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戴着眼罩去蹦极的?
说什么惊喜,这能有什么惊喜。
看不见的时候从高空往下跳,这比看得见下面是万丈深渊都还要可怕。
许来被抱着往下跳的时候心跳一分钟可能也能跳613下,同时却也是心如死灰。
他什么都不想想,连动弹都不想动弹,不想摘眼罩。
可是,身体坠落还没到一秒,预想中的身体破开空气没有持续,一下就实打实地跌到垫子上。
许来心跳也停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Surprise!”礼花炸开的声音响起。
许来自己不摘眼罩,有人替他摘眼罩。
颜景时凑到了他面前,把人扶正了:“惊喜吗?开心吗?不是真的蹦极哦。”
一点也不惊喜,许来漠然地看着颜景时,用表情骂人。
“没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吗?”颜景时还在那笑,“你还可以看你的漫画,继续追你的游戏呢。”
许来和那个“教练”落在垫子上。
许来拍了拍身子,站起来。
“摄像机还在录着呢。”颜景时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对着他们的镜头,“不许打人。”
许来往镜头那边看了一眼,摄像大哥,还有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笑。
明目张胆地笑着,抿着嘴唇眼里全是阳光地笑着。
许来有点生气,但是那股死里逃生的庆幸后知后觉地才占据了他的心脏。
许来往颜景时那靠近一步,颜景时就往后退一步。
“不要生气嘛,这里落差不到一米,也可以算是蹦极啊。”颜景时的语气总是很轻松。
许来不说话,他往颜景时那边再靠近一步,颜景时就再后退一步。
许来走过去。这块地没什么地方可多躲的,颜景时要真想找地方跑,还得经过许来,他干脆就拉了个工作人员挡在他面前,两只手作出手势:“停,不要往前走。”
工作人员也不护着颜景时,许来伸手把颜景时一拉,就把人拉到了面前,手肘横亘到脖子上。
嚯,好家伙,颜景时长得比他还高。
“难道你没有更加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吗?”颜景时也没太挣扎,眉头曲着,一副看似很苦恼实际上眼底也没多少苦恼的样子,“你看看这周边的环境,很漂亮吧。看看这个森林,很生机盎然吧。”
“哎,”颜景时手指搭上许来箍着他的手臂,轻轻拍几下,“给你介绍一下,刚才抱着你的那个‘教练’其实是你今晚要住到的家庭里的那个村民哦。你不和他打一下招呼吗?”
许来的目光扫到一个和工作人员装扮不太一样的人。
大山里成长起来的原住民还是比较好认出来,长相有稍稍不一样,肤色也更深更沉。
看样子大概是个中年人,长得比许来要矮一点儿,脸有点儿方,脖子有点粗,脸和脖子和手臂的肤色很均匀,浑身像块巧克力。
大叔身材介乎于胖和健壮之间,许来被他勒过,知道他力气很大。
大叔正朝着许来笑,满脸温和又淳朴的笑意,人看着就很善良友好。
“他本来不愿意参与这个惊喜来着,我说了好久,他才答应这样迎接你的方式。”颜景时解释道。
有陌生人在,许来没那么放得开,于是松开了颜景时。
“对不起。”大叔会一点点普通话,但是会的不多。
他走过去想和许来握手道歉,神情很是诚恳。
“没关系。”许来绷着的脸也慢慢松开,回握着大叔的手。
两人握了一下就松开。
大叔仍是笑着,脸上的歉意散开,笑意更加腼腆。
许来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绳索、系带解开。
周边是山地,前边有一座桥,桥对面真有个悬崖,远远地能看见峭壁中间有条路,窄得令人生畏。
后边是公路,也不太宽,节目组来时的车就停在那里。
“接下来的路车开不进去了,”颜景时告诉许来,“你得跟着桑吉一起步行进村。”
桑吉的眼神落在许来身上,宽厚得也像山,盯着人也只让人感觉像是在被很亲近的人瞧着。
“我先,缓一会儿的。”许来都不想说刚才那一遭弄得他有点儿腿软,他看着桑吉,“你好,我是许来。”
“扎西桑吉。”桑吉说。
“扎西桑吉?”许来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桑吉点点头,笑容温厚。
颜景时说车开不进去了,周边是林子,前边是山是桥。
许来指着那个悬崖山路问桑吉:“你是从那儿来得吗?”
桑吉点头。
“那我们等一下也要从那走吗?”许来问。
桑吉摇头。
许来:“?”
桑吉拉着许来的胳膊,向林子里头指了一个方向。
“往里走?”许来问。
桑吉笑笑,点头。
桑吉笑起来动作很快,嘴角一扬,笑肌一牵,一个笑就浮现在脸上。
不是那种老年人慢慢悠悠挂起来的笑,而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看见块儿肉、看见个好看的人就心动的轻松的笑容。
一下子就笑起来,笑意还很持久。
许来发现桑吉不太爱说话,只是爱笑。
非常话少,非常爱笑。
许来拿起包准备跟着桑吉往前走,桑吉一声不吭地拉过许来的行李想背到身上。
“不用,不重,我自己来就行。”许来推辞。
桑吉也不说话,和许来拉扯着,沉默地要把许来的重量分担一半。
要不是桑吉的眼神纯真、面容纯朴,许来感觉对方真像拦路抢劫的。
“好吧,”许来推辞失败,把装着食物和衣服的背包给了桑吉,“谢谢。”
也只有一些食物和几件衣服,倒也不太重。吉他包许来还是想自己背着。
桑吉对他笑起来,指着路告诉许来前进的方向。
桑吉和许来走在前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走在了后边,大家都往前走,很安静。
风吹着,叶子落着,山里的视野既开阔又遮蔽,往上看是蓝得无边无际的天空,往前看是茂密的树林。
桑吉走着走着,从路边捡了根长长的木枝,敲敲打打,把没用的枝叶劈掉,把木枝给了许来。
“给我的?”许来还有点意外,“我还没累,不过,谢谢。”
可是那木枝看起来也不太粗,不像是拿来登山的木杖。
桑吉也只是笑了笑,不解释。
桑吉走得还很快,许来被迫也跟着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我们要走多久?”许来感觉自己大概有点太久不运动了,现在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有点呼吸加快了。
桑吉回头,疑惑地看着许来。
许来重复了一遍问题。
桑吉只是看着他,还是笑,眼里有点抱歉的意思,又摇了摇头,说了一串许来听不懂的话。
许来愣了一下,看向颜景时,颜景时告诉他,节目组不提供非必要对话的翻译。
许来只好继续想办法和桑吉沟通。
“听不懂。”许来加上了手势想和对方沟通,“从这里到你家要走多久?”
许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桑吉。
桑吉也听不懂许来的话,眉头弯成天真又疑惑的曲线:“许来?”
“不是问名字。”许来有点哭笑不得,还是用手势比划,“从这儿到你……”
家要怎么比划?许来也不懂,胡乱地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桑吉,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地问:“到你家要多久?”
桑吉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分钟?”许来眨眨眼,糊里糊涂。
许来有点惊喜,意外于桑吉好像真的看懂了他的比划。
桑吉笑了笑。
许来又不懂了,笑是什么意思?
“二十分钟?”许来疑惑着,又问。
桑吉却不回答了,拉了拉许来,又往前走。
许来也只好继续跟上。
桑吉给许来开路,许来有时走得慢一点儿,就碰上在后边走的工作人员。
许来问颜景时:“不配翻译吗?”
颜景时摇头,偏头点了一下旁边的那堆工作人员:“没人会。我们也听不懂。”
“真的假的?”许来眯着眼睛看颜景时。
上一回颜景时在他心目中攒回来的信用值现在又掉到不及格线了,许来根本分不清颜景时哪句说的是真话,哪句说的是假话。
但是他看着颜景时的表情,莫名心里却还是信任他说的里边没人听得懂桑吉说的话。
完全是一门陌生的语言。
颜景时也点头,用真的不能再真了的眼神回看着许来:“真的,我们都听不懂,我也听不懂。”
“那你刚才不是还给我翻译来着吗?”许来想起来蹦极那件事,心里那点儿不爽又冒出来了。
“我瞎说的。”颜景时坦诚。
“你怎么那么多瞎话?”许来皱着眉说。
“很生气吗?”颜景时问。
许来咬了咬舌头,眉头蹙得更深,过了几秒才开口。
“是有点生气,”许来也不管承认生气会不会显得自己幼稚不成熟、或者会不会降低别人的好感度,“但是想着是过来录综艺的,又觉得没必要那么生气。”
“是,不过你也可以不用把它当成是一个综艺,就当是我骗了你,”颜景时笑起来,说的话却挺真诚认真,“你就好好地玩,想生气就生气。”
许来看颜景时一眼,收回视线:“不气了。”
生气只是伤自己身体,许来才不气呢。
“以为自己要去蹦极了,但是最后发现没有,这个感觉也挺好玩的吧?”颜景时的脚步没有桑吉快,腿长,有巧劲儿,走山路都显得挺优雅,“你要是改天真的想去蹦极,也可以试试,挺好玩的。”
“我不去,”许来一口回绝,但想了想,又说,“以后想去了,我也是做好心理准备再去。”
“是,怪我没有给你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颜景时笑。
事实上,颜景时就是要这种猝不及防的的效果。认错,但不改。
“所以,这里真的有那个悬崖蹦极吗?”许来问。
“没有。”颜景时坦白。
“那那个网页是?”许来不懂了。
“假的。”颜景时现在很直接就告诉许来了,“我们同事做出来的。”
“好家伙。”许来又瞪着颜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