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架动的厉害,像坐海盗船。
时年喜欢刺激项目,包括海盗船,他跟着幅度悄悄晃了两下,才抬起头,透过床缝往上看,只看到纯黑丝织床单和曲起的腿。
陈禹池森森道:“眼睛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挖出来。”
时年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故意在这里偷看你的。”
陈禹池懒得管他是不是故意。
他也挂着床帘,纯黑色,质量比时年的好,价格也更贵,纯手工定制,遮光性强,外面的光照不进来,里面的透不出去。
看不见,全靠猜。
猜测里面发生什么,猜测他的心意。
陈禹池伸出一只手,立刻有舍友连滚带爬过来递上打火机,点烟,呛人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弥漫,烟灰抖动,掉在时年床上,烧出小洞。
时年用力抿唇。
他新换的床单。
陈禹池是很标准的,被权利金钱浸泡出来的畸形公子哥。
不把普通人当人。
不在乎其他人能不能闻烟味,想抽就抽,宿舍为他马首是瞻,他泄露出不喜欢谁的信号,谁就会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滚下床。”
他说。
时年挪着身子下床,穿好鞋,让他滚下来的陈禹池反倒没了动静。
他不说话,其他舍友自然会主动站出来替他做事,有男生放下打了一半的游戏:“时年,我记得今天是你值日吧。”
“嗯。”
时年慢慢点头,寻找出声方向,怯生生的盯着他,张口:“每天都是我值日呀。”
一人轮一天的打扫卫生,全落在时年肩头。
负担极重。
值日表上表面有六个人,实际只有一个。
男生噎住,心虚片刻重新强硬起来:“你、你既然知道是你值日,还不赶紧把地上打扫干净,堆那么多垃圾,脏死了,扫完地再把我们的衣服和篮球洗了,要手洗。”
他着重咬住“手洗”二字。
洗衣服不是目的。
目的是磋磨时年。
时年垂下眼眸,乖巧的应了声好,扫把敷衍的在地上划拉几下,就算扫完。
他用一次性筷子把扔的到处都是,带着汗臭的脏衣服夹到盆里,从橱柜角落翻出一瓶粉色罐装品,抱着盆往水房去。
水房有公用洗衣机。
原主胆子小,除了陈禹池衣服只穿一次,穿过就丢,整个宿舍衣服都是他洗,手洗,不敢用洗衣机,怕发现被打。
时年不管这些,篮球往水龙头底下一丢,冲不冲的干净看运气。
他用力摇匀粉色罐子,乳.白.色.液体尽数喷在盆里的衣服上。
半罐喷下去,时年停手,不忘维持人设,担忧捂嘴:“完了,我不小心把过期脱毛膏看成洗衣液喷上去了,他们不会打我吧。”
时年唇角的笑容转为笃定:“不会。”
.
用洗衣机要花钱。
深度清洗八块,普通清洗六块,冲洗+甩干三块,时年扫了三块,把浸着脱毛膏的衣服一股脑丢进去。
洗衣机冒出清水“轰隆轰隆”雷声大雨点小的响了五分钟就开始甩干,洗没洗干净不知道,闻上去全都是脱毛膏的清香。
时年端着盆回宿舍,小心的把衣服一件件挂上阳台,对自己满意至极。
他真贤惠。
舍友竟然还不知足。
男生翘着腿,吩咐时年:“去,再去给我们买几个雪糕吃。”
他补充:“要哈根达斯。”
超市新开了哈根达斯柜台,66.66一个球,他眼馋许久,奈何太贵舍不得买,仗着时年不会反抗颐指气使。
时年毫无脾气,问其他舍友吃什么,得到的答案一样。
他刷着手机下楼,在同城里搜优惠,网络方便生活,新开的店一般都会在网上放优惠券,力度很大,六十六块钱六个球,分别装在精致的包装盒里。
时年拿冰淇淋时顺便照了一下商场里的镜子,想看看原主的样子,模糊的镜面映出少年修长单薄的身影,他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
好标准的阴郁小炮灰打扮。
就差把“阴暗”写在脸上。
黑色长裤长衫,头发不短,额前头的碎发盖住眼帘,他习惯性低头,阴影遮住面前的光,盖过整个眼睛,只露出小半张脸,看不清长相。
时年掀起刘海。
镜子里的人露出全貌,立刻变了副模样。
少年面色是多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他眼睛圆圆的,漆黑湿润,像小狗,饱满鲜红的唇削弱几分病气,如白茫茫雪地点缀的红梅,画卷丹青意。
脸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时年感叹,刘海撩起来立刻不像炮灰,像病弱小公子。
他买了两根皮筋,扎起碍事的碎发,蹲在门口吃冰淇淋球,甜滋滋的,奶味充足,时年一口气吃下半个球,不吃了,冰牙。
他不着急回,准备等冰淇淋化了再回宿舍,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用勺子搅拌剩下的半个球,莫名有点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时年歪头,苦苦思索。
忘了什么呢... ...
男主!
时年慌忙解锁手机。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他发的那句“好嘟~马上。”
坏了,事赶事把男主忘了。
时年赶紧打字,长篇大论写小作文解释,写了一半,全都删掉,挽起袖筒,拎住装雪糕的袋子拍了一张照片。
[甜甜小泡芙(图片)]
照片里是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太阳暖光晕染在手上,仍然白的过分,手腕系着粉色的草莓皮筋,指尖没有血色,手背微微露出青筋,用力提着一袋子雪糕。
娇气。
江池嗤笑,拎雪糕都费劲,笑了下,顿住,变成不快。
没有要紧事,就纯粹的让他等半小时。
还发给他。
[池:?]
[甜甜小泡芙:不好意思呀师父,刚刚我舍友让我给他们买雪糕去,所以耽搁了,我这就回宿舍跟你一起打副本。]
[池:你在艾利斯顿商学院读书?]
时年没懂。
[池:我还以为你读的是贵族学校,超市修的像迷宫,还没有信号。]
江池冷嘲热讽拉满。
阴阳怪气他买东西用的时间久,也不给自己发消息说一声。
[甜甜小泡芙:不只是买雪糕,我还手洗了全宿舍的衣服,才没来得及告诉师傅一声。]
[池:?]
[池:你是保姆吗,你为什么要给舍友手洗衣服。]
时年把手机塞进兜里,故意不回,舀着吃完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对准宿舍楼下的绿色垃圾桶,投掷。
垃圾桶快跟他一样高,包装盒没扔进,时年只得跑过去,捡起来,踮起脚尖。
进了。
他拍拍手,心满意足解开揪着的皮筋,放下头发。
.
哈根达斯冻的结实,也撑不过一路颠簸。
化了。
粘腻潮湿,接过去一手甜水。
六份,时年自己吃了一个球,包括陈禹池在内一共五个人,正好一人一个。
他在舍友的抱怨谩骂中,把最后一盒冰淇淋放到陈禹池桌上,亮出收款二维码,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攻击性,微弱叮咛:“那个,哈根达斯一份六十六。”
“?”
男生不可置信,展示滴水的纸盒,用手指着自己:“我?这你让我给你钱?”
“嗯。”
时年磕巴,本来就小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帮忙你们买东西,给钱是应当的。”
“难不成,”他紧张的清清嗓子,鼓起勇气,大声给自己壮胆,“难不成你们仗势、仗着人多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连雪糕都要白吃……”
少年甚少反抗,紧张的手心都是汗水,好不容易聚集的胆气,随着言语散了差不多,越说越混乱,带着哭腔。
他口齿不清,黏黏糊糊的,想到什么就往外说什么,毫无逻辑: “我知道你们都有钱,不在乎这点,可我没有多少生活费.,我在乎.. ...你们整个宿舍的人都在逼.我.去.死。”
男生目瞪口呆。
时年乱七八糟说的什么鬼话,思维跳跃之快他一点跟不上,瞬间就从要钱跳到“整个宿舍的人都在逼我去死。”
“那又怎么了。”
男生不耐烦打断时年的胡言乱语:“花你点钱怎么了,我们吃你东西,是荣幸,你知道有多少人求着陈... ...”
“砰!”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物理打断。
陈禹池游戏音效停了,手机砸在他脸上,男生鼻子往外直流血,他惊慌捂住鼻子,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了这位大爷。
空气在一瞬间停滞。
陈禹池淡淡道:“给他钱。”
陈禹池发话,其他舍友虽不明他为何突然主持正义,但不敢多说,默默扫码转钱,就连被砸了鼻子的男生也哆嗦着手发过来六十六。
赚了。
时年嘴角微末上扬。
陈禹池没转。
他没参与“霸.凌”行为,也没让时年买雪糕。
是时年先打扰他,他才烟灰弹到时年床铺,让他滚下去,之后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毕竟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没有人欺负你。”
陈禹池给这件事下定义。
男生用卫生纸攒团,堵上血流不止的鼻孔,颤颤巍巍递给陈禹池手机,陈禹池嫌脏没要,让男生砸了。
他又在打游戏,用的新手机。
真有钱。
时年羡慕。
陈禹池继续道:“是你自己犯.贱招惹别人。”
话语羞辱性极强。
时年用力咬紧嘴唇,咬的发白,男人的羞辱让他不自知低下头,双手握紧拳头,过了很久才屈辱的应了声“是”。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逃一样回到自己狭小的四方天地,神经质的往上扯动扎手的劣质布料,恨不得遮住所有阳光,让黑暗笼罩自己。
少年像是躲避猎食者的小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缩回角落,才能安心。
陈禹池感受到轻微颤意,脑海中“废物”两个字刻的更深。
他不能接受自己欺凌时年,或者说,无法容忍自己被划到这个范围内。
他怎么可能和宿舍里的其他人一样,怎么可能会霸.凌时年?就像人不会霸.凌蝼蚁,他但凡正眼瞧时年,都是丢人掉份。
这相当于他们两个被拉到了同一档次。
从始至终,他大多都只是散发出不喜欢时年的信号而已。
陈禹池为数不多几次亲自针对的行为,都是自以为被时年主动招惹后,屈尊降贵略施小惩,至于其他……
是时年自己废物的要死,不懂反抗。
现在估计又躲在被窝里哭,懦弱的让人看着就烦。
陈禹池戴上耳机听歌。
.
“躲在被窝里哭”的时年摊开床上小桌板,咬住笔头,陷入沉思。
他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时年一直当炮灰,没演过有权有势,漠视人格的角色,但见过,多多少少了解陈禹池这种人的心态。
自视高人一等。
颇有一种人类面对未进化的猴子的高傲。
陈禹池受不了和时年成为同类,也受不了和其他舍友成为同类,都是不同品种的猴子,只有他自己是人。
时年也没谈过恋爱,但见男女主谈过,恋爱过程像放风筝,要一收一放拉扯,近了拉远,远了拉近。
不管有用没用。
时年先把这些一股脑写在笔记本上,长久的爱情要有新鲜感,他不能只靠发照片,得有些辅助手段。
写完,撩起衣摆,腹部磕的淤青还没消退。
他拍下照片。
[甜甜小泡芙:(图片)]
照片没有任何美感,时年身体差,血小板偏少,凝血功能一般,淤血不退,一大片青紫可怜兮兮的挂在皮肤上。
更可怜的是他的话。
这篇全员神经。
攻受都不正常。
受很神经,他三观偏的可怕,道德感低的令人发指,骗攻,利用攻理直气壮,不觉得自己有错。
攻也神经,表面正常,实际上遇爱发疯。
两个人谈恋爱也神经,受的恋爱笔记,对恋爱的认知也很神经又自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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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网恋翻车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