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21章 第21章

山洞中的温度似乎比方才又高出了不少，初九感到身上的寒魄已然开始压制不住周围涌来的热浪。而石台之外的地火翻腾涌动更甚，溅起的火浪几次险些砸到他身上。

“这里的地火快要爆发了……”初九在小白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榣山山脉之中的神力几乎要被东方燧抽干，刚刚又全被初九收回用来净化邪气，此刻怕是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压制住这些汹涌的火海。小白为他挡下了几缕溅来的火浪，道：“上面是洛水湖，湖底的寒魄应当可以阻止这些地火的蔓延，只不过那些湖底的琅尧人……”

湖底的琅尧人此时都处于休眠状态，灵力低微灵识不稳，那些包裹着身体的冰块其实算是在保护着他们。而若是这些地火流入湖底将冰块融化，他们必然就会从休眠中醒来，就算没有地火爆发，他们在这洛水湖底也是必死无疑。

“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再想办法。”初九查看了一番东方洵的灵识，确认了他已无大碍后，将人收进了乾坤袋中，他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醒来了，而至于东方燧——

“他虽犯下大错，害得琅尧宫被鸠占鹊巢伤亡惨重，不过我还需通过他找到幕后主使。”初九看向小白，他还记得对方刚刚对东方燧露出的杀意，公平似的先征求他的同意：“待搞清楚这邪门阵法和魇的来历，再将他交予琅尧人处置，你看可好？”

“你来定夺，我没有意见。”小白答的爽快，他淡淡的看了眼晕倒在地的东方燧，在他身上加了一道禁制，也收进了乾坤袋中。一切安排妥当，两人准备从来时的通道返回，小白幻出丝线，正欲带着初九飞回岩壁洞口，却突然被扯住袖口——

初九拉着他指向了山洞的另一边，道：“有人来了。”话刚落音，只见那面岩壁中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一扇隐藏的门被打开。隔着沸腾的地火，远远看到门里似乎有个小巧的碧色身影闪过，那身影应当是看到了此刻石台中站着的初九和小白，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惊慌失措地消失在洞口，机关声再次响起。

“不好！他要关门，快追！”不等初九话说完，他就感到自己被拦腰抱住，下一秒他便双脚离地，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缓缓关闭的洞口飞去······初九越来越觉得，这小白简直比他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自己，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意图和想法，这让两人相处起来很是舒坦。

赶在洞口关闭之前，两人顺利进入了一个新的通道之中。

刚一落地，初九便率先冲进了前方的黑暗里，头也不回道：“他没走远就在前面！是个修为不高的小灵物，闻着像莲花——”虽然没有在黑暗中目视的能力，初九的听觉和嗅觉极为敏锐，再加上对灵力的感知力，因此他在狭窄的通道中也能灵活自如奔跑。

那只灵物对此处也非常熟悉，他应当是本欲借着黑暗的通道逃脱，只是没想到初九不仅能在如此黑的环境中也能行动自如，竟还能在各种岔道中准确的追上来，怎么都甩不掉。眼看就要追上对方，初九却突然感觉到前方有几道诡异的寒气极速向自己飞来——小家伙还会放暗器！

他正欲闪身避开，便感到几道劲风从身后穿过，正对上了前方飞来的暗器，接着伴随几道清脆的撞击声，黑暗的通道中闪现出几簇银色火花。原来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白，用他的银色丝线挡下了那几道暗器。他的速度竟也不比自己慢，初九刚惊讶了一瞬，便看到那抹碧色身影出现在了眼前的不远处。

追上了！他眼疾手快的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朝那个灵物扔了过去——正是缚灵网······初九扔的极准，一下便将那灵物兜住，令他再也动弹不了了。

好在当初从昆桐那里要来了一张缚灵网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夜明珠白色的亮光显现，初九终于看清楚了这灵物——一支白莲，修为不高，他的左手没有一丝灵力流动，看上去应当是个义肢。植物系灵物恢复力最为强悍，就算四肢都被砍断也能在短时间内长回来，用义肢他还是头一回见。

捡起地上的暗器瞅了眼，是经过百毒淬炼的铁松针，会用这种暗器的灵物，只有一处，初九看向他，问道：“你是羲和谷的人？”这灵物的相貌与他的修为极其不符合，他的修为同那位拓跋公主相差不远，但看上去却要比拓跋钰小很多，初九甚至也无法准确分辨出他的性别。

灵物没有回答，满脸戒备看着两人。

见对方不回答，初九只好又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这？也是被东方燧抓来的？”听到东方燧的名字，他终于有了反应，低声问：“你们杀了他？”

“没有，被他敲晕了在乾坤袋里面呆着呢。”初九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小白。

对方顺着初九的指头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的瑟缩了下挪开视线，不敢再看，继续对着初九问道：“你们想出去？”

“你也看到洞里的地火了，过不了多久便会爆发，得尽早离开，你知道出去的路？”能不用再回那冷冰冰的洛水湖中，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这里的通道和方才的不一样，岔路太多，若是没人带路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去。

“那你放了我吧，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成交！”初九一刻也不耽搁，收回了缚灵网。

对方见他如此爽快，很是惊讶，“你不怕我诈你们？”初九自信一笑：“我能抓你一次，就能抓第二次，你可以再溜了试试看呀。”况且还有小白在，他必定逃不出两人的掌心。那灵物沉默看他，初九说的确实没错，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逃肯定是逃不掉的，便转身带着两人在通道中前行。

“我叫莲歌，东方燧救过我一命，在这里照顾他的起居，也替他向外面的人传话。”这白莲倒是一点没有被胁迫的自觉，边走边同初九聊了起来，“你们是琅尧人？来找他报仇的？”

“我不是……琅尧人自然对他是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初九看了一眼小白，继续问道：“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么，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我们会怎么处置他？”

“知道又如何，我又打不过你们。”

……好像是这么回事。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好在不一会便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莲歌带着二人走出通道，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山洞之中，这里摆放着床铺，书桌，还有一些日常用具，看来便是东方燧的起居室了。

“他平常在这里都做些什么？”初九好奇的看着这简单的屋子，东方燧这百年间都藏在这山腹密室之中，也不露面更不出去，难道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修炼，养病。”莲歌道。

“养病？”初九奇怪，难道东方洵的那一刀真的将他重伤至此么？

“他有疯症。”莲歌脚步不停，带着他们穿过屋子，进入了另一个门，看来这应该就是通往琅尧宫殿的密道了。初九却不是很明白莲歌口中的疯症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起刚刚在那石台之上和他们对峙的东方燧，看上去明明正常的很。

“这里的人都是疯子······对了，还有一个疯子你们可遇到了？”莲歌小声问，“那个人到了晚上就发疯，所以每当天黑东方燧都会让我把洞门封住，防止他进来伤到我们。”只在晚上发疯，那应该就是被魇附身的东方洵了，于是初九回道：“遇到了，不过他今后都不会再发疯了。”

“哦，那挺好。”莲歌的反应当真极其淡漠，看上去不像是因为打不过初九二人，倒更像是对东方燧有关的事情压根就一点都不关心，还真是奇怪的关系。

也不知是同两个疯子待得太久，好不容易来了个正常人，莲歌挺愿意和初九聊天，没一会又问道：“你方才说的地火会爆发，很严重么？”他主动问起，初九也不打算隐瞒，便把东方燧收集榣山地脉中的神力，利用那诡异的阵法，想将洛水湖底的琅尧人全部被魇附身的事，全都说给了他听。

应当是知道莲歌很害怕自己，小白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初九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出声。

莲歌似乎也不知道这么多年里，东方燧在这洞穴里面干的那些事，听完初九的讲述，他沉默了良久问道：“那他们会死么？”

“湖底的琅尧人我们会想办法救，不过······”初九为难，他和小白一个是被抓进来，一个是偷溜进来的，并且还和南宫寂交过手，两个人若是现在这个样子回到琅尧宫，小白可不可以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根本没办法行动自由。

“我可以帮你们。”没想到这莲歌竟然主动提出要帮他们营救那些湖底的琅尧人，“平日里都是我在帮他向外传话，隗族称他大祭司，称我为圣女。”

竟是个姑娘！初九不自觉又多看了莲歌几眼，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身体长得如此之慢。

“他从未在隗族面前露过脸，虽然你的身形要比他单薄许多，”莲歌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初九一番，“不过这一百年间他并未出过山洞，你只需戴上他的面具稍作伪装应该就可以骗过隗族。”

初九略一思量，点点头。小白可以藏在他的发簪之中，而他只需按照莲歌说的，将自己的头发稍作掩饰便可。对于修为低微的他来说，这确实是最便捷的伪装方式了。

时间紧急，三人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离开了密道。

密道出来果然就是南宫寂所在的宫殿之中。此时已到日落时分，隐约可见外面天色昏暗，宫殿里也燃起了一盏盏夜明灯，照的周围锃亮光净。初九跟着莲歌走出宫殿，门外的守卫见到莲歌连忙恭敬行礼道：“圣女。”

“大祭司今日出关有重要之事处理。不必声张。”莲歌对守卫吩咐，倒是颇有一番圣女的风范。守卫听了她的话，皆露出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她身后的初九——此刻已经戴上了面具，身形外貌也用小白的神奇发簪做了掩饰，乍一看确实与百年前的东方燧并无二样。

“拜，拜见大祭司！我们这就去唤南宫大人过来······”

南宫寂来了他岂不是要露馅？初九连忙抬起手，对着莲歌摇头，这姑娘机灵，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那两个守卫说道：“事关紧急，大祭司方才在祭坛中算出今日榣山要遭遇劫，事出紧急，即刻便需要前往山门。”

她说完，也不等守卫回话，便欲带着初九离开殿门，谁知刚走出去没几步，初九最不想看到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前方，身后还跟着个不夷漠。

“不知大祭司所言的劫难，具体是指什么呢？”好在南宫寂似乎并没有认出这个大祭司是被人假扮的，想来也是没有想到作为大祭司最信任之人的莲歌，会帮其他人骗他们。莲歌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能糊弄过去之人，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她只得停下解释：“地火不多时就要爆发，若不想办法阻止，这里马上都将会被烈火覆盖。”

南宫寂听完此话果然面色一凛，作为东方燧的心腹，他果然对榣山下的地火知情，于是不疑有他对莲歌道：“在下这就为大祭司带路，”接着低声吩咐不夷漠，“快去通知隗王。”

于是初九和莲歌两人一路跟随着南宫寂，畅通无阻的下了山，来到了山门之前。山门便是进入榣山，也就是琅尧宫的入口。榣山四面环湖，唯一的出口便是这山门之前与外面连接的朝云桥，初九之所以要来这里，其实真正目的是前方的这一片洛水湖。

他方才在洞中其实就想出了要如何解救湖底的这些琅尧人，既然他们醒来后无法在这灵渊之水中存活，那么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这一整个洛水湖的水，全部挪走！

当年他将远在幽泽的灵渊之水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只需准备足够大的乾坤袋，将这些水一股脑都装进去便可。只是如今他手边哪里会有如此高级的乾坤袋？这种乾坤袋，需要用甚多稀缺的材料不说，对炼制之人的灵力要求也极高，初九现在根本就没有制作这等神器的能力······

正所谓遇事不决——找小白！初九如今修为不够，但小白却完全可以。他此刻真的是无比庆幸碧落的那个“意外”，将小白唤到了自己身边，才让这趟琅尧宫之行的许多困难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