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白映宣和钱可还在浓雾里慢慢摸索,另一边营地的晚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几个年轻人怎么搞的?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回来。”钱镖头往河边看去,本来也没几步路的事儿怎么迟迟不肯回来。
他的搭档老周把锅下边的柴火拿了些,笑着说道,“已经叫小丁去叫了,没准今晚咱们有大鱼吃咯!”
说话间那个被派去叫人的丁伟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边喘着粗气边说道,“镖头!不好了!钱大哥他们不见了!”
“他钓鱼来来回回就那两三个地方,你都找过了?”钱镖头皱着眉头,他这个儿子虽然皮了些,但走镖一向是守规矩的,这么多年只要从不会走远。
老周给丁伟递了一碗水,“别急,把情况细细说来,没准今日运气不佳换了个地方打窝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丁伟将那碗水一饮而尽,渐渐的稳住了气息说道,“所以沿河南北两向各走了三四里路,也没见着人。”
“那可有看到什么东西?比如鱼竿、篓子一类的?”一直在后面坐着的白裕清出了声,心里感叹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有的有的,两杆鱼钓还在岸边放着呢!就是找不见人。”丁伟连忙点头,将自己在哪里看到的都说了个遍。
钱镖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这可是他的独子,再加上近一个月来被这些怪事折磨的够呛,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白道长,咱们分头去找吧,眼瞧着天就黑了,林子里什么东西都有……”
“镖头放宽心,年轻人火气旺、玩性大没准是瞧见什么新鲜事儿了。”白裕清扫了一眼众人,又说道,“现下分头去找也不合适,我去瞧瞧是怎么个事儿,你们先吃饭吧。”
“可……”钱镖头自然不可能叫白裕清一个人去找,别说大晚上的,就是白天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找人也不容易。
老周似乎看出了白裕清的意图,他拍了拍钱镖头的肩,“老钱,既然白道长都这么说了,必定是有法子找到他们,咱们这些俗人就别掺和了。”
听了老周这么一说,又见白裕清那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想来钱可是和他那小师弟在一块的,小道长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的。
于是向白道长道了谢,又叫人拿来火把,“有劳白道长了。”
白裕清点了点头,举着火把缓缓的往丁伟说的那处地方走去,果真瞧见两把小板凳、两杆鱼钓和一个草编鱼篓。
他也不着急,收了竿子又上了饵料,在这儿悠哉悠哉的钓起鱼来了。
白映宣这边已经走出不少路了,越往前走雾越发浓起来,现在估摸着见度不足百米。
两个人一前一后借着火折子的光,凭着先前的记忆慢慢的走进了林子里。
越走越觉得蹊跷,钱可选的地方离营地并不远,只要站起身来就能瞧见营地做饭的炊烟,又是他们那群人打牌上头了,还能听到起哄的声音。
钱可走在前边,之前还有几分胆魄,这会儿心里已经拔凉了,“阿宣兄弟,你可跟紧了,这怕是遇见什么脏东西了。”
“你说的是鬼打墙?”白映宣环顾着四周,那晚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这…这世上应当没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吧?”钱可心里也不确定,就算是他也不敢深想,“你脑子灵,有没有什么点子。”
白映宣看着四周一片迷雾,显然那一看二探三回头的办法是起不了作用了,“若是咱们进了鬼方,那还有个土法了。”
“甭管洋的土的,能出去就是好法子!”钱可抓着白映宣的胳膊,他是真的有些怕了。
“骂脏话,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能骂多响就骂多响。”白映宣这法子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钱可咽了咽口水,“骂人就行?”
“我也没试过,先骂呗!”白映宣无奈的摊了摊手。
“也是。”钱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娘的,臭八辈儿做了鬼还不安生!在这设什么劳资鬼方!难怪……”
白映宣也有样学样的跟着骂,两个人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口干舌燥。
别的不说,这法子确实有点用处,两个人眼前的雾气稍稍退了些。
“钱哥儿,咱们抓紧走!”白映宣见这档子视线清明,忙拉着钱可往前走。
到底两个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嘴里都还碎碎的骂着,这时就听见周边的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白映宣连忙捂住钱可的嘴巴蹲下,这会儿钱可还没反应过来,打着手势问他怎么了。
“嘘。”白映宣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朝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指了指,钱可悄悄探出头看张望,就瞧见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正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许是两人刚才骂的有些太过大声了,那个男人回头看了一圈,见没什么异样,又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荒郊野岭哪里来的老酒鬼。”钱可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人脚步踉踉跄跄,反应还十分迟钝,就像是喝高了似的。
“钱哥儿,你说……”白映宣虽然也是这么想的,心里还觉得不对劲,“咱们两个清醒的还指望着火折子探路,他一个酒鬼……”
“好了,你还是别说了,越想越瘆人。”钱可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
白映宣想了想到底还是那块木头搞的鬼,于是问道,“你之前说出镖总不顺,包不包含这种事儿?”
“这怎么说呢,我也没遇到过,但确实有伙计回来说自己撞见鬼了。”钱可紧张的看着那个男人,“咱们跟不跟?”
“跟吧!反正咱们也找不着路,跟去瞧瞧那个人到哪儿去。”
两个人互相壮了壮胆,悄悄摸摸的猫在树林里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一片还算平坦,没什么灌木杂草拦路。
走着走着路边竟亮起了红蜡烛,说是红蜡烛其实也看不真切,模模糊糊瞧着就像点着了的蜡烛,照出了一条路来。
白映宣和钱可对视一眼,这个他们可就太熟悉了。南方有些地方清明、中元节祭祖就会在路两边摆香烛,一路从村口摆到自己家,老一辈把这种仪式称为香烛路,据说这样先人们就能顺顺利利回家。
“这人瞧着像是死了好些年的,这会儿是饿了出来吃别家供奉的吧。”白映宣眯着眼睛看着渐行渐远的小鬼,这个情况那些志异小说里也提到过。
看到眼前的景象,钱可停住了脚步,他十分严肃的对白映宣说道,“兄弟,我在这路上走了少说有八十回,可从没见过什么人家。”
“那是这蜡烛是谁放的?”白映宣原以为是他们迷了方向走远了,可看钱可这样子恐怕方圆二十里也都是没有住人的。
一下子两人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又不是鬼打墙,那土法子肯定行不通了。
不跟上去横竖也是个死,跟上去但凡脑子灵清的都知道前面是个陷阱,当真是进也不成,退也不是。
两个人在这儿少说停了两刻钟,最终还是白映宣拿了主意,“要不咱们去瞧瞧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不兴看吧?”钱可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站起身来。
白映宣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刀,然后说道,“若是真有什么邪祟搞事,我师兄一定能来救咱们!”
他这席话虽然跟个空头支票似的,但也算是给自己打了个强心针。
既然有人安排了一场好戏,那就由不得他们说不去就不去了,两人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万能的白道长能早点发现这边的异样。
沿着香烛路走了不久就看见了一座大宅子,门口点着两盏大红灯笼,远远的就能瞧见从里边透出来暖黄色的光。
那小鬼早就不见踪影了,二人心里还是怕的,连走路的声音都轻了三分,一边走还不忘打量着四周。
周边寂静无声,二人停在门外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正当钱可打算伸手拿起铜质的兽面铺首敲门时,那扇沉重的门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咿呀一声自己开了。
钱可虽然也怕,可他比白映宣年长几岁,一路上也是将他看作亲弟弟,所以他自觉的将白映宣护在身后,先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这屋子也不觉得有多大多深,进来了反而觉得像是个五进带花园的大宅子,屋内梁枋交错,上面雕刻绘制着的像是什么神话传说。
两人走在光滑如镜的青石板上发出了笃笃的声响,仔细看去这里的装饰也十分淡雅,书画与草木相得益彰,连灯罩都是琉璃制的。
若是在日里想必主人家是个极有情调的人,可惜它出现在这样诡异的时刻,纵使它再怎么华贵便也只能是座鬼宅。
见屋中无人,二人浅浅的松了一口气,在天井处仔细观察,想要找出什么破绽来。
“阿宣兄弟,你来瞧!”钱可站在一根巨大的柱子旁,他压低声音冲着白映宣喊道,“快快快!”
“怎么?”白映宣小跑过去,眼前这顶梁柱恐怕得五个人才能围住。
“我先前不是说那木头不兴看吗?”钱可指着身后的柱子,可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它就长这样,跟个麻子似的!”
白映宣听了这话,这才上上下下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柱子通体遍布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这种毫无章法又密集的纹样看着叫人起鸡皮疙瘩。
压下心头的恶心,他大着胆子上手一摸,表面平整光滑,没有任何类似虫蛀的凹陷,说明这是木头天生带着的纹理。
“忽略这些斑点,确实也与其他木头无异。”白映宣一阵敲敲打打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这样的木头做出来的物饰能好看吗?”
钱可无奈的点了点头,每每想到此处,他只能自我安慰,“恐怕我们与这些有钱人的审美略有差异吧。”
就在这时,屋子里悬挂的那盏做工精良的巨大琉璃宫灯亮了起来,照的整个院子都十分亮堂。
随后右手边的戏台上突然传来了丝竹管乐的声音,一阵仿佛加了十几种最浓烈香料的奇异香气扑面而来。
白映宣和钱可究竟误入何地?白裕清又该如何破解难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