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眠实在不知道眼下该说什么,于是便只好低头看向了那盏茶,里头的茶水闻起来有股水闷味,烫开的叶片一看便是老叶子,想必尝起来的味道并不会比炒过的普通树叶好多少。
“小人家境贫寒,”那黑壮男子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他一眼,而后道,“招待不周,还望教主见谅。”
沈春眠倒不恼,这些东西想必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诚意了,他眼下虽然腹中空空,可也并不贪这一嘴吃食。
“嗯,”沈春眠道,“诸位不必伺候,本座今日是陪芸儿回来省亲的,人既已送到,那本座便先走了。”
芸儿连忙上前:“教主……”
“本座到外头走走,过会儿再折回来接你。”
芸儿连忙点了点头。
沈春眠刚打开门,便见外头几家街坊要么探窗以望,要么就装模作样地在院墙外溜达,更有甚者,直接就把半边身子贴在了芸儿家竹篱上,蹲坐着听起了墙角。
八卦的村民们一见沈春眠出来,一开始还想找补着继续晃悠两下,可奈何心里对于沈春眠的恐惧已经盖过了自尊心,没一会儿这些人便纷纷跑没影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沈春眠的错觉,他总觉得暗处还有不少眼睛还在暗中窥视着他。
沈春眠忽然想起在原著中,主角受为了躲着反派,似乎用过几回隐身术,他的修为比主角受高了两级,按理来说,他应该也能使用此术才对。
他下意识想运功试试,可又怕把这一片土屋竹墙给轰没了,因此只好打开了他带在身上的那只百宝囊。
沈春眠记得在原著里,反派这只百宝囊里的灵符简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什么稀奇古怪的效用都有。
里头的符咒确实不少,但很可惜,他一张都不认识。
果然不管在现实世界里读了多少书,到了这个修真世界里,他都还是一个绝望的文盲。
好在沈春眠还不死心地往下翻了翻,终于翻到了一本起了毛边的小册子,只见上头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符咒分类大全。
沈春眠心头一喜,看来修真界里长大的反派也是位学渣。
其实也不能怪他看不懂,这里头的每张灵符绘制都各不相同,还有其上所附着的灵力流动,可谓是千变万化,比那些复杂公式的难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春眠随手翻了几页,便找着了一页“隐形符”,大概是为了拿取方便,反派直接将一小叠隐身符一并夹在了内页里。
他双指捏符,口中默念了一句纸页上备注的灵文,黄符无火自燃。
须臾之间,那一身宝光璀璨的人儿便在偷窥之人的瞳孔中忽而消失了。
摆脱了那些恼人的目光之后,沈春眠总算松了口气,在这村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起来。
沈春眠在家家户户门前院里都听了一耳朵,深感脱贫攻坚之困,村户家中烦忧种种,若一言以蔽之,无外乎就是困于一个“穷”字。
最终,他来到一户砖墙土瓦的人家院前,目测过去,院里养的鸡鸭鹅数目不少,而且不似芸儿家里那般瘦弱,沈春眠猜测此处应该是村长家。
沈春眠在院前站了一会儿,只听里头一位长者忽地叹了口气道:“眼下上头是给了宽限,可到了明岁,两年的租子可不是小数目,到时候只怕仍有人要交不上,咱们这些人只怕会死得更惨。”
“可不是,村里好些户人家连种子都给吃干净了,穷得连块地也种不起了,还哪来的明岁?”
“三拿家那几口子人,方才还在村口拼了命地赞颂离恨教的那位教主呢,他家二娃在离恨教当差,来年若是真缴不上租子,离恨看在他家二娃的面子上,说不定还会赦免他们家呢。”
“这群人还傻傻地以为那教主是真好心,谁知道他们那些人心里都打的什么算盘?仙人指头缝里漏下来一点仙气,都够养活咱们一村人了,却还要年年土匪似地来要钱……”
沈春眠只当他们骂得都是原来那位反派,心里并不计较,恨不得他们骂得越凶越好,毕竟他如今忙里忙外,连个好觉也没得睡,大多也是拜这位反派所赐。
村里人的惨样他也亲眼见到过了,他最怕看老人小孩吃不起饭的模样,从前刷到这样的视频,都只敢点个赞,然后匆匆划过。
方才他忽然记起原著里好像有种灵兽,力大无穷,头似虎豹、身似牛,精力旺盛时,一口能啃秃一大片林子。
沈春眠寻思着若是将其驯化了,说不定往后能帮着日耕百亩地什么的,这样这些村民们还愁没饭吃吗?
可惜这种灵兽并不好捉,更别提驯化了,原著中只有主角受才有驯化灵兽的能力,就眼下他们这种水火不容的关系,沈春眠也不好去差遣他。
沈春眠若有所思地在院子前头又站了会儿,忽然便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兜蔬菜种子,上回盲盒里开出来的东西,其中不乏番薯、土豆一类的种子。
沈春眠当时其实还挺惊讶地捏了捏这些种子,他只知道这些块茎类的植物可以靠其块茎继续繁育,可还从未亲眼见过它们的种子。
待隐身符的效用过了,沈春眠犹豫了片刻,便提起那兜子种子,敲响了村长家的房门。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麻烦,只是沈春眠见村长年纪已经不小了,贸然使用符咒穿墙而过,他怕村长及其妻子能直接撅过去。
很快,里头村长的儿子便来应门道:“哪位?”
沈春眠诚然道:“离恨教教主、沈春眠。”
门里头的空气瞬间便凝滞住了,双方都默了半晌,才听见里头又传来了一位长者的声音。
“客人莫要说笑,老夫一把年纪了,实在开不起这样大的玩笑……您究竟是何人?”
“不是玩笑,”沈春眠背着手道,“再不开门,本座便不客气了。”
里头又静了静,可依然迟迟没人来开门。
沈春眠见他们不肯开门,便只好顺便垂死挣扎地维护了一下他大反派的人设。
他稍运内力,对着门锁往内一压,只听“轰”的一声,那扇薄薄的木门顿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只剩一条窄窄的门边还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拜托,他哪使劲了?
他明明只想开个锁!这门的质量也太次了吧!
沈春眠与里头的人面面相觑了好半晌,那一家数口人才后知后觉地惊叫了起来。
沈春眠面上又换上那张“反派脸”,随手捏了张符,而后冷声道:“闭嘴。”
于是这一家人又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缝合起来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了。
紧接着,沈春眠便没轻没重地将那一大兜种子丢在了院里的木桌上:“这些是蔬果种子,你既是村长,一会儿便将这些分与村里的穷人家耕种。”
说完他又解开了腰间荷包,也丢在那桌上:“这里头的银两,你且拿去修门,至于盈余的部分,便依次分送给村民,本座会派人盯着,若有藏私,本座定灭了你满门!”
这一通言论又“反派”又好心,实在有些矛盾,沈春眠本着强大的职业素养,这才没笑场。
“听懂了没有?”他的语气听起来不耐烦极了,像是下一刻便要砍下几个人头来泄愤的模样。
村长一家见状,立即扣头如捣蒜。
因无法张口,他们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出哀求声。
沈春眠到底不是真反派,也怕那符咒对凡人会有副作用,因此便依册子上的法子替他们解了咒。
不等他们拜谢,沈春眠便又烧了张隐身符,在这些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这一出近距离的“大变活人”对他们这些凡人而言,实在有些惊悚。
自诩见多识广的村长被小孙子拉着摔了个屁股蹲,一家人仍还沉浸在惊恐之中,好半晌才有人道:“方才那人……真是离恨教教主吗?他这是真……真转性了?”
送完了种子,沈春眠便折回去接了芸儿,又用了一次“咫尺天涯”,总算回到了离恨教。
天色将晚,沈春眠的困意退了,可饿意却上来了。
因他走的是邪修之路,与那些名门正派的苦修之道不同,他们邪修直到飞升以前,都不辟谷,一直都能觉饥寒,只是几月水米不进,也不会死就是了。
沈春眠眼下觉得自己饿得简直能吃下一头牛,故而便忙遣芸儿去备菜,自己则先回了寝殿,踏入了虚空之中。
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只见那虚空之上,他昨夜好容易才挽回到八十五的人设值又掉到了六十。
沈春眠:……
不是,他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的目光下落,只见那人设值下头又凭空显现出了一行红字:警告!人设值过低,触发剧情提前!
剧情提前,什么剧情提前?别是主角攻将他一剑斩杀的剧情提前了吧?
不过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主角攻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出场过。
沈春眠慌忙退出了虚空,思量片刻后,他打算先想个法子往回找找补。
他先是用传音入耳唤来符乐,而后吩咐他道:“你去将那几个天水村出身的外门弟子带来。”
符乐面露不解之色:“教主唤他们来做什么?外门弟子身份卑贱,上不了台面的。”
“叫你去你就去,”沈春眠没好气道,“哪来这么多废话。”
符乐忙道:“教主莫动怒,符乐这就去把人带来。”
待他一走,沈春眠立刻又察看了一眼自己的人设值,只见人设值倏然往上涨了三点。
沈春眠微微一愣,难道涨人设值的诀窍就是骂符乐吗?那他岂不是只要成天没事找茬骂他就安全了吗?
符乐很快便将人带来了。
“教主,人已经带来了,”符乐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还不快给教主行礼,蠢成这样,怪不得只能在外门扫地。”
那六人忙匆匆忙忙跪下了。
紧接着,符乐便望向座上的沈春眠,满脸堆笑道:“教主,您有什么吩咐,属下们都听着呢。”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狗腿至极,实在没什么毛病好挑了,沈春眠一时竟没找到能挑出来的刺,于是便只好无理取闹道:“来的这样迟,本座养你有什么用?”
符乐显然是应付惯这样的场面了,当即便跪下谢罪:“教主恕罪,都怪这几个外门的修为浅,走的比黄犊还要慢,这才耽搁了。”
沈春眠立即察看了一眼人设值,这一通找茬,人设值果然又往上增了两点。
“少往旁人身上扯,今日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要去屠村,谁给的你这样大的权利?”沈春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离恨教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嗯?”
符乐指尖微抖,垂首忏悔道:“属下知错,属下保证再没有下一回了。”
“本座不日便要破虚,到时便有小天劫降下,”沈春眠冷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罪业越重,天罚便越重么?你是巴不得本座死吧?”
“属下怎么敢!”符乐连连摇头道,“是属下愚笨,没想到这一层,今后若无教主命令,属下定不会再妄下杀业了。”
百忙之中,沈春眠又再次察看了一眼人设值。
可是这回,人设值却毫无变动。
难道符乐的价值就只有这五点人设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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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