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河差点从心口吐出血来。
他心道:七叔怎么来了?不是让骨头和林子带他走了吗?
他这个时候出现,场面又要变得十分混乱了。
只见那长长的锁链绕过路千河,穿过空中烧烂的符咒,直接冲着程昴星去了。
程昴星从手心中丢出一枚寒刃,寒刃从锁链的缝隙穿过,随后四散出几枚分身,直接凿烂了方才差点穿过他喉咙的尖头锁。但似乎是不大起作用,下一秒,四面八方的锁链,即将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程昴星后退一步,手中顿时多了十道飞刃,“唰”的散开。
半空中,寒刃和锁链仿佛有生命般纠缠不休。旋即,两道身影错身相迎,虎视眈眈,杀气蔓延——
程昴星:“这是要干什么?‘千金轮’还制不住你?难道说这些年你的功力还在长进不成?”
七叔几乎杀红了眼,连带着在他后头奔来的骨头也是遍体鳞伤。
路千河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看来是自己走之后,这俩人还是沉不住气打了一架,连带着林子也被“殃及”了。
紧跟其后的俩人在疾风中发现了负伤的乔相宜和路千河。
乔相宜完全分不清情况,一开始以为七叔是来救他们的,后来看见七叔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难得眯了眼睛。
他第一次看见……杀意如此强烈的场合。
那些程昴星以为能够制住七叔的酷刑和奇毒,此刻在七叔的身体里,形成了另一股神奇的力量,让这个人嗜杀如命,人鬼不分。
七叔想:当他再次听到程昴星这个名字起,他就应该反应过来,他再次被“背刺”了。
于是,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
新仇旧恨,加上那些被算计的日日夜夜,彻底的浮上他的心头:一个人倘若要替代风头正盛的人,那便要让另个人的名声沉到谷底,哪怕那个人,曾是他的前辈。
在七叔的视角看来,从他踏入贺州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瓮中之鳖了。可笑他还以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会被认出来,可笑他还以为他真的能够把往事彻底抛除,可笑还以为自己手下的人被收买而要去找他算账。
结果反而正中下怀,自己反遭折磨与算计。
真是过了太久了,久到让他以至于忘记,在白虎营的日子是多么的凶险,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脾性。
七叔猩红的怒视都落入了程昴星的眸中。
程昴星身形岿然不动,心中却已明了:这人既然在这个时机杀回来,想必自己的人已经葬身于他刀下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一丝的慌神:如果人都已经死了,那王郁沣呢?王郁沣会不会也已经死了?
程昴星手中的寒刃不自觉的慢了一拍,溜神间,一道锁链将那些寒刃尽数捉了去。
两边打的激烈,乔相宜却一直在观察程昴星的武器从何而来——按理说路千河当时已经斩断了程昴星衣服上的“暗线”,他断然是不能从袖口里再藏什么玄机来,可为什么那些寒刃不减反增呢?
下一刻,七叔的出招解决了他的疑问。
只见七叔那些锁链四面八方的灵活翻动,有些竟是生生地从手臂的烂肉中穿肠而过的。铁索穿过身体的孔洞,生出摇曳的血花。
程昴星道:“我说怎么伤不了你,这铁链竟是以血肉炼筑的,‘参七’将军果真好悟性。”
程昴星此人,每次阴阳怪气地夸奖人,就必定藏着祸心。
果然,等七叔那四通八达的锁链从身体中飞出,程昴星一个错步,人直接出现在了七叔身后,几道银光闪过,那些寒刃绕过凶狠的锁链,直接刺进了背后的肉身。
骨头出声道:“……小心!”
他本来正扶着路千河,但猝然听见刀钝入肉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惊呼,往激烈战斗的方向看去。
抬眸间,他突然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刺了那人好几剑。
新伤牵动旧疾,七叔的反应果然迟钝了不少。即使正面的攻击再勇猛,也无法看清程昴星瞬息的招式。
程昴星仿佛知道讨不到什么好处,直接回避了正面的冲击。
此时的程昴星,连头发丝都冒着寒光,他诡异的笑容突然停住。随后,狂风散乱,众人只见到他从发丝的缝隙中抽出一把布满锋刃和软刺的“长鞭”来,一挥动,在七叔身上狠狠留下了印记。
骨头终于坐不住了,忙把要吐血的路千河扔在一边。林子便紧跟着骨头的步伐,趁此机会要一起偷袭程昴星。
只有在一边一直观察招式的乔相宜看出了端倪:程昴星看似是在对七叔下死手。实际上早已觉察势头不对,提前做布置。
只见那刚飞奔过去的俩人冲至半空,就突然被那“长鞭”的范围波及。
七叔猛然回头:“……不要过来!”
却已然来不及。
一道黑光闪过,鞭长所及,无一不受刑,骨头和林子被那突如其来的攻击重重地摔在地上。
程昴星收势,道:“参七,你这个人还是这么死脑筋,毫无长进。手下的人,也都是不会动脑子只会莽的货色。”
乔相宜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从胸口处掏剩余的符咒,闭眼就要默念口诀,却生生看见一只银刃和锁链飞到自己眼前,插入地下。
乔相宜的符咒在半空中疏忽消散,衣服还被未燃尽的火光燎了一下。
程昴星反手,一只银刃碎裂,另一只残影回到手中,远远打量着乔相宜道:“这个人,也是你的手下吗?”
负伤的七叔压根懒得抬头:“我跟你的恩怨,和我手下的人都没有关系。”
“我能活到今天,就注定要找你复仇。你方才没能杀死我,这事就注定没完没了。”七叔顿了顿,挥手道,“都不要过来,这是我跟他的恩怨。”
骨头跟林子愣在原地,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眼前天色骤变,黑色的阴影重新铺开,锁链化为漫天的帷幕,将战场和周围隔离开来。
程昴星的目光只精明了一瞬,紧接着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呵,好啊。还真有不怕死的。那就彻底做个了结吧。”
随即,他的周身好像有无数道无形的影刃,兀自将身形笼罩,两道擅自拉成的结界形成一股冲击波,将围观的人震慑开外。
因受伤跌落外围的俩人,看见这道结界后,心情却截然不同。
路千河心中有一汪清泉见了底。心道:这就是大周白虎营的“七宿”将军吗?这就是大周制胜的秘密武器吗?他们的力量……果真如此恐怖。
乔相宜却在这紧要关头迸出了一丝亢奋,这种感觉降临时,他近乎连新伤加旧痛都一并忘却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遮天的帷幕和帷幕中发出的密集的战斗声响,每一次响动都让他冷却的心再次雀跃——是这样吗?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原来他一直的妄想,并不是虚假。
这世上有漓漓那样摄魂的心术,也有强大到能分割一切的绝对力量。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知道呢?
随即,他又打消了这种念头——不对,现在是应该分心想这个的时候吗?万一七叔真的打不过程昴星怎么办?
当人思及不好的念头时,不好的念头就会显形,乃至萦绕不停,驱之不去。
乔相宜不好的念头水闸刚刚开启,那些异变便纷沓而至。
先是铁球内部的战斗声响变得越来越钝,再是一阵铁器乱撞的声音乍然放大,如乱雨飘零般,锁链筑成的帷幕撕开了一条缝隙,先露出一角的却不是“人影”。淤泥混着血迹,从铁球外围缓缓落下。那些链锁终于失去生气般,缩回老巢。
“铁球”轰然倒塌,银刃白光占了上风。
程昴星手扯一根即将缩回的锁链,眼角一抹血色甚是扎眼:“我说你退步了,你还不信。”
帷幕缓缓落下,瞬息万变间,众人慌张的发现,程昴星对面的“人影”,已经被寒刃扎成了个刺猬球,鲜血和肉块落了满地。
但令他受重伤的,好像并不是那些寒刃——铁索和寒刃交织在一起,不分上下,并不会占了上风。
真正令他受了重击的,是程昴星手中的一把长枪——那“长枪”的形状十分诡异,并不像是完整的一支,而像是由无数假肢和碎片重新组装在一起的成果。
程昴星整个人与血色融为一体,分不清那血液是七叔的还是他自己的。
“参七,你是不是忘了,暗器并不是我的长处啊。”
程昴星手中的长枪抽出,七叔的身体便失去支点,混不吝的向下坠落。血块和碎铁重重的砸向地面。
而程昴星的长枪,像是剥离了最原始的颜色,露出背后的危险和深沉来。
他此刻说话的语调不再轻佻,刚刚那场战斗使他褪去了表面的轻浮,终于露出了他性格中的底色……严肃的,疯狂的,危险的,不死不休的。
看似嚣张的人实则怯懦不经重创,而看似轻浮的人实则内心沉重早有预谋。
充当看客的几人慌了,没人知道谁能够迎战“第二形态”的程昴星。
昨儿定时存稿好像漏了一天,回不去的2024[笑哭]总之祝看到这里的宝贝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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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离生恨(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