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在路边捡人 第12章 云卿卿其人

少年们的影子渐渐被阳光拉短变浓，最终成为墨色的小点。

“到了。”顾安再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向牌匾，抹了抹额上的汗。

苏暄小声地念出了上面的澹文：“听风小筑。”

难道这还是人族开的？

不是他们脚程太慢，实是路上太多旅者，太多小店，被挤来挤去，又看来看去，中途顾安再还拉着苏暄去吃了很多小吃，是以到达城东时，日头已到了顶上。

苏暄手上提着一盒糕点，想着给未曾谋面的云卿卿吃。

“她住哪里啊？”苏暄换了只手提着，奇怪，明明身体已经恢复到巅峰，体力却感觉还没有之前在月川的好。

顾安再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声娇呼就从楼上传来：“你是顾安再吗？”接着一个长得极为俏丽的女孩探出了头，发间的流苏发饰随着风飘荡。

苏暄还从没见过这么娇俏的人，让人感觉她就是一朵轻柔的粉云，染着朝霞的光泽，既飘渺又媚丽，抓不住的人间绝色。

顾止书退婚之前有见过自己的凌约吗？如果是苏暄的话，可能会舍不得递出那封休凌书的。

不过七年前的话，云卿卿也是个小孩子吧，她当时知道这些事会是什么感受呢？

顾安再点了点头：“是，你就是云卿卿？”他好像完全没有被她的样貌影响到。也是，他自己也长得那么好看，估计早就免疫了。

云卿卿也看到了苏暄，笑着问道：“诶！你是谁啊？在顾安再的身边，是他的凌约吗？”

“我…我不是。”苏暄连连摆手否认。

“这样啊…有点遗憾呢，还以为我们以后能成为家人呢…”云卿卿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遗憾，惹得苏暄几乎想开口说：“我们可以结为姐妹！”

当然理智还是让她没有喊出声，只是脸上也流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女孩招了招手，笑容洋溢：“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先上来再说吧。”

顾安再朝苏暄微微颔首，拉着她的手进了旅店。

店内三三两两坐着食客，还有店铺的服务者在穿插着上菜端茶，苏暄记得他们应该被称为务者。

一进门就有务者迎了上来：“两位是想吃点什么吗？现在可以来点澹洲的特色菜。”他说着一口不标准的澹语，也分明不是人族的样子，苏暄没由来有点想哭。

“我们来找人，已经约好了。”顾安再也用澹语回应。

务者应该没有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是哪位客人？”

楼上传来云卿卿的声音：“是我。”她已经走出房间，这会儿正趴在围栏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好的，两位这边走。”务者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云卿卿，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笑脸，对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更轻柔了。

听风小筑的风格与名字相符，临海有落地的镂空窗户，海风就从那里灌进来，风声呼呼。楼梯正是安排在这旁边的，要是安排桌子的话，恐怕也吃不下东西吧。

云卿卿已经站直了身，走到了楼梯口。

她比苏暄还要稍矮一些，身体纤细，穿着一身淡粉的衣服，上面绣着云纹，明明是常见的纹饰，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更称几分娇丽。

“这是城南的糕点诶，每天很早就卖完了，我去排了几次都没有买到。你们是专门买给我的吗？”她很自来熟地凑到了苏暄的身边，拎起了盒子。

“对…你能喜欢，我们很高兴。”苏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僵硬地笑着。

“你们带了礼物来，我却什么也没有…”云卿卿撇着嘴，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拍了拍手，“那就送你们一人一句预言吧！”

顾安再皱着眉，挡下了她要拉上苏暄的手：“预言作得越多，你的结局越惨。”

“…卿卿知道，但是卿卿很喜欢你们，卿卿愿意。”

顾安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在内心感叹不愧是生活在囚笼幻梦中的世家大小姐。

苏暄还在尝试劝说：“你可以送其他东西啊，损害你的礼物不会让我们感到高兴，而会加重我们的心理负担。”

“这样啊？那卿卿以后再给你们送！”

顾安再看了眼周围，发觉务者还在往这边瞧，拉着苏暄道：“先进去再说。”

“好。”云卿卿也察觉到了，转过身打开房门，侧着让他们进去。

她住的是临街的小房，布置与苏暄住的相差无几，故几个人围坐在了小桌旁边。

“你们可算来了，我在这里太久…还以为止书哥哥出事了。”云卿卿望眼欲穿，“他还有写信给我吗？“

顾安再拿书信的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你和哥哥一直保持联系？”

这怎么可能，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顾家根本没有顾止书的消息，也就是在年初的时候，才得到了七年来的第一封信。

内容是提醒顾安再和他的约定，以及让家人放心，自己没事还活着。

“没有没有…我是从今年年初才开始收到止书哥哥的书信的。”

江画说“她给止书发了信”…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能给我看看以前的吗？”顾安再将书信拿出来，递给她，“如果有什么内容不方便我看的话，很抱歉。”

“可以的，止书哥哥的信我都随身带着。”云卿卿从袖口中抽出两封信，也递给了他。

苏暄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顾安再旁边道：“那个玉环什么时候给她啊？”

“等她看完再决定。”顾安再看了云卿卿一眼，略感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下屋子里的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东西看，只能又溜达到窗边看风景。

这会儿正是午时，日头火辣辣地照在大地上，青石砖瓦也都干透了，虫鸣不断。

街边的小摊都散得差不多了，或许也是回家吃饭了吧。

苏暄摸了摸肚子，发觉自己又饿了。

回头一看，两个人都还在认真地看各自的书信，只是顾安再脸上是不解，云卿卿脸上是委屈，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是在书信里正式提了退婚吗？七年前云卿卿甚至可能没有被告知这件事。

吟咏者…会是这样的性格吗？她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啊。书中说各族的预言者都是稳重聪颖的人，能先一步探知命运，也要先一步承受苦难。

大概是专注于书信的内容，云卿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反倒是顾安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盒。

苏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拎着糕点盒又回到了窗边。

“唔…真好吃。”她感叹了一句，朝窗外看去，发觉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生灵。

那生灵杵着一根木杖，衣服连着帽子，遮住了头发，站在路旁大树下的阴影里。

苏暄不能判断其的种族，但这个装扮确实让她看了好一会儿。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热烈，他抬头往苏暄的方向看去，她能看见他的眼睛被蒙住了，却依旧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一声，连忙避开眼低下头。

之所以认为是个男性，是她看见了他未能遮住的特征，比如脸型和喉结。

好在声音被本能地控制住了，没有吵到屋内看信的人。

苏暄往屋里看了一眼，视线又转向了窗外。

他的年龄应该与自己相当，这是靠感觉的，他身上和云卿卿一样，都带着不谙世事的气质。

云卿卿的年龄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等等，我的年龄？

苏暄低下头，伸出双手，这是一双稚嫩纤细的手，没有拿过刀剑的痕迹。

我没有学过剑术…？怎么可能？那天的【光阴】返还的记忆里就包含自己习剑的经历。

自己的手绝对不应该是这样。

难道，身体也被回溯了吗？那自己的年龄是多少呢？因为看见自己的脸，就以为自己和顾安再是同龄人，但我说不定已经活了很多岁了？

毕竟记忆中热闹的街市里还有魔族，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他族生灵…但是江画却曾经是自己的老师，他和顾止书还是朋友关系…

苏暄再一次掉进了死循环。

等回过神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什么翻信的声响了。

“你过来坐着吧。”顾安再叫了她一声。

“好。”

云卿卿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是哭过了。苏暄不知道拿什么表情看她，只得低下头玩手指，觉得还不如站在窗边看风景。

顾安再已经拿出了玉环放到了桌上：“这是你们的订婚信物，收好吧。”他哥哥给云卿卿写的那几封信里都没有提过婚约的事情，只是简单的问候。

漂亮的女孩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盯着那枚精巧的写着“云”字的玉环。

云卿卿最终接没接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将玉环丢到了海里。

那是云家的东西，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安再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苏暄还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顾家给云家的信物是一个金制的耳饰，云卿卿也带在身上，一起丢进了海里。因为顾止书给她的最后那封信里说了这东西由她自己处理。

大概也算是一种合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