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火 第52章 第052章

今日天朗气清，北遥县的守城朱老三扭了扭肩打着哈欠，和同伴合力将城门推开。

昨日他下值后去后巷的进财坊玩了几把，把手头的零花都输尽了。归家后总觉得不甘心，趁着媳妇不在房间，偷摸出一角银子，找个借口又出门了。

谁知仍旧血本无归，回家还被媳妇堵在房门口，硬逼着他把银子交出来。肩上还挨了好几根棒揍，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此刻城门口已排起了长队，朱老三目测比往日多了近半成人。“啧，又有这么多人要进城，县老爷这是要赚翻了。”他心里嘀咕。

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朱老三与同伴一左一右站在城门两端，他们身后则有五、六位手持长枪的县兵把守。

清清嗓子，朱老三朝着身前的人喊道。“进城一人两文钱，带货物的十文到五十文不等，交钱进城。”

长长的队伍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朱老三收过钱便让人通过，对这些穿着褴褛的乡下人懒怠多看一眼，心里想着今日这些入城费可以扣下多少私用。

沈九微挎着一篮子鸡蛋，顺顺当当进了县城。“唉，早知道不带它了，平白多收了五文钱。”

“看你给钱的时候一丝不心疼，怎么现在到来抱怨。”陈深取笑道。

“也对哦，想来村妇攒了满篮鸡蛋便是要卖钱的，我居然他说多交五文钱就摸了五文给他，幸好守门的人没起疑。”沈九微才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说罢她也不等后面的人进来，便一个人大大咧咧地逛起县城来，直到了一家摆摊卖饼的摊位前才停了下来。

这家饼摊的生意还不错，时不时便有人来光顾。饼的种类三两种，肉馅的，甜馅的，及无馅的。肉馅的最香，隔着两三丈沈九微便闻到了肉饼香，不过吃肉饼的人最少，她看了这么一会只有一个人买了一个。

甜馅的买的人稍多点，但也就那么些人，最多的是无馅的饼子，因个头大好填饱肚子，又只要一文钱一个，买多人最多。

“大姐，来两个肉饼，再帮我各卧一个鸡蛋吧。”沈九微看了一阵，终于三两步上前开口道。

“好嘞，肉饼两个，八文钱。妹子，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鸡蛋，加不了。”饼摊上忙碌的大姐抬眼看了沈九微一眼后道。

“没事，我有，就麻烦你帮我加上就行，可以吗？”沈九微眉眼弯弯地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鸡蛋递过去。

“行，不过是一会的功夫。”大姐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见带着鸡蛋来要加在自家肉饼上的。不过仍旧爽快的答应了。

饼摊大姐手脚麻利地抓出两团面团，用擀面杖稍加揉搓，塞入肉馅再次团成团，再按压，随后往平铁锅上一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沈九微好奇地问。“大姐，你这的生意可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呢。”

“这不算多，以前人更多，如今已经少了一大半了。”大姐用竹镊子盘弄着饼，低垂着眼道。“妹子不是县里人吧，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我是从芦义村过来的，攒了一篮子鸡蛋想在县里卖掉买些糖、布回去呢。”沈九微突然扭捏起来。

“那你这妹子怎么还把要卖钱的鸡蛋吃了呢。”两个蛋都已敲碎落在了略带焦黄的饼皮表面，大姐惋惜地摇头，觉得沈九微不会过日子。

“就吃两个，还有一篮子呢，不要紧。当家的，你说是不是？”沈九微突然回头，朝着站在稍远处当布景板的陈深道。

陈深这才走上前来，轻笑着扯了扯沈九微的脸颊道。“嗯，吃了就吃了，没甚要紧的。”

他的手一触即松，若不是痛楚留存，沈九微都以为刚刚陈深伸出的手不过是错觉。面上仍旧带着笑意，沈九微微眯着眼横向陈深，用眼刀砍他。

这在饼摊大姐的眼中便成了新婚夫妻打情骂俏了，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只说他们感情好般配。又听她说道。“你们年轻人不知生活的难处，如今县里的米粮越发贵起来，便是妹子你这一篮子鸡蛋全部卖掉也换不回多少粮食的，太可惜了。听大姐的劝，以后可不兴这么大手大脚了，家里有吃食先留下来紧着自家。”

沈九微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饼很快好了，两人一人拿了一个就在摊位旁边啃起来，别说还真有些滋味。或许是吃饼的香味勾人，倒是又有几个闻着味儿走了过来，还有问加蛋的多少文钱的。

“加一枚鸡蛋多两文钱，加两枚只要三文钱。”沈九微将最后有口饼塞入口中，凑过去道。

这个价格和散卖鸡蛋的价格一致，但愿意掏这个钱的人并不多，守了这一波也只卖出了四个鸡蛋。

“妹子啊，给。”饼摊大姐摸出六文钱递给沈九微。这是刚刚加鸡蛋的钱。

“多谢大姐。”沈九微没有矫情，从大姐的手中拿走四文钱，留下两文。

“妹子，还有两文钱呢。”饼摊大姐颠了颠手让沈九微将她漏拿的两文钱拿走。

“这是大姐你的。我借你的摊子卖鸡蛋，自然不能白占你便宜。鸡蛋三文钱两个，我便一文钱一个算给你，剩下的便是给大姐你的辛苦费。毕竟将鸡蛋摊在饼子上做好动手的可是大姐你，我是没出力的。”沈九微不肯再去拿那两文钱，饼摊大姐也不好在自家摊位面前争推，犹豫了一会也就收下了。

“既然妹子你这么说，那大姐我就厚颜手下了。这样，你再留十个鸡蛋，我一发把钱算给你。”平白多挣了两文钱，饼摊大姐心里高兴，打算和沈九微买些鸡蛋放在摊位上卖。便是一时卖不完或明日或留下自家吃都是可以的。

再次进账十文钱，沈九微取出十枚鸡蛋给了饼摊的大姐后和陈深一起离开了。

“你倒是自在，正紧事没办先把肚子填饱了，还做了一单生意。”陈深跟在沈九微的身边，调侃道。

“说得好像你肚子是空的似的，嘴角的油还未擦干净呢。”睃见陈深信以为真抬手去擦嘴角，沈九微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假装正色道。“哪个做贼的青天白日去牵羊，现如今时辰还早，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不如多逛逛。”

收回没有蹭到油渍的手，陈深知道他被沈九微忽悠住了，也不在意地道。“做贼吗？你倒也不在乎啊。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本就是贼，有什么好自欺的。去哪？自然是把它卖光。总不能到时候还提着它行动吧。或是到那个院子里你生火煮蛋，给兄弟们一个煮一个吃，让他们行动的时候更有力气？”沈九微颠了颠手中依旧沉甸甸的竹篮没好气地道。

两人寻到摆摊的位置，交了三文钱摆摊费后便安安心心地卖起了鸡蛋。

像他们这样“夫妻”两一同出来只为卖一篮子鸡蛋的绝无仅有，两人外貌又比普通人强上几分，很快便引起了周围大婶大姐们的兴趣。

沈九微嘻嘻哈哈地漫天乱说，陈深更是只发挥了五成功力便将这群老少女人们哄得笑声不断，差点没让她们将这篮子鸡蛋给包圆了。

“佩服、佩服。”离开的时候沈九微对陈深刮目相看。

“承让，承让。”陈深拱拱手从容地道。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一篮子鸡蛋便卖的干干净净，还是按三文钱两个卖出的，没降价。

街道上的行人越发多起来了，然此刻才近午时，离他们约定集合的时辰早得很。

“篮子也清空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下如何？你饿不饿，要不先去吃些东西垫肚子？”沈九微甩着篮子问。她不愿意早早去到院子里龟缩起来等时辰到，便提议去吃些东西。

“钱都在你那，都听你的。”陈深边走边看，顺嘴回道。

一个白眼，沈九微才懒得和他对嘴。找了一家顺眼的馄饨摊铺走进去，一人点了一碗馄饨。

“客官，馄饨到咯，请慢用。”店家下好馄饨便端了过来。

将有葱花多的那碗端到面前，沈九微刚拿起勺子边听邻桌一位吃客抱怨。“甘老汉，怎么馄饨比以往少了一枚，莫不是少下了一个。”

甘老汉将手在胸前的衣兜上擦了擦，赶紧走了过去，低声赔笑道。“李六哥，是比往常少下一个。如今县里米面的价格都涨了，肉价也贵了不少。你看我这小本买卖，再像以前那般实在是负担不起。”

见那李六哥面上不愉之色渐深，甘老汉赶紧补充道。“都怪老汉没有提前告知，不如老汉再给李六哥你下一个馄饨，算是我赔不是，行吗？”

“算了，不过是一个馄饨的事。”听了甘老汉的解释，李六哥倒没有硬要如何，留下四文钱便离开了。

甘老汉将四枚铜钱一文文收好，端起桌上的空碗筷刚转身便见到两双亮晶晶地眼睛，略有些尴尬地避开快步走到了火炉旁。

“真香啊，这老头肯定是怕你也要加馄饨才躲开的。”沈九微舀了一枚大胖馄饨吃进去，皮薄馅厚，里面放了虾皮，香得不得了。

“味道确实不错。爷们才不会斤斤计较这些，他定然是怕你这种难缠的婆娘才躲开的。”陈深已经吃到第三个了，味道确实香。

“嘿，你这小子到底懂不懂敬爱前辈了。论年纪我比你年长，论资历我是大当家......的家里人，你是三当家，和我说话干什么跟三顶四的。道歉，必须给我道歉。”沈九微又两个馄饨下肚后，正色道。

“按九娘你说得这般确实没错。”见沈九微点头，陈深话锋一转接着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但是我们不是扮演夫妻吗？有婆娘这么要男人强的吗？你平常是这么和大当家相处的？这次定然是你错了。”

见沈九微无语反驳，陈深气定神闲地将一碗馄饨连汤一起喝光，满脸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