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火 第7章 第007章

但决定抢粮是他们临时起意，除了在场的二十二人，他们并未将消息泄露给其他任何人，即使是家人间也没有透露。况且，转身巡视了一周，沈九微不觉得这群兵丁现在的松懈是装出来的，那边还在杀人移尸呢，若是假他们的计划早被人知晓，哪还会在这等着被他们杀。

古斗对眼前的情况同样难以置信，他不甘心地又划了几个麻袋，才不得不承认这一车装的都是石子稻草。

握着刀将要将躺在附近的兵丁斩杀泄愤，被沈九微拦住了，她低声道。“让兄弟们先查看其他车辆的情况，若有粮先将粮食运走，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四人先阻止要推车离开的其他兄弟，告知他们情况后，检查了每一辆车上的情况，四十多辆车，居然只有五车上堆的是真正的粮食。

虽然不甘这次的大买卖严重缩水，但出来一趟能收获五车粮草也比空手而归要强。花费了一些时间，在又杀了几个被惊醒的兵丁后，二十二人没伤没少地推车五辆车脚步不停地往山寨方向赶。

先不论山寨中的人看着二十几个自家人推车五辆车上山的莫名，田北吆喝着让守山的兄弟们过来帮忙搬运粮食。单说冰轮西沉火轮未升时，营地响彻了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要醒未醒的众人。

王九五是被冷醒的，篝火早已熄灭，雾气飘荡在四周，在浓厚白雾的笼罩下超过五尺便识不得对面的人了。凭着记忆，他朝着密林的方向走去，人有三急他忍不住了。

此时的营地十分安静，不过昨夜受了罪，现在又尿急的王九五并未马上发现异样，直到无意间发现地上数条深褐色的拖痕。他好奇地沿着其中一条走了几步，随即发现了脖颈破了口子的兵丁，难以置信地退后几步脚跟碰到另个阻碍，回头一看才发现周围都是已经死亡的同伴尸体。

惨叫声将还在睡的兵丁全部唤醒了，有些还下意识地摸着腰间、身边的武器。瞬间整个营地里响起了嘈杂声。

被惊醒的士兵们茫然地看着身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附近的人根据惨叫声谨慎地走过来，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目露惊恐的王九五。

“怎么了？”一个、两个，更多的兵丁朝王九五的位置移动。

“呃......那，那......死人了，死了好多。”王九五的牙齿咯咯作响，说话都不利索了，只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浓雾中。

赶过来的人离尸体有些距离，此时依旧浓雾环绕，他们并没有看到王九五所说的死人。有心急直接跨步上前，霎时看清脚下的情形后倒吸一口凉气。在可视范围内，他至少看到了四具尸体，都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

“在这，是我们的人。这边，这边都是。快去报告蒋校尉。”又有人上前查看，发现尸体后赶紧告知身后的人，让他们赶紧上报。

而在另一头的蒋毅也听到了声响，着小七过来询问情况，自己同陆旺随后一同寻着声源走了过去。

看清地上的一切后，蒋毅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重新清点人数，少了五十三个兵，足足损失了近二十分之一人，粮车也发现少了五辆。

等雾气完全散去，地上的尸体完全暴露出来，都是一刀毙命没有挣扎的痕迹，显然都是在毫无防备的睡梦中被杀的，地上长长的拖痕也说明这一场有预谋的截杀。

至于为何没将他们全部杀死，可能是来的人数远少于他们，人也很谨慎，所以只要了五车粮，蒋毅估计来人在十五到二十人左右。

无论是丢失了五车粮草还是死亡的五十三个兵丁，对于带队的蒋毅来说都是无法推卸的失职。正陷入深思的他被突然闯过来神色惊慌的小七打断了。

“大人，我们的粮有问题，不是粮。”一向伶俐的小七说话都结巴了。

“说清楚。”蒋毅眉峰隆成了一座山丘，重重地压在他的眉间。

“请大人随我来。”小七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蹦出这么几个字。当他看到一袋袋粮食变成石头草絮的时候自己都难以置信，光评嘴说他觉得蒋毅可能无法理解。

“这，大人，你看。”小七领着蒋毅来到粮车旁，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些同样发现粮车有问题的兵丁，他们各个都露出了震惊与恐惧的表情。

查看了每一台粮车，最外层的麻袋被一刀从上至下划开，里面露出的全是石子和干草团。粮车外分明围了几百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的目光都追随着蒋毅，一时间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要如何处理。

此刻蒋毅已经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若是丢失了五辆车他还能想办法补救，死亡的兵丁他也会想办法补偿。受罚是肯定逃不了的，甚至会伤筋动骨，但至少还有复起的机会。若是四十多辆粮车全部都没了，加上兵丁的伤亡，无论如何他都难逃一死。

“可恶，到底是谁算计他，算计大人。”蒋毅恶狠狠地咬着牙，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蒋毅和他的队伍回到州府后将要面对的刑责暂且未知，带回到丹明山的五车粮食可着实在山寨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山上山珍野味倒是不缺，但山路险峻，深山内还有猛兽飞禽，平常寨子里的活动范围主要只有几条早已开拓的路及其周边，更深更远是鲜有人去过的。

山上更是不产谷物，除了有些家里勤快的婆娘种些青菜，山寨里一针一线，一粟一叶都是需要用银钱铜板购买的。而作为强人，山寨里唯一获得钱财的途径只有拦路剪径，干一票吃一阵，收入极其不稳定。

整个寨子里，除了几个当家和头目家中尚且还有些余粮，普通寨民的日子并不算太好过，只不至于饿死罢了。这其中固然有诸多因素，但其中一条最主要的之一便是山下的粮食价格越发高昂了，便是一般良民，一日能吃上一顿稠粥也算是小康之家了。

当然，丹明群山中也不是所有山头都如同丹明山这边清贫，像是在霞峰山中，便是一般的小头目也能过上丹明山大当家宋正风的日子。而其中缘由，便是新任州府主官要对他们动刀的理由。

丹明群山七寨建寨之初早有约定，劫富不劫贫，劫财不劫命，众寨同心，守望相助。然而从近些年起，随着日子越发难过，不止有一座山寨违背了最初的约定。虽然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山寨的困境，也引来了官府的注意。

很快五车粮被推进了山寨中，宋正风和黄志毅赶了过来。宋正风扫了一眼粮车及喜气洋洋的众人，看到儿子得以的嘴脸及站在人后露出笑容的儿媳并未说话。

倒是黄志毅见他们有所收获，高兴地拍了拍宋明峻的肩膀，夸耀他有其父当年的威风。至于在众人之中的沈九微他也发现了，不过瞥了一眼宋正风的脸色，他只当自己没看到。

回到家中，沈九微没敢穿男装在宋正风面前晃悠，一头扎进了房间换衣裙。宋明俊则跟着老爹去了他的屋内，说起劫粮前后，虽然刚在众人面前已经说过了，不过宋正风想知晓更多细节。

等沈九微换好装打开房门，小翠才敢领着毛球进来找娘。她并不知道和宋明峻一夜未归的沈九微两夫妻失去干大买卖去了，只是今早孩子离了宋正风便被交到她手中管照，沈九微夫妻两人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甚至彻夜未归。

主屋内，宋明峻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只隐去主意是沈九微出的及被她敲晕了差点赶不上的窘迫。

宋正风倒也没在儿媳妇为何会混在男人堆，同儿子一起干这掉头的买卖上纠结，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你看那些士兵或是领头的军官，像是知道粮车作假的事吗？”

回忆当时的情景，宋明峻摇头说。“他们将所有的粮车围在中间，小心保护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知情的。而且我们是临时起意，行动前也并未走漏风声。”

这些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便闲聊过，众人都觉得这次行动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劫的粮车太少了些，远低于预期。不过四十几辆他们都查看了，确实只有带回来的这五辆上才是真正的粮食。沈九微还说，不定是谁让那些兵丁来送死的，只不过便宜了他们。

等宋明峻话说完，房间内沉默了片刻，随后宋正风话锋一转，突然提到。“毛球也三岁多了，努把力给他添个弟弟妹妹才是正紧。”

前一刻还在谈论这票买卖，后一刻突然被老爹催生，宋明峻憨憨地回道。“这个，我争取让爹早日再抱上孙子。”

等宋明峻回到房间，沈九微已经带着儿子睡着了。昨夜熬了一夜，因是众人的第一次单干买卖，倒也各个精神奕奕的，哪怕回程推车赶路也觉得浑身是劲。不过一到家放松了精神疲倦也来了，沈九微带着儿子坐在床上玩了一会，自己反而先睡着了。毛球喊娘没反应，也凑了过去，不一会小眼睛也耷拉了下来。

宋明峻回到屋中见到的便是母子两凑头一起睡下的模样，他自己也是整晚未休息，又用了一路的力气，倒在一旁的躺椅上也呼呼地睡着了。

晌午一家三口就这么睡了过去，还是小毛球顶不住腹中饥渴擦了擦眼将沈九微摇醒了。小翠悄悄在门口看过一回，但两大一小都睡得沉沉的，她也不敢进去喊人，不过吃食是早就备好的，一直放在灶台上温着，这回她们母子两想吃，倒是立马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