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 第6章 第 6 章

上高中后时间总被排得很满，每天都是循规蹈矩的生活。

时间长了，人对于时间的感觉也开始变得迟钝，感受时间的流逝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感叹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啊。”

身边的景物跟放电影一样，印象里那棵树还是绿的，结果现在一看，不仅黄了，还快秃了，跟自己的头发似的，越来越薄，愁啊。

临近运动会，班里的报名如火如荼。很多人都推脱着不想报，人数不够，这可由不得自己，所以有很多人就被强制征兵了，虞瑾乐比较幸运，没被报上去。但乔幸就比较惨了，身高高加持，加上整天都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早已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体育委员好说歹说终于劝说成功，乔幸不情不愿报了个400m和800m。

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如果有了期待和意外就会明亮很多。

期待是运动会和之后连在一起的国庆长假，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掰手指头数日期了。

虞瑾乐在便利贴上写了个小日历，过一天划一天，每天都期待着小小的甘霖赶紧到来。

而意外就是来了一个转校生。

这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当往后的虞瑾乐回忆起这天，总会不自觉给画面里的主角蒙上一层滤镜。

虞瑾乐刚和乔幸去完厕所，回来便看见自己的位置后面多了一张桌子。

“我们班有新同学了？”虞瑾乐看了看桌子后又扭头看乔幸。

“之前老钟不是就说了我们班之后可能还要来一个同学吗，应该是之前那个同学家里有事吧，所以现在才来。”

“那也太爽了吧，不用上几天课就是运动会和国庆了。”虞瑾乐羡慕极了，嘟囔道。

“对啊，但是还挺好奇这个新同学是什么人。”

上课打铃了，钟梅清准时踩着她的粗高跟进了教室。

这节是自修课，钟梅清的到来往往代表着数学课的到来。班里不免响起一片低低的哀嚎声。

“喊什么喊。”钟梅清的目光流转于每个人身上，像x光一样要把人穿透。

钟梅清整顿完班级纪律就没了下文。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钟梅清没有多做介绍，直接给那个身影指了指他的座位。

秋季的阳光没有夏天那么毒辣清透，而是像覆上一层薄纱一样，模糊不清，也可能是记忆使然。

高大挺拔的身影沐浴于阳光下，少年微微低着头，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几撮头发垂在额前，淡淡的微黄的光给毛茸茸的头发勾了线。穿着短袖，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一只手拉着书包的肩带，书包松松垮垮地斜挎在少年的肩膀上。

他于清晨从新鲜的阳光中走来。

虞瑾乐瞪大双眼，好奇地看过去，但因为逆光，虞瑾乐直到他走近才看清他的眉目。

当时虞瑾乐对他的简单评价：想装个乖乖仔却又装不像，身上那一副二世祖的气质，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但不得不承认，他生了副好皮囊。面部线条硬朗，眼皮很薄，是单眼皮，看着还有点凶。鼻梁高挺，眉骨和鼻梁连接流畅，挺拔立体。嘴唇紧紧抿着，嘴角还有点下垂，跟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这时班里有几个男生认出了他，轻声又带点疑惑对着身边人说出他的名字。

声音不大不小，班里安静，这一区域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姓杨？

然而本人听到后毫无反应，眼皮都没动，径直走向他的座位。

虞瑾乐听到身后传来簌簌的落座声，转身看了看，他还是没抬眼，始终保持着低眉顺眼的状态。但怎么看怎么都顺不起来，周遭的气质就和温顺划不上等号，冷冷的，不太好接近的模样。

教室里响起了窃窃低语声。

钟梅清敲了敲身边的门，声音突兀，紧接着就响起她凌厉的声音。

“自己自修。”

钟梅清一走，乔幸翘起一边椅子，身子靠到虞瑾乐旁边，小声说：“怎么感觉这个新同学还怪好看的。感觉就目前我在一中看到的，他算是最帅的了。”

虞瑾乐点头如捣蒜。

她的圈子很小，遇见的人不多，所有见过的人里，她觉得最帅的就是闻祈了。

不过初中的时候，虞景舜来接过她放学。班里曾有女生悄悄来和虞瑾乐打探过虞景舜的感情状况，虞瑾乐都是摇摇头随意糊弄过去。

不过倒也算不上糊弄，虞瑾乐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虞景舜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女生，对他的感情状况也实在不清楚。

不仅是同学，过年去拜访亲戚的时候，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会乐呵呵地看着虞景舜，夸赞练练。

“哎哟虞阳悯的儿子啊，成绩又好，争气，长得也这么清俊啊。”

这个时候张岚玉就会客气道，“哪里哪里啊，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我觉得景舜啊，和电视剧那些明星一样好看。”

虞瑾乐想了想，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好像从来没怎么吹捧过自己，许是客气客气也不知从哪夸起吧。

前头的姚伊晴转过半个身子，拍拍薛徽絮示意她也转身。随后招招手，让乔幸和虞瑾乐靠近点。

四个脑袋围在一起，姚伊晴手放在嘴边，铸成一个大坝，防止声音泄露，保证安全之后她用只有四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缓缓开口。

“这个转校生是杨予淮，初中和我一个学校的，但他其实比我们都大一届，你们猜猜他为什么留级。”姚伊晴神秘兮兮地说。

乔幸是个急性子，按捺不住，拍了拍姚伊晴的肩膀，催促道：“哎呀，别卖关子了，快快说快说。

姚伊晴的音量又低了几分，四个人的脑袋又靠近了些。

“他初中的时候就有点混，挺叛逆的，时常在校外打架。但他挺专情的，有个前女友，哎呦但我也不清楚究竟谈了没有，有人说谈了，有人说没谈。”

“这个不重要，快快快，说正题。”乔幸说。

“哎呦哎呦，那就当作是谈了，因为杨予淮对那个女生真的很好。那个女生，叫许芷薇，算起来的话，他们从初二谈到初三。她特别漂亮，校花的程度，经常扎丸子头，皮肤很白，身材挺娇小，笑起来很甜。”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这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就来了。许芷薇有个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其实他们之间的一些行为看着挺暧昧的，但奇怪的是，杨予淮也在意，你说他不知道肯定不可能，毕竟那么多人知道呢！”

“不是说他在校外和别人打架吗？这都快带上绿帽子了他还能忍？”虞瑾乐有些不解。

“但是——”姚伊晴故意拉长尾音，“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杨予淮突然就把那个男的打了，就在班里面，一堆人，拦都拦不住，杨予淮直接把那个男的揍到医院里去了。”

“我的天啊......”

“那他的前女友呢？”薛徽絮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他揍完那个男的没多久，就休学了。”

“这个男的是做了什么啊，杨予淮先前都不在意，为什么突然就给人家打了？反应过来自己被带绿帽了？”乔幸说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那个时候许芷薇也在旁边，好像正和那个男的聊天吧，聊着聊着杨予淮突然就从门口冲进来，给那个男的打了一顿。”

“不过我觉得杨予淮心里肯定对许芷薇还是有点挂念的。”姚伊晴继续说道，“毕竟人家是他的初恋，我一个朋友和我说，当然这是推测，推测啊，杨予淮说不定现在心里还喜欢人家呢，许芷薇在他心里，应当算是个白月光的存在吧。”

他们觉得能为一个女生大打出手，怒发冲冠为红颜，最后还惨遭休学，哪有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不过说来这杨予淮也是神奇，休学一年，今年和我们一起参加中考，居然还能考上高中。”

“他竟然是考上来的？”乔幸瞪大眼睛，“我还以为他是讲关系上来的，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叛逆少年都有家里兜底。”

“他家里条件确实优越，不过他成绩也不差，他中考的数学成绩和张逸阳差不多高呢。”说完，姚伊晴扬了扬下巴，眼睛瞟了瞟正在埋头写作业的张逸阳。

姚伊晴刚说完转回身，转身的过程中一个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顿时心里警铃打响，不敢回头。

薛徽絮反应则没有那么迅速了，她还没有意识到窗外的人是谁，转头一看，差点吓出心梗。

窗户玻璃的下半段是贴了一层磨砂纸的，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磨砂纸的范围不大。钟梅清的一张脸赫然出现在磨砂纸的上方，那个眼神和鹰隼一样，紧紧盯着眼前讲话的学生。

后面的虞瑾乐和乔幸也用余光瞟到了，低头看着书本，僵硬得像块木头，一动不动。虞瑾乐的手指紧紧扣着书本，手心汗涔涔的。

好一会钟梅清才走，四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差点就血压飙升当场脑溢血加心肌梗塞走了。”乔幸没抬头，而是低着头，拿着笔，俨然一副正在写作业的样子。

“我也是，她怎么每次都跟个幽灵一样。”虞瑾乐也很有默契，没有动作，只是微微动了嘴唇，脸面部表情都不敢有。

虞瑾乐保持一个动作，突然感觉后面有人在戳自己。

经过刚刚的教训，虞瑾乐先看了眼窗户，确认安全后才缓缓把身子靠到后面去。虞瑾乐想着，高中毕业不一定能考上A大，但一定能练就一身反侦察能力。

随着虞瑾乐的靠后，杨予淮闻到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少女留着短发，发尾有几撮翘起，发色很黑，耳朵上方还别了一个奶白色的小发夹。

“你有创口贴吗？”杨予淮压着声音说道。

虞瑾乐闻声转了头，看见眼前的人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委屈，垂眸看她。那人见虞瑾乐转过头，抬手把手上的手指给他看。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食指上有一道妖冶的红色，伤口不长不短，不过看起来划得很深。

虞瑾乐前段时间削苹果，结果手指被削破了，所以带了不少棉签和碘伏，前几天都带着创口贴，不过因为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创口贴都被虞瑾乐放家里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创口贴，但有碘伏，你要么？”她没问杨予淮是怎么划的。

杨予淮点点头，一副乖巧模样。

很快虞瑾乐从包里掏出一根碘伏面前，转身递过去。

给完棉签后，虞瑾乐鬼使神差的，一直愣愣盯着他，竟忘记把头转回去。

近距离的杨予淮看起来比从远处看更带点桀骜不驯，眼睛不小，但是由于是单眼皮，所以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不免露点凶相。

察觉到炙热的目光，杨予淮终于抬起了头，对上虞瑾乐的目光。

她留着刘海，脸很小，皮肤算不上白，还有点婴儿肥，讲话的时候发现她还带着牙套，随着虞瑾乐的靠近，杨予淮只觉得那股橘子味又浓郁了些。

换做之前的虞瑾乐和陌生人对视几秒一定会逃避目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杠上了一般，眼前的人没有挪开目光，她也不挪。

莫名其妙的，虞瑾乐就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位从来没见过的人较真上了。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两个人好像都有点绷不住，很有默契一起挪开眼睛，一起低下头，笑了。

虞瑾乐瞥了一眼，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先前那种“讨债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像外面的阳光一样新鲜柔和。

少年的头发垂在前面，微微遮住了双眼，欲遮还休，笑起来的弧度很好看，旁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后来的虞瑾乐一定不会想到，这是她在他心里播下的第一颗种子，十年多年后长成一颗小树，在秋天结出黄灿灿的果子。

晚上夜自修放学，虞瑾乐一想到等会从车上到家里那些被填满教育的碎片时间就不想回去。整理东西越来越慢，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那段时间往往都是f4的八卦唠嗑时间，虞瑾乐一整天下来最喜欢的就是这段时间。

四个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走出去，她们四个的聊天内容都是关于学校的八卦趣事和一些吐槽。

虞瑾乐拉着乔幸的胳膊，仰着脑袋看天上的星星，听朋友们的闲言碎语。不用看路，任由乔幸带着她走。

“我去我今天差点就得让120给我抬走了，吓死我了。”薛徽絮还有点惊魂未定。

“我也是。但钟梅清平时下课和我们聊天还挺随和的，之前体育课上完我去她办公室蹭空调她还给我倒了水。”乔幸开口。

“唉，我觉得高一一年我就能练一身反侦查本领。”虞瑾乐叹了口气。

姚伊晴说道：“也就乔幸这种性格会跑到钟梅清的办公室里去凉空调，我平时都避之不及呢。

关于惊悚的自修课的话题的结束，接踵而来的就是关于班里那位留级生的传闻。

姚伊晴作为八卦的知情者，很自觉站到c位，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他以前初中的时候特拉风，兄弟也很多，去趟小卖部身边跟着一群人。而且学校里很多女生喜欢他，对面楼如果的比我们大一届的，就会有几个胆大的过来要联系方式。如果是比我们小一届的，就站在对面走廊偷偷看他。而且我之前有个朋友还暗恋过他，但人家基本没有空窗期，都在和许芷薇谈着呢。”

听着姚伊晴的描述，众人开始好奇起那个许芷薇究竟是何方仙女。

“这许芷薇是有多漂亮啊。”虞瑾乐好奇道。

“不过许芷薇确实是，漂亮又温柔，笑起来羞羞怯怯的，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大美人。”姚伊晴继续补充道，“你别说，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养眼，挺般配的呢。”

四人唠唠嗑嗑就到了校门口，道别后，都走向了自己回家的路。

虞瑾乐正转头寻找自己车，猛地一个激灵发现刚刚八卦中心的主角就在她的斜后方。

杨予淮表情淡淡的，斜背着书包，似乎没注意前面的人看着他。由于个子很高，现在在人群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

因为环境嘈杂，周遭都是学生们的聊天声，姚伊晴讲话的声音大了点，也不知道身后的人听见没有，虞瑾乐暗自腹诽，看着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听见吧。

而身后的少年轻笑一声，前面那四个女孩的讲话内容他听见了，但只听了个大概，知道她们谈论的中心是自己。

不过他不甚在意。

他看了一眼虞瑾乐，她和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走向路对面一辆白色的有点老旧的车里。

此时路面上已经有了几片枯黄干脆的梧桐叶，杨予淮低头踩了踩，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向学校大门口旁边的公交车站，那里已经站了不少学生。

疲乏的一天结束，剩下来的夜晚是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小时光，他们聊着这天小卖部里一抢而空的冰激凌、解不完解不开的数学题亦或是青春岁月里那点小小的悸动。他们边说着边张望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岁岁年年，彼时我们已不再年轻，但回到当年所等待过的站口，还是会回忆起青葱岁月里的点点滴滴和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虞瑾乐在车上，还是上演着之前的情景的。她看着车窗外涌动的人头，耳朵里进进出出都是虞阳悯那些翻着花样的话语。但这次与之前稍微有点不同。

一中几天进行了不算正规的摸底考，这不免又给虞阳悯的教育多加了点素材。

“你以前初中排名不是都挺好的么，这次考试怎么这么差，你有想过你以后要干什么吗？嗯？”虞阳悯的语气里带点怒气，容不得人反驳。

虞瑾乐沉默。

“别的不说，你总得考上重点吧？你现在这个成绩吊车尾，能上什么学校你说来给我听听。”

这些话都快听吐了，自从上了高中，他们父女俩的对话基本就是学习成绩和大学，偶尔还会添加一些虞景舜从前的辉煌时刻。

又是漫长的一路。

虞瑾乐想，她的名字里带“乐”字，但她现在一点都不乐，都快郁闷死了。

虞瑾乐心里叛逆的萌芽开始发芽，虽然说想要摆烂，但却又不甘心真的摆烂到底。不上不下，坏不彻底，好不通透。

她觉得自己就是贪心，又想要好成绩，却又不肯努力。总是纠结又纠结，陷入一个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