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手记 第3章 第 3 章

上一次小姨过来的时候，按了门铃。

苏萌听到门铃嘟嘟嘟的声音，以为是章慧回来了，跑过去看到门铃屏幕上的小姨。她想了一会，装作没看见。

小姨拎着一塑料袋蔬菜若有所思的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苏萌看着屏幕中的小姨远去的背影，呼出了一口气。

待章慧回来后，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章慧听。

章慧听了，阴着脸盯着苏萌看了一会。苏萌像没有感受到章慧的怒气一般，平静的回视她。

“你怎么能怎么做？她好心把自己家种的蔬菜送过来，你不给她开门！当做没看见她？苏萌你有没有礼貌？我是这么教你的？”

苏萌听了章慧的话，歪着头，好似思考一般……沉默着。

章慧见苏萌不言语，大声骂道：“你没有德行。她是你小姨。”

章慧这是真的生气了，苏萌赶紧低下头。她的行为没有礼貌也没有道德。但是小姨那样家长里短的能力真的让苏萌感到无力。

她从章慧和苏盛有没有因为年纪大住两间房，到苏萌一年要考几次公务员考试。方方面面都能够照顾到。

苏萌见到她的时候，不大喜欢说话。小姨看到苏萌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鄙夷。她用着温和的语音聊着广泛的话题。

苏萌有没有交男朋友？小姨觉得人应该先成家后立业！顺带着说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她认识一个各方面都比较好的男孩子，尤其是人品，不错的！

“苏萌你觉得怎么样？”，小姨用着必胜语气问道。

“现在这个社会，各方面都很好的人不好找的。”小姨强势的说！

苏萌低着头，不说话。

她看见苏萌的消极反应，转身找了章慧，顺便贬低苏萌没有工作一无是处。为人处世也不行，甚至内涵苏萌遇到坎坷翻不了身。

苏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被八卦滋味。

总之很难……而且这样的情况不是个例！

后来再有什么亲戚来的时候，苏萌会从房间出来打招呼。然后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可不想看着那种鄙夷的眼神，听着内涵她的言语。

长辈对她的这种行为是不满意的。

他们总是能找到人多的地方贬损苏萌一顿，背后在狠狠的埋汰苏萌，甚至污蔑她。

苏萌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时间长了，苏萌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好话。通过他们说话的细枝末节，苏萌大概知道了是那几位长辈带了的头。

苏萌之后就不在和这些人打招呼了，尤其是她单独见到这些长辈的时候，她绝对不打招呼。甚至和“长辈”走到面对面，苏萌都能够当做没看见。

长辈呢？也是有策略的，在人多的时候，苏萌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便拉下一张恶狠狠的脸，眼睛向上轻轻的翻动，忽略掉苏萌。

一次两次苏萌可能还没有察觉，三四次之后苏萌明白了。这是反击！

事情都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摸样，谁有在乎谁？苏萌在心里告诉自己，在人多的时候，遇到这些人，不必打招呼！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人多的时候，她见到那些“长辈”，还是会无意识的站起来打招呼。然后收获了一张张哭丧的脸。

在苏萌的心里，她极其的厌恶那些老脸。比起那些令人厌恶的老脸，最令苏萌难过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为什么跟不上自己的思想。

甚至她反复的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和那些长辈打招呼。就算是这样，她在人前依然不能够鉴定执行自己的想法。

还有更气人的。“长辈”不给你好脸的同时，依然能够在人群面前，和颜悦色的关心你……

苏萌经历了几次之后，总结了一下这些人，

每一句话都是对你的关心，每一句话都是对你打探。每一句都是对你的叮嘱，每一句话都是对你的轻视。再加上说话时的神情，动做……

啧……啧……啧……

心理压力在一瞬间倍增。你不能笑，又不能哭，不能厌弃……甚至不能反抗。

这就导致苏萌在众人面前说话的时候需要反复的思量，为了避免嘲讽，苏萌不能说实话。她也不能说假话。大家都是亲戚，谁不知道谁。

苏萌需要说的话是在保留情感的基础上，增加一些世俗的认可。可以在情理之中，不能在意料之中，决不能超出这个范围。

可苏萌她不是一个聪明人。在实话和假话之间，她说不出一句虚话。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一次又一次被一众人明里笑话，暗地里嘲讽。

苏萌觉得没有面子，这时候又不能哭。她压着牙齿，脸上的肌肉不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

不喜欢。没办法。

她躲在家里不出去，那些自己以为是，看不上她的人还要上她的家里来找她的问题。到她的家里来嘲讽她。

很多无眠的夜晚，苏萌反省自己的行为。她不应该和长辈们针尖对麦芒的。不应该不礼貌。不应该用这样或者那样的行为怠慢别人。

苏萌曾经看望生病的爷爷，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住在那个房间啊！”

爷爷回答，“住在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挺好。”，在盛夏的酷热中，苏萌在爷爷的房间感受到了清凉，她只是把自己内心中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后面的厨房在苏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发出了轻微的响动。这句话被苏萌的长辈听到了。长辈的唯一的反应就是怨恨，怨恨苏萌！

“你说这种话，是不是说我们不孝顺，对我们不满？”

在那样的情境中，苏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问题。但很遗憾，她没有理解这种情绪。

“长辈”把那些说不出口又无处发泄的情绪都用行动来表达了。

到离开的时候，“长辈”和所有人说了再见，直接忽略掉苏萌。直到这个时候，苏萌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他们生气了。

但是苏萌没有在意。她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她不是有心说些什么！她也完全没有任何恶意的！

难道谁一辈子听到的都是好话，套话？难道谁一辈子听到的话都是自己心里想听到的？

虽然……可能“长辈”有些情绪，但是他们也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不是吗？还想怎么样？

这是一件连小事都算不上的事情。苏萌直接忽略掉了。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苏智背着个小包，意气风发的走到苏盛的面前，趴在他的耳朵边小声说话。

苏盛听了，看了苏萌一眼。

这个时候，苏萌意识到，她的话，她的行为犯了大错。

苏智脸上没有笑意，神情却颇为得意，她看了看苏萌。转身坐在沙发上，章慧从房间出来，她们便有了新的话题。

苏萌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

遗憾，没有。

在爷爷去世后，苏萌和“长辈”再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苏萌穿了一件长裙。

之前那位因为苏萌说错话，不和她说再见的长辈，看着屋内没有其他人，和坐在她旁边的姐姐说话。说着，说着，突然说了一句。“……穿长裙真的是难看死了……”

坐在一旁看手机的苏萌，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自己穿着长裙……是说她吗？

苏萌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那位姐姐停顿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话。屋内空气就这样沉默着。

苏萌再次低下头看着手机的时候，屋内的对话又开始了。她们换了一个话题。说说笑笑的。

哎，当时的苏萌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后来的苏萌明白了那句话就是在说她。

又过了很久，苏萌甚至明白了，为什么长辈会和那位姐姐当着她的面说难听的话。

因为苏萌曾经说过那位姐姐的女儿恋爱的事情。

苏萌在人家背后，说人是非了！这是苏萌的过错。这个错误苏萌她认。

苏萌想了很久。她应该直面自己的错误。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她应该怀有忏悔的心。常常忏悔……最后她应该改正自己的错误。

但，如果她无意之间的话语成为了伤人的力气，那些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算什么？算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他们会被凌迟处死吗？

苏萌用着最大的气力想象着别人的果报，用极度宽和的态度对待着自己的过错。

她趴在被窝里偷偷的哭着。感同身受的情绪，极为明显的是非，苏萌是明白的，理解的。

除了这些，大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那样的话不能说。这样的行为会让长辈生气，那样的行为会让人觉得被怠慢。

很多时候苏萌都是无措的。

她面对问题的下意识反应都是用最强硬的行为、最难听的话回击。

面对一个不好行为所导致的不好的结果的时候，她能够想到的就是以恶制恶。这绝对是错误的。

遗憾，她的行为还跟不上她的思维。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说些难听的话。不痛不痒的，难听的话。

要知道长辈除了比你的年纪大之外，他们还能够掌握着各种各样的手段。回击苏萌这个没有工作在家里啃老的年轻人那是轻而易举的。

可苏萌一个仅仅年纪长大的人不知道正确的做法什么？

所以她只有眼泪。

小姨应该不知道家里有人吧。苏萌自我催眠着。

热饭的锅盖被水蒸气包围着，苏萌也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块抹布，龇牙咧嘴的拿起锅盖，热气腾的一下冲上来。嘶……她的大拇指……。

嘶，嘶，嘶，真疼！她快速的打开水龙头将手指头放在凉水里。

冲了一会儿凉水，疼痛感消失了。苏萌关上水龙头，手指的灼热的苦痛一瞬间袭来。

她又想起小姨按门铃，她装作不知道的事情，小姨应该不会生气吧。苏萌摇摇头，再一次打开了水龙头。

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伤了别人。

对不起。苏萌在心里说道。

“上次小姨过来，怎么将拿来的菜才送到了舅舅的家里？”苏智问道。

苏萌将热好的米饭端到餐桌上。这时候门铃也响了起来——外卖到了。

“怎么这么多。”章慧走过来，看到苏萌将外卖的包装盒打开，惊讶的说道。“我们三个人都够了。”说着她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看着桌子上的巨大外卖盒，苏萌不可置信的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订单，

“商家说开业，这个菜有优惠，才这么多。”苏萌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苏智，你吃也够了，快过来吃。”章慧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苏智说道。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苏智说话的时候，苏萌拿着筷子转头看着她。

苏智看着苏萌的眼睛补充了一句，“我平时中午都不吃饭的。减肥。”

减肥不是应该晚上不吃饭吗？怎么还中午不吃饭了。苏萌歪着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章慧简单的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吃这么点。”苏萌瞪圆了的双目问道。

“我吃饱了。”

“最近胃口不好。”

章慧起身走到苏智的旁边坐下，她看着苏智，开口道：“还有很多呢！你去吃吧。味道不错。”

“我不饿。”苏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