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火 第38章 第038章

日月偷明，翌日一早，宋明峻出门得去同义堂。沈九微哄毛球起床，今日要带他去见新的武艺师父。

昨日临睡前宋明峻已和她说了，将毛球托付给诸行教导，他年轻时在山下正经拜过师父，武艺在山寨内也是数得着得，是个沉稳内敛的人，能请动他当毛球的师父真是太好不过了。

毛球不想起，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避开沈九微的伸过去的手。母子两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斗了有刻把钟，终于沈九微忍无可忍在毛球肥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才作罢。

嘟着小嘴满脸不乐意地在沈九微的帮助下穿上衣，那边小翠已经做好朝食了。

大手拉小手，沈九微提着几块干肉往诸行家去。山上拜师学艺多是做东请师父上门，弟子给师父磕三个头便罢。她是听说外头都是给束脩的，几块肉干，诸行在外行走或是在意这个，也准备了几块。

“诸伯伯，我带吃的来看你了，今日我可以留在你家一起吃肉干吗？”惯常在山寨内跑，毛球是不认生的，尤其他经常在阿爷身边见到诸行。

沈九微牙痒痒，心想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吃了，这个时候给她丢人。“诸大哥，我带毛球过来了。我听说山下拜师都送这个，自家胡乱熏的，别嫌弃。”

将肉干递过去，沈九微牵着毛球跟在诸行的身后走进屋。诸行接过后将肉干随手放在木桌上，引母子两人坐下。

“不用见外，毛球是我看着生长起来的，教他不过是顺手的事。”

进屋后毛球便坐不住了，扭了扭手挣脱沈九微，在诸行的屋子里这里看看那里望望。沈九微在和诸行说话的空挡还要留心他，着实不让她省心。

“毛球，过来。你诸伯伯要给你当师父教你武艺，过来给师父磕头。娘教过你的。”沈九微朝毛球招手，让他给诸行磕头。

小孩子只管稀奇不管道理，毛球骨碌碌的小眼珠转了转，看看娘又看看诸伯伯，才哒哒哒地跑到诸行的面前，行了不太规范的礼。

小嘴还没忘嘚啵。“诸伯伯师父，我娘说你是山寨武艺最好的人，那我阿爷呢？他那么厉害，我能超过他，把坏人打跑将他接回来吗？”

他还不能理解为何一段时日不见阿爷后爹娘让他朝着小土堆喊阿爷，他只知晓阿爷是打坏人去了，他那么厉害都打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自己学好了武艺也去打坏人，将阿爷接回家。

诸行沉静的面容透出一丝悲伤，他对毛球说。“会的，你会超过你阿爷，成为你阿爷的骄傲。”

“明日我们带人去碧云山，你自家注意些，别离开山寨。”宋明峻对正将晾干的衣物归箱的沈九微道。

“还是决定去，有哪些人，去多少个？”拖着一叠衣物的手略顿，才将其放入打开的箱子内，沈九微背对着他问。

“大当家、我同钟陌一起去，陈深留守山寨。带上一百青壮吧，趁着沈云浩立身不稳才便宜。”宋明峻随手将放在木桌中心毛球够不到的茶杯倒些清水喂给毛球，随意道。

“你和大当家都去吗？自家小心些，别让我们惦念。”沈九微蹙眉道。

她没想到黄志毅和宋明峻会同去。他们都是原丹明山的人，又是大当家和二当家，还要带走大部分的壮年，沈九微心底是不赞同的。不过这已经是拍板的事，她也不会去多言多语。

“我会的。”

“带上许旭，那沈云浩想要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必然要先收复或打压忠于肖凌的人，他是肖凌的小舅子，能派上用场。”

“嗯，陈深也提了这个。我们也要向导，且听我们打算前去碧云山，不用多言许旭自家便主动要求带路。”

弹指间岁月如流，不觉自宋明峻离开已过了三日。诸行原是不打算跟着去的，放心不下宋明峻也跟着走了，刚拜师的毛球空闲下来，由沈九微监督练基本功。

他总是趁沈九微不留神之时偷懒，被发现后屡教不改，气的沈九微先后断了他的零嘴和夕食，他才瘪着嘴安静下来。

“九娘，毛球还小，这样会不会伤了身子，不然咱缓着来。”小翠在一旁干着急，期期艾艾地对她道。沈九微就在眼前杵着，她也不敢塞吃的给毛球，但见毛球恹哒哒的心疼得紧。

“一餐不吃饿不死。我不是恼他坚持不住，他年纪小自然比不得成人，我恼的是他的态度。你看他除了最初的那会儿觉得有意思的时候，哪个动作不是软绵绵的，还东摇西晃的。万事讲究专心，他现在这个样子若是继续下去，长大后哪有好的。你别管。”

沈九微是真怒了。这孩子从小透着股机灵劲，嘴甜爱说，又是大当家的亲孙子，说是人见人爱都不为过。如今虽说他阿爷走了，情面还在，他爹又成了大头领之一，也就除了自己管他一管，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哪个不是纵着他。越纵越是无法无天了，早前还被她发现因不如他的意伸手打小翠，这让她如何能忍。

毛球见有人来为他求情，越发松懈了。沈九微边说边拿着手上的细木条抽他。他小嘴一抿，两泡泪急速积攒起来，要落未落。被沈九微一瞪又收回去一半，却不敢再分心，老老实实扎好马步。

山寨内随着男人们的离去有些不安，女人们担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日子又要起波澜。陈深倒有些本事，在山寨内转了一圈，没半日便哄得大小女人们破涕为笑，化愁为乐，山寨内再次回归祥和。

如此又过九、十日，巡逻的人发现一对人马朝山上而来，立即回山寨报给陈深。

陈深蹙眉，听喽啰所报，远远望去上山的人数颇多，不确定是不是自家下山去的兄弟。担心出去的人发生了意外，他集结了山寨内留守的男人们朝着山寨外去，总归不能让好不容易新建的家再遭到破坏。

等两人靠近，他才看清来人，正是五日前带兄弟们下山的三位头领。两方厮见，一同回到山寨，各回各家。

宋明峻回家后倒头就睡，沈九微给他掖好被子，带着毛球去了小翠房间。足足睡了一个半日宋明峻才醒来，打着哈欠擦着眼从下床，沈九微听到屋内的动静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她昨夜带着毛球和小翠挤在一起，醒来的时候天还未明。昨日匆忙睡下，也来不及问他如何去了这些日子，不惊动床铺上另外两人，沈九微穿好衣裙离了房内。

推门进入上房，床上那人将手脚具伸将出来，呼噜声时断时续，她只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去灶台通了通柴火，舀水洗漱一番，又去上房取了钢刀在院子里耍了起来。

幼时沈九微缠着她爹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后来嫁人生子就放下了。这段时日遭遇过的事让她吃了大苦头，为了生存又拿起了刀枪，有了这几月的握耍越发熟练，到底不想放弃，一月里也是有一半的清晨要练练手的。

天光大亮，上房也有了动静，沈九微难得贤惠一把端水进屋。看着宋明峻在房间内洗漱毕，也不管残水，拉着他来到桌边，两人边吃边聊。

“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宋明峻狼吞虎咽被噎住的样子让沈九微蹙眉，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没有如以往那般当场发作。

蒲扇般的大手拍拍胸膛，宋明峻用水冲下堵住食道的食物松了一口气。“唉，金窝银窝不如狗窝，还是家里好。”

上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沈九微柳眉倒竖。“是狗窝你就别回来，狗窝有什么好的，赶紧的不送。”

宋明峻讪笑道。“我这不是打比方嘛，我是说家里好，我就喜欢呆在家里，嘿嘿嘿。”

压下了最初的饿劲，宋明峻速度终于慢下来，沈九微正色道。“怎么去了这些天？那边山上发生了什么？”后一句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从丹明山到碧云山快的话来回不过一日功夫，她估摸着便是真有个什么三五日也该回来了，谁知一走就是十多日，肯定在山上还发生了点别的变故。

“别说了，”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又喝了一口水，宋明峻才说道。“我们去到山上原本是抱着打一场硬仗的，能多擒带些肖凌的手下是最好的，谁知上面正办着肖凌的丧事。肖凌那后婆娘和野崽子披麻戴孝地哭灵，沈云浩则处置着外边的事。

到底死人为大，我们便是有些想法眼见肖凌被妥帖安放在棺材里，祭奠一点不错，便是有许旭在旁也不好强硬。何况见这架势，他之前说的几位可靠之人明显都是感念沈云浩此时站出来的，何况他们见我们带了上百兄弟上门，已起疑防备着我们。”

当时的情形沈九微都能猜到。自家大当家刚“病逝”，邻山寨的头领马上带人倾巢而出，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对方是不是要趁山寨不稳之际有所图谋。若想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先按兵不动。

果然，宋明峻接着道。“已失了先机，况且肖凌又在眼前，我们只得暂时压下其他，先行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