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只感到自己睡了极不安稳的一觉,一个个场景在梦境中滑过......
一会儿是他上学时和朋友骑着车斗嘴的。
一会儿是他在考场上面对一道数学题急得抓耳挠腮的。
一会儿是他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地要去游泳时老妈叮嘱他要小心的。
这些场景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可紧接着更多场景将他淹没了,他在祝家大宅里一家四口围着圆桌说说笑笑,他在轿车里边犯困边被单词,清润含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最后定格在盛大的游乐园,有人牵住自己的手,轻柔地,但那又那么珍重,他说......
说什么呢?祝星的头开始疼起来,头疼引发全身不适,他没法继续睡了,睁开双眼。
光线刺眼,他眯着眼睛,只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过了许久才慢慢看清雪白的天花板,这个地方好陌生。
于是他抬起头想要看得更清楚,可陡然一阵眩晕又让他摔了回去。
这动静立马被在沙发上坐着的阮诗察觉,她三步并两步跑到病床前,激动地喊出声:“星星,你终于醒了!”她的眼睛肿肿的。
“妈......”祝星想说话,嗓子里却像含了一口沙子一般干得厉害,只得艰难出声,“喝...咳...水......”
阮诗连忙将病床慢慢摇起来,倒了一杯温水喂他喝。
祝星喝了水,打量四周环境,装饰淡雅,空气中浮动着花香,可他的确在一间病房里。
这时医生进来做检查,祝星乖乖地任由摆弄。
“张医生,我儿子现在怎么样?”阮诗一脸紧张。
“夫人放心,令公子没有大碍。他的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最好住院观察一周。另外是脸上的撞击伤,不幸中的万幸,被砸中的角度偏了一点,没造成鼻子骨折,剩下的鼻腔出血以及其他外伤,只要坚持用药,一到两个月就会慢慢好了。”
祝星跟着听了个大概,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简直要佩服自己神一般的运气了,他试着动了动脸,立刻痛呼出声:“嘶——”
阮诗忙道:“星星,你听医生的话,这几天就乖乖的别动了,千万不要动脸。”阮诗看着儿子的脸,眼里一酸,险些又要掉下泪来。
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平时不小心被纸划伤手都要挤眉弄眼地卖卖乖,可现在......
“妈,我没事,不疼,真的嘶——”祝星虚弱道,可说到最后又忍不住痛呼一声。
原来被篮球砸到这么疼!
【宿主,友情提示,如果你在任务中没命了任务会直接判定失败的。】
“778,你在啊,我以为我能挡下的。”高估了自己的灵活程度什么的。
【如果两次判定任务失败你将失去任务机会。】
“失去任务机会......是什么意思?”
【失去生命。】
778的电子音此时听上去格外冰凉,祝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承认,一直以来,他在面对任务时心态更像是做游戏,可做游戏能够无线读档重来,他的生命却不可以......
“778,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宿主做任务之前没有阅读任务须知细则吗?】
......祝星无法反驳,毕竟谁打游戏之前会仔细看游戏说明啊?!
没过多久,接到消息的祝正阳与祝闻哲都赶来了医院。
祝正阳看着憔悴了许多,轻轻摸着祝星的头发,“你这孩子,让爹妈怎么放心得下。”
祝星忍着疼笑了一笑,“爸,我没事。”
“以后不许你再靠近篮球场了。”祝闻哲一脸严肃。
“哥,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祝星无奈又好笑,“我不是小孩子了,这只是意外而已。”
祝闻哲拧着眉:“小孩子比你让人放心。”
祝星看着他们,三人紧紧守在自己的病床边,眼中是如出一辙的心疼与担忧。他头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他们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软成了一片,他想他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任务者,再也没法将祝家人当做自己想象中的npc了。
病房之中隐隐有温情流动。
祝闻哲忽然开口:“星星,跟哥说,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祝星心里顿时一紧,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去挡球,结果没挡好自己做了人肉护盾,那样祝家人大概会觉得自己疯了。
事到如今,只好一问三不知,“我不知道,我本来只是路过,想去找陆子轩拿两瓶饮料,结果被衣服绊了一下,然后就不小心被砸了。”
祝闻哲盯着弟弟的眼睛,“真的?”
刚好路过,刚好被绊倒,刚好被篮球砸中,就这么巧?
祝星眨巴着眼,竭力维持镇定,“真的。”
见弟弟这幅啥也不知道的傻样,祝闻哲也不再继续问了,心疼地撸了撸他的头毛,“你只管好好休息,其他的有哥哥呢。”
休息?
祝星赶忙问:“我得休息多久啊?”
这次出声的是祝正阳,“着急什么,医生说了,你得一两个月才能好全,干脆休到下学期开学。”
那怎么行?!他的任务怎么办?!
祝星一着急,表情大了一些,脸又疼起来,他顾不得了,“爸你听错了,医生是说在医院观察一周,这些外伤不碍事。”其实他连这一周都不想呆。
“着什么急?就趁机把身体养好,免得我们担惊受怕。”
“那我的考试怎么办?”祝星举起学习的大旗。
阮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我们星星真是长大了。”
祝闻哲沉吟半晌道:“你不是说谢黎给你补课很有效果吗?待会儿哥哥请他帮帮忙。”
祝星眼前一亮,“谢谢哥!”
“这次看谢黎那孩子对你还真是不错,昨天就是他送你来的医院,全程陪着等。”阮诗看了看手表,“快放学了,他刚刚还给我发信息说来看你呢。”
什么?谢黎要来?祝星顾不上疼痛又坐起来一点,“有镜子吗?我是不是伤到脸了?我要看看。”
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镜子,他干脆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这个包得像僵尸游戏npc的人真的是自己吗?!祝星的手险些要握不住手机,左看右看,越看心情越沮丧,恨不得找个东西把自己藏起来,不,根本不需要藏,现在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了。
到底是年轻人,很是在意在同龄人中的面子,祝家人好笑地看着这一幕。
【......宿主,反派要来你找什么镜子?】良久,778忽然出声。
“呃,”祝星忽然有点心虚,他该怎么解释一听到谢黎要来就忽然想起自己的脸时的心情呢?一想到自己这幅样子要被谢黎看去,他就很有种冲动给谢黎发信息不让他来了。
十几岁,对情爱之事如此懵懂,但祝星也不是全然不知,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慌乱感袭来,他匆忙岔开话题,“778,你没有脸,我们人类都很要面子的。”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还有,谁说自己没有脸了?778腹诽。罢了,只要不影响任务就行。
祝正阳与祝闻哲还有工作,阮诗也在这么陪了很久,于是祝星将他们通通劝走。
接下来的时间更为难熬。之前在昏睡中对外界没有感觉,醒来后只觉得伤口一直隐隐作痛,祝星找护工想换一套衣服,换到一半敲门声响起,祝星下意识以为是来查房的护士,随口道:“请进。”
来人走近,祝星低着头还在跟衣服斗争,没发现帮自己换衣服的护工已经换了人。
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替他扣上扣子,温热的胸膛不小心触及微凉指尖,祝星抬眼,谢黎正低垂着眼,神色认真。
“......谢黎”。
明明只是一天没有见,可就是有哪里好像不一样了,祝星呆呆看着谢黎的一举一动,怔愣半晌,最终只是小声唤了他的名字。
谢黎细心地替他整理好衣领,神情一顿,轻柔地碰了碰他脸上的绷带,力道轻得如同一只蝴蝶停落在花蕊之上,“还疼不疼?”
谢黎深深地注视着他,眼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一般,祝星只觉得空气稀薄起来,有什么东西浓烈到仿佛要化为实质一般将他包裹住,他想要接近,但又下意识感到战栗。
他想说自己不疼,可触及到谢黎的眼神,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有一点疼的。”
醒来时候头很晕,总是想吐,不只是脸上,身上摔到的地方也一直在痛,头还被包得像个木乃伊。
谢黎神情一变,身子微微前倾,手也跟着抬起,仿佛要抱住他一般,却又在下一刻生生止住落了下来。
祝星第一次在谢黎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他是在痛苦吗?是因为我说疼吗?他忽然又有点后悔自己喊疼了。
祝星,你真矫情。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然后脑子充血,冲动掌控身体,做出了一个自己根本意想不到的举动。
如同一直在森林里下大雨被淋湿了的小动物一般,他向病床边挪动身体,将自己缩进谢黎的怀里,在这个原书中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怀里寻求依赖。
可是......真的是暖的啊,祝星忍不住又缩得更紧了一点。
良久,祝星感到两条手臂轻轻环了上来,手掌顺着单薄的脊背滑动,如同再给瑟瑟发抖的小动物顺毛。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疼了。”谢黎嗓音无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