过n个聊天视频，手机被轰炸得卡爆。

苏孟从不是黏糊的小女孩性格，平时八百年不联系旁人，酷成一道闪电，就这样的大姐大居然会视频轰炸她，费禧禧受宠若惊。

回拨电话，下一秒就被接通。

减肥营老板娘必然是自律达人，苏孟脖间挂着白毛巾，额头有细微汗珠，普拉提结束正在拉伸中。

“老板，在忙？”

苏孟把毛巾甩到沙发上，拉拉腿，半边身子靠在躺椅。

然后费禧禧就听到了雷劈般的话，“禧禧，老子emo了。”

苏孟那么酷，才不会自称“老娘”，自称“老子”都嫌“老子”配不上她，终究是这世界没有酷到符合她个性的语言，只好勉强。

费禧禧曾经形容苏孟，牛一般的力气，喝兴奋剂般的精神气，让她难过的事太少，让她emo的东西简直闻所未闻。

“苏卿，请奏。”费禧禧大脸没洗，眼神十分憔悴。

苏孟将这段事件的不愉快经历细细道来，单身和已婚天壤之别，不能泡在酒吧，不能夜不归宿，就连回家吃不吃饭都要给婆婆汇报。苏孟有些崩溃，不，十分之崩溃，她老爸老妈从来不会约束她的行为，结婚后竟成了套在袋子里的可怜虫。

“你老公怎么说？”

苏孟的丈夫只和费禧禧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那男人脸型稍圆润，说话时会微微笑，论长相算不得出众，胜在耐看，虽胖却不油腻。

“他只笑，屁都不放一个。”苏孟满腹牢骚，说这话时眼神都在刀人。

费禧禧暗暗松口气，苏孟还有表情说明精神状态尚可，要是彻底失望，怕是做出表情都难。

苏孟和赵益分手那会儿，苏孟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三小时，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我见犹怜，将霸气彻底摔到了九霄云外。

算算时间，苏孟结婚有小半年了。

“禧禧，老子这辈子算是完了，栽在这死胖子手里了。”

苏孟开始回忆往昔：“我曾经可是体育生，跑步健身就跟喝水一样简单，马甲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就这样的人居然嫁给了睡觉打呼噜，狂吃海喝有啤酒肚的恶臭商人，我的天呐，我真的疯了。”

苏孟的前男友赵益也是体育生，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四肢全是肌肉，八块腹肌，单手就能公主抱苏孟，能驮着苏孟做两百个俯卧撑。

费禧禧仿佛能听到苏孟心脏破碎的声音。

没有差别没有伤害，况且苏孟这位白月光还是初恋，二十多年的人生，和他的六年是她全部的感情经历。

费禧禧肚子饿了，下床翻零食柜，想到赵益的事忽然问苏孟：“你结婚那天，我还以为赵益会去抢婚。”

苏孟唉声叹气：“他哪有胆子，我爸和我老公公随便动动手脚，他这辈子就完了，他不敢的。”

费禧禧设想过和她谈赵益的场景，没有一种如这种，平淡的，连怨气都没有了。

“你说，所有的商业联姻都跟你一样吗？”费禧禧抽出芒果干，撕掉开口袋。

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在苏孟心里推出千层浪。

苏孟沉默了一分钟，眼睛盯着屏幕中的费禧禧：“分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应该有磁场合看对眼的。”

磁场合？

唐元婷温柔大气，柯凝英俊潇洒。

“不会，费伯父要让你商业联姻吧？”

苏孟爸爸和费禧禧爸爸是至交，自然知道费家的家底，富到流油只有费禧禧一位继承人。苏爸还给费朗开玩笑，要找位才智过人的倒插门女婿接手家产，当时费朗怎么说来着，“我家费禧禧的脑子我信得过，不需要外人”。

费禧禧头摇成波浪鼓：“我爸妈虽然喜欢挤兑我，但在他们心中，我比什么都重要。”

苏孟露出羡慕的笑容：“那我们禧禧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比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