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又行了三天的路,这才走到石狮山的界碑处。
眼看着过了这山就能交货了,没料到马儿闹了脾气,任你如何拉拽都不愿意走了。
“恐怕是累着了。”老周抚着马儿的鬃毛,心下了然这趟走得并不顺利,“老钱,歇一会吧?”
钱镖头犹豫片刻也就点头同意了,对后面的伙计说道,“大伙都休整片刻,咱们争取今天到县城。”
伙计们各司其职,有的给马喂草,有的检查镖车的状况。
其余的有些在树荫下喝水,有些看着地图估量着什么时候能到。
白映宣精力还算充沛,在一旁练起了刀,看得伙计们连连叫好。
和他一比,白裕清就看上去疲惫的多了,他这段时间睡得少,加上这事情反反复复没个头绪。
用钱可说的话说,白道长这回是来渡劫的。
白裕清趁着这会找了个阴凉处打坐,越到最后他越不敢懈怠。
尤其是红苍灵和他说的那件怪事,他始终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一个重要的地方。
而这个细节是整一连串怪事的关口,这些事的幕后主使显然十分确信白裕清是知道的。
甚至是他之前参与过的某件事。
“阿兄,阿兄。”白映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白裕清边上。
白裕清睁开眼睛,瞧见了他这个小师弟关切的眼神,然后问道,“怎么了?”
“我瞧你打坐也皱着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白映宣挠着头,他觉得他这师兄的状态并不好。
白裕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不上心事,只是觉得这事情太蹊跷了。”
“确实怪得很。”白映宣看着那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比先前小了一圈的木头,“难不成是‘九命’的那帮人?”
白映宣猛然有联想到出城那晚的两个西贝货,这件事儿估计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也不无可能。”白裕清也想过,但他们对这群人的了解并不多,九命是代号还是一个组织?
“如果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白映宣看着白裕清的表情,便知道这事**不离十就是那群人搞的鬼,可动机是什么呢?
白裕清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说道,“恐怕要等咱们到了北京才能知道了。”
钱可匆匆跑过来,对着他们说道,“两位兄弟,咱们得继续赶路了,约摸着夜里能进城。”
两兄弟点了点头,白裕清率先走到队伍的前面,对着钱镖头和老周说了些什么。
两人脸色一变,又说了一阵子才牵着马儿往前走。
队伍走了没一会儿,突然就挂起来了大风,声音像是狼嚎,又像是犬吠声,总之是不正常的。
兴许是白裕清先前就和两位管事的打了招呼,见这情形两人眼疾手快的卸下了马具,往那马屁股上一拍,拉车的四匹马箭似的跑了出去。
钱可他们也是机灵的,有样学样将剩下的三匹马也解了束缚,放了出去。
这番操作之后,白裕清便对着大家说道,“往林子里躲,见到什么都别出声!”
大家一听这肯定又遭事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林子的灌木丛里躲去。
雾气弥漫开来,将整个林子都笼罩其中,只能大约看到天光模模糊糊的晒在树干上,风吹的枝桠乱晃。
按理大风天是不会有雾的,但毕竟现在不是什么正常的时候,风照样吹,雾也依旧模糊着眼睛。
白映宣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看向钱可,好巧不巧钱可也看向他,两人一下就想到了被小鬼引路的那晚,心下一凉。
相比白映宣的紧张,钱可的脸色更难看些l,他想起行里约定俗成的老规矩。
不接无主的货、不接死人的棺、不接邪祟的事。
原本这桩买卖是不犯这三条规矩的,可走了三个月不到,怕是三条都踩了个遍。
他心里还犯着嘀咕,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再过了一会儿,那树林间隐隐绰绰的显出一支队伍来,这是一个八抬轿,轿夫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动作都有些僵硬,看着并不协调。
领头的是一个看着上了年纪有些肥胖的人,他在离着木头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家仔细一看,他长得尖嘴猴腮,一个红色的酒糟鼻十分惹眼,滴溜圆的小眼睛打量着四周,嘴边还有一颗黑色的大痣。
他瞧见躲在灌木丛里的众人,笑着捋了捋胡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来,恐怕这领头的和那轿夫们都是那雨夜来讨封的隐鼠们,讨着封了才化作了今日看到的人形。
之后他招呼着轿夫们将缠着的黑布解开,那被掏空的木头和所谓的“太岁”再一次暴露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白映宣那晚喝得断片了,他没瞧见过这段木头的变化,正要发出疑问,白裕清就捂住了他的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等一切准备就绪,那为首的管事才上前撩开轿帘,里面的人缓缓的走了出来。
是一个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弱不经风的男人,身上的穿着麻布衣服,但腰间的玉佩却价值连城。
白裕清看了眼钱镖头,他那张久经风雨的脸上满是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这下就解释清楚为什么在一个人身上存在种种矛盾,这人是黄老爷那早就归西的独子——黄汤峰!
黄汤峰看着与常人无异,他快步走到怪木面前,贪婪的抚摸着它,然后伸手将里面蠕动的“太岁”。
他似乎毫不畏惧,那“太岁”在他手中疯狂的挣扎,那些细弱的菌丝在他的暴力行径中被扯断。
黄汤峰的脸上浮现出极端兴奋的表情,他的嘴像是要张裂开一样,将已经丧死活力的“太岁”一口吞下。
随后他的身体突然抖动起来,胸口处泛出悠悠的绿光,整个人都像是被透明的手抓到空中。
白映宣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止不住的震动,低头一看是剑柄上系的铃铛,纵使强烈的晃动也没有一点声音。
而白裕清手往布兜里他掏出了一个盒子,那是托柳柽做的。
说时迟那时快,白裕清一把将盒子甩了出去,一个圆形的木环从盒子里飞向黄汤峰。
这圆环一下子变成三个环环相扣的,在空中突然分开,各自锁住了黄汤峰的咽喉和手腕。
“白裕清!!!”他死死的盯着躲在灌木丛里的白衣道士,纵使眼睛血红也恶狠狠地说道,“你的报应就快来了!你在劫难逃!”
白映宣听到此处抽出了刀挡在白裕清的身前,他将无数的问题暂且压下。
“你阳寿已尽,休要在此逗留!”白裕清并不受那些咒骂的影响,他抬眼盯着黄汤峰,一些记忆模糊的陈年旧事被他想了起来。
黄汤峰的脸色涨红,皮下像是有什么在蠕动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那位…不会放…过你的。”
“乾坤天亟,鬼神辟易,三清借法,五雷归一!”白裕清将令牌抛向空中,手迅速捏了一个指诀,大喊一声,“雷公助我!”
天色骤然变暗,顿时乌云密布,能看到闪电在云中蓄力,隆隆雷声不断。
咔嚓一声,一道天雷直直击中黄汤峰,他疯狂的嚎叫着,听着听着像是狗的呜咽声,之后脱力重重的摔到了木头中。
天雷一共打了三次,有三道光从黄汤峰身体里抽离出来,随后变成一缕青烟。
等乌云和雾气都退散,大家敢往木头棺材里看,哪还有什么黄汤峰!
一只穿着衣服的大黑狗死不瞑目的躺在里面,脖子和手腕上的三才环飞回了白裕清的手中,这法器被雷击过后显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白裕清扶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对白映宣说道,“阿宣,别动里面的东西,然后把棺材蒙上。”
说完这句话,他脚下一软往前栽去。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