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31章 第 31 章

初九是被一阵熏甜的香味勾醒的。

大概是因为身上有伤再加上太累，又或者是因为小白的这间小屋实在过于舒适，他这一觉竟然从天光乍亮睡到日沉西山，窗外的天空再次迎来了夜色。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初九才发现床边放了一套崭新的白色衣服，仔细一看，这衣服竟然也是由鲛绡制成。世间只有鲛灵才能织出这种鲛绡，而他们在天桀早已绝迹千年，幸存的几只也远在苍墟海底······还有什么宝贝是他弄不到的么？

将身上那套破破烂烂的旧衣换掉，初九神清气爽地走出茅屋，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而屋外那股甜甜的香味也愈发浓郁，勾得初九肚中好奇心高涨，闻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

循着味道来到院中一角，那里郁郁葱葱的长了许多花草，白天经过此处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此处有许多他也不认得的花草。这会儿月上梢头，白天还含着的花苞们竞相开放，这一片不大的地方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热闹又好看。

初九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特别与众不同的一株。

纤细轻巧的花茎之上，只结了一朵的花苞，那花苞却异常大，压得花茎微微弯曲，鲜红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显得娇嫩欲滴，此时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

初九凑近了些，果然香味更加浓郁，原来是这花苞之内盛满了清澈透明的液体。

他这才焕然大悟，也不知这花中有什么奇妙之处，这些露水积攒在这硕大的花苞里面，竟自然而然地发酵成了酒。难怪自己的肚子被这香味勾得馋虫四起，原来是这里藏了如此美酒！

“那是荼蘼花酿。”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见初九对着朵花流口水，无奈地向他解释道。

“这花酿当真是巧妙至极！”肯定也很好喝！不过初九嘴馋之余并没有忘记先征得主人的同意，他期待地看向小白问道：“我可以喝么？”

······

“还是不要喝了，”小白面色古怪，回道：“你若想喝酒，我这里还有更好的。”

对方这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案，反而越发勾起了初九的好奇心，“为什么，是有毒么？”有毒他也不怕！

见初九如此兴致，小白虽然不是很情愿的样子，但还是为他解释了起来：“荼靡花会根据所见者心中所想变换模样，你看到的花是什么样子的？”

“唔，红色的，花瓣很大。”初九又多看了两眼，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向小白形容道。

小白点点头，道：“我看到的是白色。”

“白色？”初九惊讶地眨眨眼睛，突然发现方才还鲜红欲滴的花苞竟真的慢慢换了个模样，变成了小白口中的白色了。

“它会随着你心中所想变化模样，所以……”小白顿了下，继续说道：“喝了这花酿出来的酒，也会看到幻象……也就是看到你心中所想的景象。”

“如此神奇？那我便更得尝尝看了！”初九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只酒杯，二话不说便伸出手，盛了满满一杯，鼻尖凑上去闻了一闻，露出了甚是满意的表情。

小白也没有继续阻止，只是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初九不好意思对着小白笑了笑，将手中满满一杯荼靡花酿递到他面前，问道：“你也要来点儿么？”他倒是还没忘记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用。”小白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神色复杂。

“也是，你种的花，想必早就喝腻了吧。”初九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落进腹中，同预料中的一般甘甜，又比想象中多了些酸辣。初九只觉得自己的喉头连带着胸口和腹中，凡是这酒经过的地方，像是被极细的火舌轻轻扫过，痒痒的，还伴随着灼热的火辣感……

“痛快！”夜风拂过，初九突然感到心脏莫得一阵心悸，险些没站稳。

“小心！”没想到对方喝完这荼靡花酿的反应如此之大，小白也有些诧异，见他差点没站稳，连忙上前扶住。

然而他的手刚触碰到初九的身体，便感到了一下明显的瑟缩，他顿时愣住······初九在躲他。

小白的手僵在原地，扶也不是，收也不是。

“……还确实挺，与众不同的。”初九似乎没注意到僵住不动的小白，自顾自缓缓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这酒尝着不烈，后劲倒是蛮足，就这么一小杯，他的头便有些晕乎乎的了。

“对了小白，你刚刚说这酒喝了会看到什么的来着？”初九头虽然有些晕，但眼神倒是还算清明，他往四处看了看，院落还是原来的院落，小白还是原来的小白——唔······背影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亲切了些？

“你什么都没看到？”小白转过身，走到初九身边坐下，他的神色已恢复平时惯有的冷淡。

初九摇摇头，睁大双眼：“什么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小白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道：“可能失效了。”

“哎，可惜了！鲛灵之躯百毒不侵，这酒若是能看到幻象，想必也是带了点毒，可能被我免疫了吧······”初九回味一番，虽然闻着异常香甜，但喝下去的味道同一般的佳酿也没有太大区别，也许是方才太饿了的原因吧。

肚中的馋虫重新闹腾起来，荼蘼花酿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他期待地看向小白，问道：“还有酒么？”

小白······

酒瘾远大于酒量的某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问小白讨来的第二杯酒还没喝完便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一旁的小白见状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起身走到初九身边，准备将熟睡的人送回屋里。谁知他刚一靠近，上一秒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初九却突然间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小白怕吵醒他，进退不得，只得在旁边坐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初九恍惚间感到身旁多了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于是立马手脚并用地靠了过去——小白无奈地看着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某人，熟睡中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这下是彻底动不得了。

夜风吹走了热气，凉意袭来，靠着自己的人微微皱起了眉。

两人现在这姿势，一个人都动不了，小白索性幻出一张薄毯，轻轻盖在了熟睡的初九身上，自己则用另一只手，喝着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酒，一杯又一杯······

初九睁开眼，又看到了熟悉的屋顶。

昨天晚上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睡过去了？掐指一算，他这是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想到这里初九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好在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本就不多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

走出屋子，初九差点没被天上耀眼的阳光给刺瞎······原来竟已过了晌午，看来睡了一天一夜还算少了。

“你醒了。”小白端坐在院中，小桌上面放满了初九最爱的食物，看样子是等着他醒来专程准备的。

“这是？”初九看着一桌熟悉的菜肴，竟然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琅尧人的美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是如何会做这些的？”

小白抬眼看他：“我也在琅尧宫待过一段时间。”

对了，初九想起来，眼前的人自己虽然唤作小白，但这却不是他真正的身份······他曾是琅尧宫的炎洛，如今更是无人不知的无尘公子。

“说起来，东方洵还挺挂念你的，他当年以为你死在隗族手里，内疚了蛮久······”看着眼前这么多他惦记了许久的美食，初九便也不客气地坐下大快朵颐起来，期间还不忘抽空同小白说话，“要不这次羲和谷的事办完，你回去见见他们？”

“······可以。”

初九惊讶地看去，他之前明明很抗拒炎洛这个身份，还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是炎洛，对琅尧宫的旧人也一直避而不见，这回怎么答应地如此迅速？

于是好奇地继续问道：“以炎洛的身份？”

小白却摇摇头，仿佛知道初九在想什么，回道：“炎洛确实已经死了，他的灵识已消散，而我只是一个占据了他躯壳的······不相关的人。”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炎洛是琅尧人，而眼前的小白不管是灵识还是本体，横竖看都属木系灵物，同琅尧人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初九作为曜日之神，通晓世间万物，这点他是断然不会看错的。

小白看向初九，料到他会有如此疑问，继续说道：“我们的灵识，本共存在一具躯体之中，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在被南宫寂杀死后······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灵识消失了，而我却活了下来，并且恢复了本体。”

“······”这简直是初九活了这么久以来，听闻的最离奇的一件事了！可小白平静的语气，与他直视着初九毫无隐藏的眼神，看上去并不像是在骗他。

由于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一顿饭的时间里，初九的视线始终粘在小白身上没有转开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物种，仿佛随时都要冲上来将小白切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直到两人收拾完毕，准备离开前往羲和谷，初九仍在思考，突然间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拉着小白说道：“我明白了！难怪我看不出来你的本体是什么，而你又没办法像其他木系灵物那样恢复本体，原来是因为你的灵识本就是不完整的”

同其他修炼出灵识的普通灵物不同，小白应该在进入炎洛的身体里之前，还没能拥有完整的灵识。

“可你又是怎么进入他的身体，又借着他的身体生出灵识······两个灵识共存，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想通了一个问题，又接踵而来另一个，初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