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瓣 第1章 画室

“呼呼——”

隔着窗户，宋揽都能听到外面凌冽的风声，她窝在被子里，房间内温暖如春，在空调的作用下，苍南寒冷的冬天似乎也没能影响她半分。

母亲赵岚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宋揽正操控游戏人物在下路偷塔。

眼见着对方英雄顶着个红圈摸过来了，她估摸了下血条，正准备先退出敌方防御塔，谁料这时候她妈一个电话进来，游戏直接卡死了。

宋揽眼前一黑，瞬间心如死灰，为了快点回去打游戏，她迅速接起电话。

“喂。”

“宋宋，妈现在手头有点急事，你去接一下小玉，行吗？”

宋揽一心想逆风翻盘，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中气十足的“二条”，没拆穿母亲嘴里的“急事”，直接答应下来了。

“行，时间位置发我微信上，我去接，挂了。”

她口中的小玉是宋揽的亲侄子宋冰玉，现在才上一年级，就被残忍的哥哥嫂子报了无数个兴趣班补习班。

而她妈妈就负责在哥哥嫂子忙不过来的时候照顾一下孩子，但她妈向来不靠谱，宋揽才回来第三天，就被她妈惦记上了这个免费劳动力。

赵岚的电话被宋揽干脆利索地挂断后，她又继续回到游戏，果不其然，刚刚死了一次，现在复活了，还站在泉水。

宋揽房间离客厅有点远，无线网连接得很艰难，断断续续的，她又喜欢窝在被子里打游戏，就只好用流量，所以在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游戏才会卡住。

宋揽看着场上的战局，又点开战绩看了下，对面实力不弱，不能硬打。

她直接蹲草，妲己三连招加上斩杀带走了安琪拉，而后又跟伽罗、瑶会合，一路从中路推了上去，结束了比赛。

金牌中路，MVP一拿，就在宋揽准备点下一局时，游戏界面忽而弹出了一道微信消息。

妈：【四点半，博美画室02号教室，接送卡在茶几上。】

宋揽滑动了下屏幕，看了下时间。

三点五十了。

......

接送卡都不带，看来是蓄谋已久。

宋揽面无表情，利落地拒绝了刚刚那局射手发来的组局邀请，一把掀开被子起身。

宋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后，迅速给自己拍了个隔离，定完妆后，又涂了个口红，她把大黑框眼镜一戴，裹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把下巴往衣领里一埋，把脸遮住了大半。

然后就踩着雪地棉出门了。

宋揽用手机打了车，本以为要等一会儿，但谁料就两分钟的功夫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苍南市是云港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只是比一般县城要大一点，也更繁华一点，可现在看这叫车的速度，与云港市其实没什么区别。

“4211。”

宋揽刚报了尾号，就看到了好友邓春风的消息。

邓春风：【我生日在星期三过，晚上八点啊，记得来。】

宋揽眉心浅蹙了下，手指点着屏幕。

宋揽：【下周三？不对吧，你生日在哪天？】

很快，邓春风甩过来一个视频请求，宋揽接了。

邓春风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什么啊，你离开苍南太久了，连这里开了什么店都不知道了，程万里二叔新开的店，给咱留了最大的一个包间。”

“啊。”

宋揽应了声，一手抵在手肘上，一手举起手机，头微微往后仰，抵在头枕上，脖颈处拉出漂亮的线条，松散坐着。

“诶，别动，你这个角度特别好看，不对，你哪个角度不好看，我给你截两张。”邓春风喃喃自语。

可宋揽这边显示网络卡顿，邓春风的话她拢共也没听到几句。

“我这里有点卡，晚上回家说。”宋揽道。

话音落下，宋揽半晌也没听到邓春风的声音，便先挂了电话。

她点进APP，才看到欠费提醒。

宋揽这两天打游戏太狠了，校园卡自带的通用流量用完了，就自动扣了话费。

她啧了声，前脚刚交完话费，又买了流量包，后脚邓春风的消息就来了。

邓春风：【对了，这次生日不该叫的人我都没叫，你放心来，咱俩都不怕。】

宋揽看着那句“咱两都不怕”险些笑出声来，然后打字：【我怕什么？你别怕才好。】

宋揽刚回完消息，盯着那句“不该叫的人我都没叫。”看了半天才移开视线。

下一秒，司机踩了刹车，而后开口：“博美画室到了。”

宋揽回过神来。

“谢谢。”

一开车门，苍南的冷风就扑面而来，宋揽瑟缩了下脖子，往楼上走。

博美画室是苍南有名的画室，有好几个分部，不光有中小学生的兴趣班课程，还有幼儿的绘画启蒙。

最重要的是，这是全市最好的艺考美术机构。

宋揽叹了口气，竭力将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的身影清扫出去。

她到02号教室的时候，教室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宋揽也挤在人群里，学着他们的样子从窗口往里张望，脖子伸得像是大鹅似的。

她高中的时候为了某个人了解过美术艺考，知道博美的水平，也知道博美的价格。

这么往教室里一看，就知道这价格不是虚的，光是各种精美高档的画材就在教室前的角落里垒成了一座山。

宋揽观察着教室，视线慢慢移动，扫视了下教室。

宋冰玉坐在第一排，彩铅在桌上放着，地上掉着，就是不在手里，整个人的身子都要拧成麻花了，跟前后左右都打得火热。

主教老师站在旁边纠正画作，宋冰玉就见缝插针地捣乱。

“......”

宋揽皱眉，正准备仔细瞧瞧宋冰玉这大魔王的行径时，冷不丁的，余光瞥见了倒数第一排的一个熟悉身影。

瞬间，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教室里的白炽灯泛着冷光，那人穿着件黑色长风衣，怀旧色的牛仔裤，坐在最后排的椅子上。

因着个子的原因，他窝在小孩的椅子上有些放不开腿来，只得曲着岔开，看起来坐得并不舒服，但他面上的姿态仍旧散漫慵懒，画笔在手上的调色盘上蘸了蘸，又随意扫在画布上。

宋揽手脚有些发软，不知为何，下一秒，教室里的那人抬眼朝她望过来。

“......”

淡漠、冷冽、又带着置身事外的疏离。

跟以前不太像了。

宋揽怔了一秒，下意识避开那人眉眼，错开视线退出人群。

她站在教室窗户的盲区里，戴上了口罩。

宋揽手有些抖，戴了两次才将口罩戴好。

徐绥。

她前男友。

宋揽垂眼，长长的睫毛遮掉了眸中的晦暗不明，以致于从外表看来，她泰然自若，不过是靠着墙休息，可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心里翻滚起了惊涛骇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课铃声响了，宋揽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再次被塞进了点东西。

她站在人群侧边，将接送卡捏在手里，握得很紧。

“吱呀”一声，教室门开了，吵闹声不绝于耳，宋揽听见耳边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啧，别吵。”

教室里的小孩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间。

宋揽站在人群外围，不太能看得见徐绥，只是胡乱想着。

“点一个走一个啊。”徐绥淡声开口。

而后响起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张泽。”

“来了。”一道青年女声响起，“徐老师，孩子我带走了啊。”

他浅淡的应了声：“嗯，下一个，李昱。”

几秒钟之后，宋揽用余光瞥见身边有个漂亮女孩牵着孩子离开，估计也是寒假被征用的劳动力。

“姜将”

“......”

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孩子，宋揽心口升起一阵烦躁，没忍住抬眼，面前的人越来越少，教室门前的位置越来越空。

她瞧见徐绥微微低着头，淡声地念着名字，没有抬头的意思。

宋揽移开视线。

怎么还没轮到她？

终于，几分钟后，宋揽听到了侄子的名字，不是单纯的点名字，听起来还有几分要将家长“留堂”交流的意思。

“宋冰玉家长在吗？”

宋揽压着脱口而出的“在”，没说话，将手上的卡递给了徐绥。

他抬眼看了过来。

直到此时她才真切地看到徐绥的脸。

他这几年好像没什么变化，骄傲散漫的少年被时光褪去了轻狂，眉眼出落得愈发锋利，整个人也更加冷情。

一双眼睛短暂地扫过她，眸子像冰似的。

画室里开着空调，宋揽的眼镜上平白在此刻起了雾，遮住了她漂亮的丹凤眼，也盖住了宋揽的眼神。

下一秒，徐绥抬手接过接送卡。

宋揽视线往教室里偏移，虽然有些模糊，却也锁定了宋冰玉。

因为教室里只剩他一个小孩没被放走了。

徐绥倚着门框，看向宋冰玉，又朝门外歪了下头。

“宋冰玉，跟家长走吧。”

徐绥没认出她。

宋揽心想。

“老师再见。”

宋揽拉上宋冰玉的手，面上十分淡定地转身离开。

可这表象也仅仅维持到走出博美画室。

宋揽紧绷着的身心松懈下来的一瞬间，在老师的视线下伪装成乖孩子的宋冰玉也开始喋喋不休，像只麻雀似的。

“小姑，今天怎么最后才点我啊，还有怎么是你来接我的，我妈妈爸爸呢？奶奶呢？”

“小姑，你怎么戴个口罩啊？你没化妆吗？”

“小姑，你想吃冰淇淋吗？”

宋揽头都开始疼了。

“你妈妈爸爸有事，奶奶打麻将呢，没时间接你，我...想戴口罩，小孩别管那么多，还有，你不能吃冰淇淋。”

“哦。”宋冰玉皱着脸，“小姑你肯定要拉着我回家煮泡面吃吧，我不吃泡面，奶奶说泡面吃多了就变傻了。”

“......”

听见这句赵岚用来打趣她少年情事的口头禅此刻从侄子嘴里冒出来，宋揽一头黑线。

宋揽刚刚在画室里受到的刺激此刻缓解了不少，没忍住跟宋冰玉呛嘴：“所以我才每次都给你加两个鸡蛋补脑子啊。”

“你是说蛋花泡面吗？”

“......”

十分钟后，宋揽带着宋冰玉坐在了KFC里，宋冰玉抱着全家桶吃得正香，宋揽却拿起手机，给邓春风发消息。

宋揽：【你确定不该叫的人都没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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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