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五,放学后安九并不急着走,学生会在这个时间段招新,她要陪周小冉去面试。但其实她还是不清楚自己要面试的部门是干什么的。
等走到面试教室,教室门前的长队已经绕走廊几周了,安九实在看着头疼,便向周小冉示意后走了。
什么破学生会,有什么进头,可不就是找人干活的,怎么上赶着被人压榨呢。
安九本想顺着楼梯回教室拿书包利落走人,但被堵在通道里的人山人海吓得望而却步,便朝着反方向走,走到了没人的花园里。
花园里种着些好养活的花花草草,花花草草中间布置着石凳和石桌子大概是供学生读背。
此时已是九月末,天气不如盛夏那般炎热,却还是有些许燥热,安九准备将石凳子拼起来躺在上面好好乘乘凉,于是走进花草中,绕道石桌子后面准备搬凳子,却看到了一坨不明物体早已躺在摆好的石凳子上了。
是一坨校服,校服顶端长着海胆一样炸开的黄毛。安九不好吵醒这位熟睡着的,跟自己想到一块去的同学,便一屁股坐在石桌子上。大概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打搅了静谧的睡觉环境,校服掀开了,里面是靳一。
“咦,你还没走啊。”安九马上从石桌子上弹起来,没想到有人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确实这样睡觉很舒服吧。
“你不也还没走?”靳一揉搓自己的眼睛,猛然射来的太阳太刺眼了,有点看不清安九的脸。
看来这人没有起床气,安九于是再坐上石桌子,“妈嘞,你看到那个面试教室的走廊被堵成什么样了吗,我一点也不想排队面试了。”
“所以你在等人?”靳一道,“我也是。”
靳一坐起来了,马尾松松垮垮快要掉下来了。
安九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等人,其实走掉也是可以的,不过她不想穿过人群回去拿书包,也不想再次穿过人群从校门走出去。
虽然天气有所降温,但人群里还是有随机孜然味的同学等着给过路人的鼻子狠狠一击。
“你是在等那个经常跟你一块的女生吗?”
“对,你是在等周小冉吗?”
“其实我也可以不等,但我不想现在回家。”
“为什么?”
“走廊里堵住了欸。”安九指了指远处,把腿也搁在桌子上,盘腿坐着低头俯视靳一。
“你热不热?”
“那我们找个阴凉地待一会。”
说着靳一就起身站了起来,把石凳子还原成绕着桌子一圈的位置,然后等待安九的回话。
于是安九跳下来,抓起靳一的手腕,花园出口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
“怎么了?”
“你对学校很熟吗”安九挠了一下头,有些窘迫,“说实话,我不太知道学校里有什么可以乘凉的地方。”
平时课间安九鲜少见到靳一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等上课,往往她是踩着铃声走进的后门,有时甚至会迟到,还好是最后一排的座位,幸免于被老师罚站。
而安九的课间活动很简单,上厕所倒水补觉三件事来回干,所以靳一上课迟到的频繁发生才成为安九注意到她课间的行动轨迹的原因。
靳一这些时间都去干了什么呢,大部分时间是自己一个人探索学校未知领域,少部分时间是和朋友一起探索未知领域,所以开学不久靳一便已经对学校的布局了然于心。
靳一抽了抽嘴角,“跟我走吧”
二人走过花园里的小道,来到体育馆里,安九跟着靳一上了楼,走进了一间器材室,然后看着靳一熟练地用树枝撬开墙壁上方的窗户,一个起身飞跃撑在了窗户上,然后翻了过去。
安九停在器材室目瞪口呆,没想到靳一身手这么好啊,看起来孱弱实则灵活得很。
两人都是一六五的身高,在高度方面不存在差距,安九做不到的是靳一的弹跳力,于是说,“那个,只有这个方式能上去吗...”
靳一从窗户里探出头,“如果你会撬锁,也可以走楼梯。”
安九:...
于是环顾四周,从柜子后面搬来一个梯子,卷起裤脚爬了上去。
靳一在窗户口施以援手,但安九远做不到靳一利落。靳一翻了过去还是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而安九已经变得灰扑扑了。
“你不是体育还不错,怎么连个窗户都翻不过来?”靳一把手上的灰尘拍掉,毫不嫌弃地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
体育课时,安九排在靳一旁边,慢跑时,安九超了靳一整整一圈,跑完不忘观赏靳一蹲在地上大喘气的画面。
现在轮到靳一观赏安九的狼狈时刻了。
“你是一点不嫌脏啊,这就席地而坐了。”
靳一指着安九满是灰尘的衣服,“我也不觉得你嫌脏啊”
安九又被她干沉默了。
这地方没有太阳的直射,在挺热的天气里有阵阵穿堂风吹进人的衣服里,海拔又高,能清晰地看到校园的一部分,应该算是天台,但安九从来没来过。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晃着晃着就发现了呗。”
模糊的回答。
靳一接着说,“好像这里以前是对学生开放的,不过有好几个人跳楼了,就在这,学校怕这里变成死亡谷,就封了。”
死亡谷..不至于吧。
安九早就知道高三生的压力很大,倒也没那么震惊,更何况近几年的高考形式变得更严苛,学校的教育水平却一直原地踏步,学生压力不大才怪。
“想死的话,在哪都能死。”
“那你别死了。”靳一顺口接话
“我的大脑很厉害,可以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想死的话,把想死的事情忘掉就好了。”
安九开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写上到此一游四个大字。
“那你忘性好大,这都能忘了。”
靳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水杯,喝了几口水,“你可别把我忘了,我就告诉你了这个上天台的方式,如果有一天被老师抓了,我俩可是要患难与共的。”
“啊?只有我吗?你那个好朋友呢?”
安九不知怎的有点雀跃,好像一旦和她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就拉近了很多。
“嗯..感觉和别人一起坐在天台吹风是有点暧昧的事情,我们俩是从小的好朋友,跟她一起做这种事,会觉得有点恶心。”靳一迟疑了一会说了实话。
靳一的好朋友名叫金又灵,她的爸爸和靳一的爸爸年轻时交情很好,靳一父亲外出闯荡回来成家后再次和这位好兄弟成了邻居,于是金又灵和靳一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安九觉得这么说有些奇怪,一时也挑不出毛病。
可不是吗,青春校园剧的男女主感情孕育基地大多是学校天台啊,但用于两个女生身上总是有些怪怪的。
于是说,“暧昧什么,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啊!”
靳一扭头盯了一会安九,安九也同样盯回去,靳一眉毛皱了又皱看起来想说什么,安九的眼神清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啊,算了。”
靳一还是先一步转过头了。
安九手掰过靳一的脑袋,继续和她对视,“什么啊,吊人胃口是很坏的行为。”
靳一抿了抿嘴,在安九看来踌躇了至少有半分钟。
“我觉得你很好看。”
憋了半天就憋了这句话出来吗,还以为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安九心道。
不过自己会以为她说什么呢,感觉怪怪的,这种奇怪的感觉里还有些许的害羞。
安九的朋友不多,往往是一个阶段一个朋友,幼儿园有一个,小学有一个,初中有一个,但她们都从未这么直白地夸过自己。
大家都是含蓄而内向地表达自己,就算接受了夸奖,也只会推来搡去地说“哪里啊”“你才是”这类的话。
于是安九低下了头,“你才很好看。”
“谢谢。”靳一扬了扬眉,甩一下头发,做出很臭屁的样子,“我知道我好看。”
那一点奇怪的氛围也消失不见了,安九轻快起来,“这么好看怎么不交朋友呀,独来独往的,还是说,去约会了吗?”
靳一摇摇头,“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吧,交朋友什么的,挺累人,和完全不认识的人硬是凑出共同话题来拉近距离更累人。”
安九发出长长一声七拐八绕的哦,将胳膊搭上靳一窄窄的肩膀,“那我们很有缘啊,没有硬凑都有话题没有冷场呢。”
靳一僵了一下。
“是啊,能在星期五放学的时候的小花园的角落的石凳子上相遇,我甚至都包成木乃伊的形状了,还能碰见,真是够有缘的。”
“我就知道你怪我把你吵醒了!”安九猛地放下手,“我还寻思你脾气可真好呢!”
“没有,我没有怪你。”
靳一觉得好笑,自己的语气不知怎得听起来就阴阳怪气了。
“好吧。”
一阵风吹过来,安九用脸接住这阵风,“想变成一张餐巾纸,这样就能顺着风到处飞了。”
靳一扑哧一声笑了,安九的头发散在肩上,额前的碎发被吹到额后,还挺好看。
“好了!该回家了!”安九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向靳一伸手要拉她起来的样子。
靳一的手本身撑在背后,看到安九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向她伸手,配着背后的蓝天白云。
于是把手往校服上抹了抹,抓住她的手,“好的天使姐姐。”
安九:?
“哦,还差个光环。”
靳一把手环成一圈,放在安九脑袋上,“天使姐姐请翻窗~”
安九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