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渍青梅 第3章 第 3 章

叶真和黎露同龄，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叶真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他就认真考虑过娶黎露为妻，小时候两个人自然也玩过扮家家酒游戏。

两个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校，到大学时还在一个城市，周围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迟早会在一起，“众望所归”之下，两个人决定在一起试试。

这一试试出问题来了，叶真发现自己好像对女性没感觉。

他非常喜欢黎露，他们也能理解对方欣赏对方，但好像只能到这一步了。以前他们都以为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不会脸红心跳，结果这压根不是不来电的问题。

再后来黎露出国了，叶真为了拖延把一切告诉家人的时间，申请了硕博连读，像是打算把青春埋葬在枯燥的学术中。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达成协议，对外先顶着男女朋友的名义作为缓冲。

黎露再回国时，就半公开地和田凌在一起了。

叶真也在黎露的陪伴下，老老实实把一切跟他哥交代了。

黎家没硬压这桩“丑闻”，但叶真知道，家里估计只打算放她几年，以后不会真的允许她就此走自己想走的路，等到有了合适的联姻人选，她还是得结婚生子。叶奕反倒是在最初夸张地哭天抢地一番之后，迅速被周雨乔说服了，然后他哥就当那个差点儿以死相逼弟弟“变正常”的人不是自己似的，选择性遗忘，直接把这件事揭过了。

他真幸运。

叶真挤过去时已经分不清杯子了，他干笑两声，找了几句闲话硬插进了谈话中。

黎露还在生他的气，勾勒精致的眉眼撩起来斜他：“怎么，温亮呢？”

叶真失笑，他太了解黎露了，所以他知道黎露在气什么。

黎露也了解他，以前黎露想尽办法想让他出席类似的场合都被他推掉了，找的借口还格外敷衍。现在他戴着温亮的领带堂而皇之地和他在这种正式场合出双入对，这会儿黎露大约觉得他是“重色轻友，多年情谊赶不上精虫上脑、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叶真看一眼和田凌秤不离砣的黎露——两人端着一模一样的酒杯里盛着一模一样的液体，看着他的眼神都写着“请勿打扰”——觉得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开口时机。

叶真自己也不确定起来，疑惑是不是看差了。

盛乐主办的慈善晚宴，黎家大小姐，不是合适的地点也不是合适的人选，那帮子子弟二代再混球，哪些是不能动的人，哪里是不能造次的场合，他们还是有数的，或者说不可能有这个胆子。

叶真又聊了几句就识趣地退开了，本来想在旁边看着黎露她们，结果消失已久的温亮忽然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冒了出来，叶真直想翻白眼——看来温大少爷没找到下家和今晚的温柔乡。

这一打岔，会场上已经不见了黎露和田凌的身影。

叶真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田凌回到了会场。

他松了口气，过去和田凌打招呼。

田凌是那种性格超酷的高妹，黎露有时候跟叶真闹别扭，两个人谁都不让谁，反而需要田凌作为理中客从中劝解。

叶真问起黎露，田凌说她有些头疼，准备先回去，在别墅一楼的房间里等司机来接，自己是过来取东西的。

叶真有点儿不放心，又怕是自己看错了告诉田凌反而多生事端，就想了个借口：“一会儿我去找露女王求恩赦，帮我说几句好话呗。”

田凌爽快地笑道：“没问题。她醉得晕头转向，估计酒醒就忘了。”

两人边聊边往别墅里走。

叶真旁敲侧击：“她今天喝多了，心情不好？”

田凌淡淡道：“盛乐回国前已经有所动作，虽然直接针对的是温德明，黎家的生意也千丝万缕地掺和在里面，年前公司被截了一笔大生意，就是小露经手的，她自然不好受。”

黎露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叶真不一样，作为黎家长女，早就开始接手公司的事务了。

叶真叹了口气：“损失惨重？”

田凌仿佛不经意道：“你哥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还是因为就你们家的酒庄没损失？”

叶真品着她这句话的意思，面上露出笑来，摸了摸鼻子：“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的状况，老叶去世之后就失了半壁江山，我哥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剩下那么点儿小买卖，没人惦记罢了。当然，我也是一知半解的，我哥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田凌也没再说什么，当年盛家的事，明面上是盛乐的叔叔为了掩盖空账雇人撞得盛茂伦，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背后的主推手是温德明。盛氏集团元老周翊尧趁着盛氏倒台时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借着叶奕老丈人的身份，抓住风向趁势做大，被盛乐惦记着也正常。和盛茂伦是故交的叶幼舆、黎深源不过是做了所有世态炎凉时“正常人”都会干的事——在盛家落难时什么都没做，冷眼旁观罢了。

盛乐真要回来找事儿，确实先找不着叶家和黎家，他也确实就是这么做的。他的报复行动其实早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乐宁传媒”是盛乐名下的公司。

叶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转了话题，田凌也没再追问。两个人到了黎露等待的房间，田凌敲了敲门：“小露，是我。”

她敲门只是出于礼貌和叶真这个“外人”在场，敲完里面毫无动静，田凌一边扭开门一边对叶真说：“估计睡着了。”

房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田凌一边叫着黎露的名字一边去窗帘后的阳台找，叶真靠在门边探着身子往里面看——他小时候其实连黎露的“闺房”都是出入自由的，但是田凌这么有“风度”，他不好太随意——房间的布置像酒店，整个房间里就一张极简主义的大床和零星几件木质家具，床上的床单凌乱，确实有人在这儿休息过的样子，床边一双高跟鞋东倒西歪地“躺”在地毯上……

叶真的心一沉，田凌从阳台跑了回来，脸色有点儿慌张：“小露不在外面。我看了，阳台是全封死的……她上哪去了？”

叶真示意她去看那双高跟鞋：“就怕她不是自己离开的。”

两个人迅速合计了一下，也可能是黎露半醉半醒下嫌高跟鞋麻烦，光着脚自己出去的。最好先不声张，两个人从别墅里找找看。

叶真没想到好好一个晚宴，居然这么一波三折，今天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

别墅有两层，田凌一层，叶真去二楼找。

宾客集中在外面的露天会场和一楼，二楼空得很，没什么人，也没开多少灯。

叶真总觉得他们这样不跟主人打声招呼就擅自搜人不太好，但实在是不好跟盛乐开这个口，他心里希望能把这件事在不惊扰多余人的情况下解决了。

他心里挂挂着，刚查看了两个房间，一转角，幽暗的灯光中，猛地看见一个人迎面走过来。

两个人蓦地一打照面，叶真刚眯起眼睛，对方说：“叶真？”

是盛乐。

叶真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心想自己这是撞了什么霉运，越害怕什么越发生什么，今天到场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又碰到盛乐了。

“你在二楼做什么？”盛乐奇怪道。

“喔。”叶真一向自诩能说会道，卡壳了一下。他刚刚正在想最坏的情况要是发生了，真碰到盛乐了怎么办呢？应对办法还没想出来，就真这么衰地碰到了。

盛乐紧紧盯着自己，让叶真一时之间更想不出来借口了。

“黎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认识的，就是小时候……”

“嗯，”盛乐说，“你那个未婚妻嘛。”

叶真微妙地尴尬了一下——他小时候盛乐和叶奕总混在一块儿，他跟屁虫似的跟着叶奕，有时候会带着黎露去凑他们大孩子的热闹。盛乐每次都会跟叶奕打趣：“你弟弟又带着他的小女朋友来了。”

叶真琢磨着措辞：“黎露喝多了，我看到她上二楼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哪个房间睡着了，我在找她呢。”

这话不算说谎，只不过他没说全，但盛乐却没有接他的话：“我听闻小叶公子不务正业很久了，你要操心的事倒是真够多的。”

叶真觉得自己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先被温亮缠着，又被黎露埋怨，再被田凌试探，现在怎么着，连数年不见的盛乐都要来冷嘲热讽一句。

他多少被勾起一点心事，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后悔过怀疑过，毕竟求学这条道路清苦寂寞，时不时总会有“要是当初……”这样的选择项和诱惑冒出来扰乱人心，还有这些混得如鱼得水光鲜亮丽的“故人”。

叶真刚想装傻混过去，盛乐仿佛不经意般道：“你这样一间间找太慢了，交给我吧。找到了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