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战斗魔法的学生们都选好了自己的本命武器。伊芙林提着剑走回寝室时,发现房间里凭空出现了几个铜质的架子——她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
“这是什么啊?”
“用来放武器的架子。”海斯特晃了晃其中的一个,把自己的刀横在了架子上。
原来如此,伊芙林点点头,有样学样地把自己的荆棘剑也挂在了架子上。怪不得是专门摆放武器的铜架,挂上去之后显得宝剑更好看了。
举目无亲的魔法世界里,又多了一个她的“伙伴”。虽然这个伙伴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但伊芙林还是坚持着每天擦洗一遍,把剑柄上的宝石擦得闪闪发亮。
“你真的要每天都这么擦吗?”阿莉娅看着早上刚醒来还睡眼朦胧的伊芙林,很是不解,“花纹都要被你给磨秃了。”
“你不懂,这是一种态度。”伊芙林才不管她,仔仔细细地用丝绒垫布把剑柄包好。她把昨天上课用的《元素概念基础》和《法阵启蒙》从书包中掏出来,换上一本《魔法能量流动原理》。
前些天,森纳的父亲帮她还清了学院的欠款,她还到瓦苏达的典当行里找到了一个清闲的兼职工作。伊芙林现在可谓是无债一身轻,连走去上课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到占卜学的塔楼,连爬六层都没能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伊芙林依旧是选了窗边的座位,一边随意翻着书一边看着窗外的校园景色。已经入了秋,黄叶落在地上,被负责洒扫的老夫人挥挥手收集到巨大的编织袋中。
马库斯教授走进教室,照例给学生们人手一个发下透明的小三角瓶。他拍拍手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
“同学们,请注意。”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
“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努力做到把能量波动注入容器,”马库斯教授示范着,波光缓缓地充满他面前的小瓶,“同时,还要用你的能量,去把容器提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向上一提——容器里的波光满溢出来,但并没有造成爆炸一类的危险后果,只是小瓶在讲台上晃了晃,随着教授的动作被提在了半空中。
在这次的课上,伊芙林可算是学乖了,再加上前几天的锻炼让她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于是没再发生瓶子爆炸伤人的事件。
这时,教室前面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把慢悠悠练习的伊芙林吓了一跳。
这这这,这堂课怎么了?伊芙林探头探脑地往前看,只见坐在教室前排的一个男生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连带着他的桌子、他面前的三角瓶还有他身边人的桌子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巧的是,那男生身边被撞翻桌子的倒霉蛋正是珀西沃。他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无比的震惊,伸手想把坐在地上的男生拉起来。
等那男生被前后几个同学搀起来,伊芙林才看清他的样子。那人似乎叫迦勒,平时一直是衣冠楚楚不苟言笑的样子,如今不知道怎么了,不仅头发凌乱眼眶青黑,连魔法袍下的衣服扣子都系得凌乱非常。
迦勒东倒西歪地站起来,也是大惊失色的模样:
“对不起教授,我刚刚有点,有点用力过猛...”他急急忙忙地把桌子扶正,“不好意思...大家继续练习吧。”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什么,但是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令伊芙林眼皮狠狠一跳。马库斯教授和其他同学都拜拜手说不碍事,帮忙收拾好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就又开始了练习。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迦勒撞翻桌子开始,伊芙林心里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妙。直到下课,课堂上一直安然无恙,她惴惴不安的心这才放下。她记下了马库斯教授留的课后练习,随着人流向餐厅走去。
正值午饭时间,城堡温暖的餐厅里坐满了学生。轻松的钢琴曲回荡在大厅里,壁炉里散发的热气和蒸腾着食物香味的白雾让伊芙林忍不住搓了搓因吹风而僵硬的手指。
她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用精致的银盘子取了点爱吃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别的不说,魔法学院的伙食是真的无可挑剔。
一阵风卷残云后,伊芙林靠在椅子上,轻轻晃动着一杯金色的苹果汁。果汁表面漾起的一圈圈波纹看得她眩晕,她满足地晃了晃脑袋,又看到一碟碟甜品被摆在了桌上。
今天的甜品有樱桃派和蛋奶布丁,伊芙林毫不犹豫地一样拿了一份。她幸福地眯着眼睛用小勺轻轻地挖了一块松软的馅料放进嘴里,浓郁的红色果酱沾在了嘴角。
正当她要用勺子拿起放在中间那颗完整的樱桃时,突然手一抖,樱桃咕噜咕噜顺着桌布掉在了长桌底下。伊芙林愣了愣,刚刚准备弯腰到桌子下面把掉落的樱桃捡起来时,变故骤生。
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响起,伊芙林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个男生正捂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咳嗽。他踉跄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臂还不断挥着,动作间把周围的食物和餐盘全部打翻在地。周围的几个同学来不及反应,被食物残渣泼了一身。
餐厅里像炸开了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杂着男生破旧风箱一样的咳嗽声。伊芙林本想站起来看热闹,结果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男生...就是在能量波动课上撞翻桌椅的那个!下一秒,她又看到了男生身侧皱着眉不知所措的珀西沃。没错,就是迦勒!
她实在来不及多想,从自己的座位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冲到迦勒身边。他的表现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伊芙林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钳住迦勒的腹部。
迦勒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伊芙林压制不住他,只得抓紧时间用力地向上顶他的胸腹部。短短的几个动作,她的汗就已经浸湿了后背。
伊芙林狠狠捶了近十下,终于,随着一声沙哑的咳嗽,一颗什么东西从迦勒的嘴里喷了出去。他骤然停止了挣扎,伊芙林也终于松了口气,脱力般松开双手,差点没站住向后倒去。
珀西沃站在二人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伊芙林。伊芙林气喘吁吁,用力地点点头:
“可算吐出来了,应该没事了,啊呀,累死了累死了...”
迦勒吐出了卡在喉咙里的罪魁祸首樱桃核,眼里都是因猛烈干呕而溢出的泪水。身旁的人想扶着他让他顺顺气,结果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诶诶!”珀西沃一手搀着伊芙林,另一只手还努力伸出去想扶住迦勒。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迦勒邦的一声倒在了他吃了一半的樱桃派里,馅料啪一下糊了他一脸。
”啊呀,这是怎么了?”
“晕过去了?”
“快,把他送校医院。”伊芙林握着珀西沃手站起来,虚虚地探了一下迦勒的呼吸。珀西沃有点不自然地放开她,和旁边的同学一人一条胳膊地把桌子上失去意识的人架起来。
校医院里,值班医生看到被抬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赶紧收拾出床铺来。珀西沃和另一个同学急急忙忙地把迦勒平放在床上,由着值班医生冲过去为他检查。
伊芙林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进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坐在床边喘着粗气的珀西沃。他一路把人拖抱过来,额头上已经泛起了汗珠。
珀西沃轻声道了谢,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值班医生把迦勒的衣领解开了两颗,又帮助他上下顺气,总算给人的呼吸顺了过来。伊芙林垫着脚张望了一下,伸手偷偷拽了拽珀西沃,示意他到门口去。
珀西沃随着她走过去。伊芙林小声问:
“他怎么了?课上就不正常。”
珀西沃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摇头。
“这就怪了,”伊芙林挠挠下巴,“我今天上课就看他不对劲,肯定是有什么事。”
珀西沃张了张嘴,犹豫了半晌。他看着伊芙林明显不信地瞥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皱眉思索的样子,叹了口气,艰难地说:
“是...是诅咒吧。他是海伯恩家族的,他们家最近不太平。”
“诅咒?”
“对,”珀西沃点点头,“海伯恩家这几天一直都不怎么太平,有好几个人都遭受了意外。前些天,他家的一个侄子,阿尔文·海伯恩,还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家里。”
他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
“他..之前还跟我的堂姐有过婚约。我堂姐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很震惊,也很伤心。”
“啊...节哀啊。”
“这次,迦勒又突然变成了这样,”珀西沃看着忙成一片的医生和围在一边的同学,“我也觉得不对劲。”
“但是,迦勒他不就是被吓得呛到了吗,”伊芙林比量了一下,“刚刚我用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算了你可能不知道,反正他这个样子,确实就是被呛的,他后来把那个樱桃核吐出来了。”
“哦对,还有这个,”伊芙林举起来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和一个扯坏的信封,“这是我刚刚顺手拿的,他就是看了这个信才被吓的吧。”
“信?”珀西沃疑惑地接过了伊芙林手上的牛皮纸。他细致地翻了翻,摇了摇头:
“这种信是特制的,应该是看过之后,信纸上的墨水会自动消失。”
“搞这么神秘啊,”伊芙林瞪大了眼,又把信纸夺下来前前后后地端详着,“他们是惹到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珀西沃摇摇头,走近了两步也看向伊芙林手里的信纸。随着伊芙林来回不停的翻转,他似乎通过某些微妙的角度看到了什么图案——
“等一下!”珀西沃眼疾手快地抓住伊芙林的手腕。信纸微微倾斜着,若隐若现地显出个图案来。
“诶诶...”伊芙林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跳起来。她手腕被珀西沃抓着,颈侧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天杀的怎么离我这么近!好没有边界感...伊芙林脑子里疯狂吐槽着,脸颊和耳朵红了起来。
下一秒,她也发现了信纸上奇怪的图案,只有在某一个特定的角度下才会看到的图案。是什么呢?伊芙林歪着头左思右想,看着像只鸟?
这时候,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那位同学已经醒来了,你们去看看?”
“哦哦好。”伊芙林反应极快地甩开珀西沃的手,快步走到迦勒病床前。珀西沃这时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失礼,略显尴尬地跟在她身后。
病床上,迦勒已经虚弱地睁开了眼睛。他感激地冲着伊芙林笑笑:
“伊芙林同学,谢谢你。要不是你反应快,我就差点被呛死了。”
“没事,举手之劳,”伊芙林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怎么一下被呛到了呢,下次可得注意着点。”
“说起来,我当时是边吃东西边拆了封课后寄来的信,”迦勒困惑地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不过,最近我们家...”他的语气稍显落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珀西沃适时地走上前,拿出那张信纸来,“这张纸应该就是你拆的信,上面的东西已经自动销毁了,只剩下这一个图案。”
“你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吗?”
迦勒微微侧着头,手指触摸着信纸上的那个图案:“这是...鸟?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可能是什么工会或者什么团体的标志?”
工会...团体...
伊芙林突然灵机一动,使劲拍了下被子:
“我想到一个人,可能知道这是什么!”
“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帮你找到真相,”她跳起来,拍拍迦勒的肩膀,“你先躺着!”随后,她又拍拍珀西沃:
“你,跟我走一趟!”
珀西沃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已经跟在伊芙林身后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地下城通道口。他下意识地想拿出自己的准入徽章,却看到伊芙林已经先他一步拿了出来,还对着他狡黠一笑:
“我们一起的。”
珀西沃失笑。守卫很顺利地将两人放行,伊芙林带着他一路疾走,走到了一家破破烂烂看不出名字的店门口。
“这是...”珀西沃刚要发问,只见伊芙林已经痛快地推开门跑到了柜台前。她直直地冲过去,敲了敲桌板:
“瓦苏达老板!我来啦!”
瓦苏达撩开挂毯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她一贯的笑容:
“来了来了...诶,今天怎么带了个小帅哥来?是要当东西吗?”
珀西沃淡淡地微笑了下当作打招呼,伊芙林把信纸往柜台上一放:
“不是当,我想在你这查信息。”
“可以呀,三等消息二十鲁迪斯,二等消息六十鲁迪斯,一等消息一卢纳里,”瓦苏达笑得人畜无害,“你想查哪一种?”
”姐姐,我不算半个员工吗,员工也收钱?”伊芙林哀嚎着,“不然你从我工资扣吧!”
“骗你的啦小妹妹,”瓦苏达从橱柜里翻出一只水晶球,“你想查什么吧?”
“就是这个,”伊芙林把信纸展平,侧过去给她看,“这个图案,像个鸟似的。”
“这个嘛...”瓦苏达抿着嘴,摆弄起水晶球来。水晶球内部被白茫茫的雾气填满,浓雾随着她的动作飞速旋转起来。等到雾气缓缓停下,一个闪着银光的名字浮现出来。
伊芙林有点意外,指着水晶球:
“这个保真吗?”
“当然了,”瓦苏达瞪了她一眼,“这图案,应该是鸽子吧,就指向这里。”
“圣弗里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