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鸣,骄阳似火。
海市,超一线的大都市,将近四十度的高温,人们陆续刷身份证出站。
现在六月,学校还没发具体开学日期,但应该是九月左右。
学费一万住宿费一千二。
在去学校报道前,他至少得把学费住宿费赚出来。
要说他是有钱交学费的,但他离家前看上了一把大几万的琴,他看上了就一定要买……花钱一时爽,打工火葬场,刚高考完,他的同学吃的吃,玩的玩,就他苦逼地得去打工。
陈翡刚跟着指示牌的时候就查了,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是人才市场,好多中介都包住,非常适合他这种初来乍到但身无分文的人。
跟着导航,连换两班公交,陈翡望着车外愈发老旧的建筑,逐渐意识到他要去的地方地似乎有点偏。
嗯,好像是要完。
确实是要完。
104不直接到站,下车还得再走个一公里。
陈翡本来图着白天到站省事,能有时间找工作,现在好了,十一点多,正是热的时候。
一望无际的烈阳,快被晒化的柏油路沥青味辛辣到刺目。
虽然懒得走,但又真的没钱打车的陈翡又想起了他大伯总跟他唠叨的话——“你家情况你知道,咱们这种人学什么艺术?”“是吃不要钱,还是住不要钱?”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你能不能懂点事?!”
陈翡一直不以为意,直到现在才觉得他大伯说的没错,人就不能太任性,太叛逆,太不懂事,至少给自己留点后路。人生地不熟,出行全靠导航,高温下,喘气都变成了需要努力的事。
别说在这打工了,光是活着就是件艰难的事。
提着最后一口气往前走,在汗水彻底浸湿他的睫毛之前,陈翡终于走到了最近的人才招聘市场,正对着太阳,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他只能看到老旧到似乎摇摇欲坠的招牌。
下意识颦眉,又恹恹地垂头。
还没开始打工他就已经想死了。
以后到底要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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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挺大,平铺的地砖虽然碎了好多块,但依稀看得出过去的气派。
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拆迁,居民区变工业区,没什么人在这边住,后期维护跟不上后就基本废弃了,只剩下一些中介在招聘。
路是挺宽,树荫是真窄。
拉着行李箱,陈翡沿着最后一点绿荫,闷头朝前走。
然后迎面碰上了一团黑影。
僵持了几秒,陈翡不想让,对面也丝毫不动。
“……”
真的,本来就烦,两秒就被耗没耐心的陈翡稍稍抬了下头,被晒蔫的丧懒感瞬间随风褪去,他睫毛蓬起,瞳孔微微一颤。
极窄的双眼皮,鼻梁陡直,锋锐的下颚线,眉眼阴翳深邃,冷然和性感浑然天成。
首先,他是gay,其次,他真的好帅。
心跳到一百八,他讲究地站直了些。
这么出类拔萃就是会让人想多欣赏一下。
跟着陈翡一起走心的还有周渡。
漂亮的人多的是,好看成陈翡这样的就很罕见,没有瑕疵的雪皮质感寒凉,唇肉红的像是腊梅淌血,简单的颜色,极致的对比,灼目烧心。
他自然的起了些念想……又很快地压了下去,老僧入定般的无欲无求。
这一看就是个挑剔、讲究的祖宗,他现在真没功夫伺候他。
他刚飙车出了车祸。
人没什么,就撞断了腿,车两千多万报废也没什么,他出身好,父母是富豪里的富豪,钱对他来说就是数字。
关键是他爸妈下了死命令,要不继续玩那些要命的玩意,要不从家里滚出去。
滚出去?
不就滚出去,他怕?
他当即就展示了下他不羁的人生态度。
……吵架了,闹掰了,他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还暂时瘸了腿。
他在桥洞下躺了两天也没敢信自己真是他们的亲儿子,快被饿死了才找了个包吃住的厂先安顿了下来。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想再伺候个祖宗?
周渡眯眼,清心寡欲,就是还没等他让,他就看到了陈翡眼里的嫌弃。
……哦。
这不只是个祖宗,还是个眼睛长到天上的祖宗。
陈翡确实挺嫌弃周渡。
他看人习惯从下往上扫,鞋是AJ,但一眼假,刚被勾起的兴致瞬间平歇,他垂眼,意兴阑珊。
帅有个屁用?
一把稍微好一点的琴都大几万,他供得起吗?
他大学读的艺院,烧钱比烧命还快。
努力也不是很想努力,他又受不了生活的拮据。
他找男朋友别的不说,一定要有钱!
不仅是想,他的执行力还强,愣是从十八线、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考到了富贵迷人眼的超一线海市。
虽然出身普通,但他心气强还爱慕虚荣,特别受不了穷。
陈翡懒散的垂下眼,话都不想跟周渡说,直直的走了过去。
有本事你就站着不动!
什么想法都写到脸上,还真的挺蠢……就是他要是不躲,他就这么直接撞到他应该会哭的吧,周渡想着,还是好心的没跟蠢货多计较,稍稍让了下。
狭路相逢,擦肩而过,
俩人默契得没多看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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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行李箱、背着的琴箱看上去又很沉厚,衬得男生高挑得有些单薄,T恤和裤子都很简单,但质地都很柔软。
关键还是他的脸,六月淌雪,白的晃人,难以言喻的惊艳。
张海丽干中介干了二十多年都没看见条件这么优越的男生,微微愣神。
陈翡也看到了张海丽:“姐。”
姐?
是在叫她吗?
张海丽都四十多了,就是觉得自己保养得还好,这个年纪确实可以当陈翡的妈了。
不过女人确实喜欢有人夸她年轻,女人还喜欢好看的男生。
“你这孩子。”
她鱼尾纹都飞了起来,“来伞下面歇歇,热吧?”
虽然这位看着不像是缺钱的主,但都来这儿、还找她了,“来找工作?”
“嗯。”
陈翡往前走了下,进到了在石墩上支着的太阳伞下面,被烤得火辣辣的背都好受了些,他忽视张海丽的诧异,应声道:“找日结。”
没钱了,不进厂包吃住就得睡大街。
每年六月都有大批的大学生来打暑假工,一点都不稀奇,张海丽前几天也招了个很帅的男生,但那男生看着就落魄,虽然长得帅还个子高,但瘸了腿。
可眼前这孩子看着就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还很有礼貌,就是不能说是娇生惯养,也至少是被捧着长大的:“我这是要招工人的,你是要进厂吗?”
她一般不提醒的,“厂里的活也挺累的。”
他也不想干啊!
陈翡心里郁闷,但还是道:“我知道的。”
“艺术生开销大,我想替家里分担一些。”
张海丽这个年纪确实喜欢帅哥但更喜欢懂事的孩子:“勤工俭学吗?”
来打暑假工的学生很多,但陈翡长得好看还会说话,她从摊位上起来,拉出一个土红色的塑料凳,“坐,先歇歇。这会儿人少,再凑几个人我带你们一起走。”
他们在这边招工,没特殊情况,都是包住宿的。
陈翡走了一路,是挺累,但他瞧了下张海丽拉出来的凳子,日晒雨淋褪色就不说了,印花的缝隙里都是陈年老垢,面上还落了层灰儿。
他抽唇,但还是坐下去:“谢谢姐。”
挑归挑,又不是不会来事,“我叫陈翡,姐姐叫什么?”
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毒,张海丽一般懒得理人,但被这么个小帅哥一直喊姐,她心情还是好了些:“我姓张。”
她抄起桌上的名片递给陈翡,“张海丽。”
头一次接人名片,陈翡多少扫了下,张海丽的名片就挺简单,正面印着姓名电话,后面印着业务。
这会儿不忙,张海丽还有闲心跟陈翡聊几句:“刚下车?”
还拉着行李箱呢,确实是,陈翡把名片放口袋里,正想应,不远处的人声突然嘈杂了起来。这儿的绿化基本没有,到处都光秃秃的,他朝一边看,微挑眉。
张海丽也顺着看了下,广场上人算不上多,但也不少,刚下车的也不只有陈翡。
陈翡不明所以,张海丽是知道到点了,摁了下放在桌子上的喇叭,她录的自己扯着嗓子喊的声音——“排队、都排队!”
老规矩,两点半开始登记,下午想干活的,现在得找她报名。
陈翡一听也明白过来了,看张海丽在忙,他也没有继续搭腔的念头。虽然是坐着,但还没站着舒服,说不上是洁癖,但他确实挺爱干净的。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矫情。
人多就闹,张海丽既要登记,又要收身份证,还要抽空训话,没一会儿就忙得满头大汗,嘴皮子快飞起来了。
陈翡一直知道,在外面就得勤快点,他把手机扣上,凑过去:“姐。”
人好看,声音也是抓耳的好听,张海丽扭脸过去,她就是干了二十多年的中介,也鲜少遇见这么热的天。
天烫,地热,人燥,别人都热得汗流浃背的,就陈翡连汗都没沾。
陈翡似乎是不笑也像笑,他声音很清:“我帮你登记吧。”
“行。”
张海丽拢了下耳边的湿发,极快地把本子推给陈翡,“谢谢,麻烦了。”
“没事。”
陈翡等的就是声谢谢,人生地不熟还没钱就是会慌,想找个认识认识,这次他诚心了点,捏起笔,“不客气。”
逃离北上广的风吹得是挺大的,但现实就是每天来大城市求职的人络绎不绝,都正午了,人非但没有减少,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忙就容易心烦气躁,陈翡的性子也实在称不上好,也就这会儿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才卖了会乖,家里人坦明了不会供他学艺术,他老家的朋友又全被他拉黑了。
没钱实在寸步难行。
瞄了眼灼目的日光,顶着电风扇的热风,陈翡忍了又忍,指尖抚去鼻尖的薄汗,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肯定得找个男朋友供他。
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有钱的。
就好比上午碰到那个穷比,没钱再帅也不行。
人设不会变,但长篇扩写剧情上会作一些调整。
——
看有宝贝纠结到底是谁的问题,这本写的是陈翡和周渡,我写的就是他俩。
陈幺和季随是一本的主角,他们走过无数小世界,终于在了一起,我们已经陪他们走完,关于他们的故事也戛然而止。这本单独开,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再把他们俩拉出来,再开一本,就是同名,我也不会觉得是他们。
上本我是抱着挺轻松的心态写的,陈幺和季随都有记忆,他们在一起走过的那个小世界,不是他们的人生,是他俩在一起走过的长得很像一生的电影。
他俩有自己的人生。
这本我认为是他们任务世界的衍生、走出的两个真正的人。息息相关,又绝对是不同的灵魂。
陈翡和周渡是从陈幺和季随的幸福里走出来的,但不是他们。
——我好啰嗦啊,但我开文还是希望宝贝们看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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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谁看谁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