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乱 第170章 【卷一百六十九】归家永宁

一行四人从归一谷出发，很快跨过龙腾江，走到一处分岔路口。

天下阁和永宁镇虽同在江南，但并不在一个方向，所以四人终有分开的时候。

冷冥和夜九池都没有说什么，两人只是多看了彼此几眼，然后各自带着另一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将这一年最后的相处停留在了这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分岔路口。

时间走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十二月下旬。永宁镇的村子口不知从哪日起多了几道等待的影子，有时只有一人，有时有三人，但更多时候是两人陪伴，一陪陪一天，一等等一日。

“爹爹，都快戌时了，咱们还等吗？”楚灵儿的声音在空旷的竹林中回荡，听起来满是失落。

旁边看起来面色沧桑的中年人不死心地朝那条归家的路看了好几眼，终于，他长叹一声，“回去吧。”

父女俩互相搀扶着往回走，一步一回头，可惜就这样回到了屋里依然不见想看见的身影。

“哎……”楚天南止不住又叹一口气，思念如潮。

她们今日还是没把人盼回来……

月亮和星星今晚识趣地没出来打扰村子的安静，是以它们没看见今晚的村子亮了一宿的灯，灯光将屋子晃得人影更迭，分不清谁在进进出出，只知道时而有人出门看一眼，生怕错过丁点儿风吹草动。

屋外走来一人，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没有楚墨那般吊儿郎当，也没有夜九池那般成熟稳重，在他们这群人里他自认他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来人叫严子归，从小与楚墨几人一起长大。

“你怎么来了？”楚灵儿瞧见他进屋还挺意外的，毕竟眼下已经丑时过，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歇下了，只有她，她爹，她大哥还没睡。

依着楚墨送回的消息，他们到家就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所以三人才从早等到晚，一刻都舍不得躺下。

严子归进屋，先是给另外两人见礼，仪态端庄，真真是一个恪守规矩的老实人，“大伯，大哥。”

村子里的少年儿郎共有五人，大哥是他们统一的称呼。他们从未唤过那青年的名字，亦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明令禁止不允许唤那青年的名字。

见完礼，严子归在楚灵儿对面坐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许是知道小九要回来了，睡不着，索性过来与你们一起。说起来我都快有两年没见到小九了。”

他和楚墨年龄差不多，但论管束方面他却自由许多。没人约束他，他又是个喜欢往外闯的性子，所以这一两年他没在村子里，老早就不知道去江湖哪块地儿游玩了。等到他回来时村子里已经没有夜九池的身影，连楚墨都不在，只剩青年和楚灵儿，让他好一阵心塞。

江湖上传遍了九公子的名声，连同楚墨一起。他自然想过寻上去与他们一道儿，但又觉得有他俩在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一番风雨折腾，他虽然喜欢往外闯，但有的热闹也不是非看不可。左思右想，他最终放弃了去寻他们的念头，继续闯自己的江湖路，一路向南，又一路向北。

让众人翘首以盼的夜九池和楚墨在哪儿呢？

画面一转，离村子大约一二十公里的大道上，隐约可见有两道影子亦步亦趋，哪怕是晚间脚下的步子也没停。眼看就要到家了，两人都归心似箭，哪儿还有歇脚的心思。

天空渐亮，有光从东边的方向冉冉升起，第一时间看见村子口驻足而立的一排影子。

你没看错，就是一排。

前两日还是三三两两的零散影子，今日却出奇地整齐，不仅有楚天南父女和青年，有严子归，还有两位看起来与楚天南年龄相当的中年人。一位也姓严，叫严鸿，是严子归的父亲。另一位姓骆，骆冰河，喜好珍藏江湖上有的没的的奇闻异事录。夜九池出门前最爱待在他那间书房，书房里每一本书籍都被她翻了个遍。

影子渐渐倾斜，终于在快要换一个方向时咻然顿住。倒不是它不想继续倾斜，而是它的主人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疾驰而归，一个没忍住，率先向前跑去。

“小九！小九你回来啦！”

楚灵儿几乎是用飞的速度往前奔跑，下一瞬一头扎进眼前女扮男装模样少年的怀中，喜不胜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知不知道本小姐等得眼睛都快瞎了！”

夜九池被撞了个满怀，又听小丫头一边欣喜一边埋怨，哭笑不得，“灵儿你先松开，别把一一压着了。”

“什么东西？”楚灵儿听得一愣一愣，退后半步将夜九池上下打量，忽然脸色一变，吓得连连后退，“蛇！有蛇！”

那声音有些刺耳，楚墨忍不住翻一个白眼，笑得揶揄，“哟，还有咱们小魔女怕的东西呢！”

“你……”楚灵儿一噎，正要反驳，忽觉不对劲儿，又重新将目光落在夜九池腰间，惊讶无比，“诶，小九，这是你在外面养的宠物？”

她仔细看了看那条纯白的小蛇，见它睁着个眼睛东张西望，突然发现好像有那么点儿可爱。

几人说话的空隙身后的人也都来到跟前，夜九池没来得及回答楚灵儿，她看向对面的他们，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师父，我们回来了。”

“爹。”楚墨也在一旁开口，没有其他的话，但个中滋味他们比谁都清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楚天南脸上的沧桑少了许多，没有前两日那般颓败，总算回了些精气神儿。

喊完师父，夜九池轻移视线看向楚天南身边的人，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双手紧握，眼泛血丝的青年身上，喉咙滚动许久，呢喃着开口，“大哥。”

青年身子微颤，挪动步伐来到她眼前，明明心中藏了许多话想说，可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将眼前人仔细打量，见她完好无损，头发丝都不曾少一根，他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思念最终都化作六个字，“小九，你辛苦了。”

从出门之日起开始算到今已有十月之久，她虽然不曾主动给他们递消息，但她这一路走过的所有危险和风雨他们都知道。

知道她去了彼岸镇，一招将夜泽川钉在石壁上。知道她去了衡州城，与三域抗衡救下归一谷小谷主。知道她去了归一谷，和夜泽川等人硬碰硬。知道她去了东巫，甚至在东巫宋家大闹一场。知道她去了江北夜家，身份在那日公开，九池二字引江湖震动。知道她去了西山，为顾希颜寻恢复内力的药材。还知道她去了南墓。

这一路有太多危险，可也有太多收获。

比如那个叫冷冥的年轻人，比如已经回到江北夜家的夜泽宇，又比如此刻缠在她腰间的那条小白蛇。

似是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一一撑起脑袋朝青年看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剧烈颤抖。

“嗯？一一？”夜九池将它从腰间取下放在地上，见它依旧浑身颤栗，抬眸与青年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小九，一一这是怎么了？”楚墨却是没看懂，好奇问道。

夜九池伸手在一一后背轻轻抚摸，一边安抚它的情绪一边回答楚墨，“自然是看见大哥激动了。”

“看见我？”青年不明所以。

“嗯。”夜九池点头，道出一一的身份，“它是蚧。”

是属于三百年前的蚧。

原本的不明所以忽然就反应过来，这下不仅是青年，连楚天南三个中年人都把视线投向一一，眼中似有热泪盈眶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