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迎新春 第10章 第 10 章

凌萧看着铜钱孔映射出的景象，有些疑惑：“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凌萧，要不要和我打个赌。”霁菽问他。

凌萧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不过现在气氛闷的要命，打个赌有什么大不了的。

“赌什么。”

“赌赵金有会不会杀掉那个男孩。”霁菽说。

“好啊。”凌萧满口答应，“那我赢了你放我走吗？”

要是把凌萧的仇人放他面前任他处置，别说是见血，凌萧只想把人挂起来多捅几次，然后一寸一寸敲断他的骨头。

“要是你赢了，我帮你解开身上的蛊，从此天地之间任你来去。”霁菽说，“要是我赢了，你需得认下你方才的错，全凭我的规矩处置。”

那再好不过，凌萧当然同意。今日若是换了旁人和他打这个赌，凌萧只会觉得多半有诈。霁菽却不同，凌萧知道这人一根筋，想来这些天没少在赵金有身边念经试图超度他，所以觉得赵金有戾气被除的干净了，自然不会对少年下手。

真是愚蠢，这是凌萧对700年后的霁菽的评判。

另一边，“顺哥”似乎是跪麻了。从地上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腿，一瘸一拐朝林子里走去。

夜间的树林像是隐藏了许多张牙舞爪的怪物，形态各异的树枝在月下沙沙作响，那些乌鸦就这么跟着他，叫了一路。

少年走了一路，除了乌鸦的叫声，他没有再听见任何声响。

这倒并非林中的生灵少，而是他身后跟着的赵金有，震慑住了林中的其他东西，没有不长眼的敢上他面前来。

不一会，少年来到一片松树林。他深吸一口气，走进落满干枯松毛的土地间，翻开厚厚的松毛找着什么东西。

夜间的松树林刚下过雾，到处湿漉漉的，走上去滑的厉害。几次少年没有看清脚下的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他忍着身上的疼爬起来，又在附近接着找。赵金有就这么看着他，瞪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男孩从一堆微微拱起的松毛堆下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一朵褐色的蘑菇。

他如获至宝的脱下外套包裹住蘑菇，又在附近翻找起来。很快，他不断收获了许多蘑菇，几乎要将外套兜满。

就在他捡完最后一朵蘑菇时，赵金有终于出手了。

他轻轻推了男孩一把，男孩一个踉跄，再次摔倒，手中的蘑菇也砸了个稀巴烂。

做完这一切，赵金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瞪着眼看向那个男孩。

男孩看不见赵金有，只以为刚刚背后那一瞬间是撞到了树上。他见那些蘑菇都坏了，无奈捡起地上的外套，再次翻找了起来。

凌萧以为赵金有还有别的手段，可这一晚，他只是反反复复弄坏少年捡到的蘑菇。四分五裂的蘑菇安静的躺在地上，男孩不知道在和谁较劲，一次一次的爬起来，一次一次的兜满自己的外套，又一次一次摔倒，将一手蘑菇砸个稀巴烂……

按理说，少年摔了那么多次，总该见点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摔到松毛最多的地方，几次下来，竟然也没见红。

折腾了一宿，少年一朵像样的蘑菇没找到，上下眼皮早已不停在打架。

此时他又饿又困，索性将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这么躺在自己最后一次摔倒的松毛堆上。

见他睡了，赵金有也没了动作，就这么在他旁边干坐着。

凌萧算是没了脾气：“这怎么算？马上天亮了，黑白无常都要来收人了，他不会还惦记着那破蘑菇吧。”

霁菽收起铜钱，映射出的画面瞬间消失不见。

他拾起地上的树枝画了个阵，对凌萧说：“过去问问他，不就好了。”

阵法将他们送过去的时候，霁菽手里的面具男突然挣扎起来。霁菽嫌他吵，索性施法让他昏睡过去。

凌萧从阵法出来后径直走到赵金有身后，揪着他耳朵问：“你在玩什么把戏？赶紧剐了这个小子报仇啊，再这么下去天都快亮了！”

赵金有被凌萧吓了一跳，木讷的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哥，你说世界咋这么小呢，”

赵金有垂着头，十分低落，若不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人，恐怕眼泪就这么砸下来了。

凌萧不知道他在伤哪门子感，可是现在要是赵金有不处理这个小子，自己可就失去了恢复法力的机会！

凌萧只能装做善解人意的样子：“怎么了小赵，是什么让你下不去手？”

赵金有垂着的头动了动，身上飘出的黑气朝着少年飘去，像是有意识的萦绕在少年身侧。假如现在赵金有想要报复，黑气会进入到少年的梦里，然后让少年死在梦魇中。

可是赵金有没有这么做，这些黑气更像是抚摸，流转过少年身侧，又想要回来，不难看出赵金有此刻的纠结。

凌萧趁赵金有不注意翻了个白眼，看这架势，赵金有不会是想用黑气熏死那小子吧？

“小赵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天你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拜这小子所赐，现在大好的机会！天一亮，可就来不及了。”凌萧继续劝他。

赵金有抬起头，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驱动起少年身侧的黑气。那些黑气开始往少年的七窍里钻，没一会就全都进入了少年的身体。睡梦中的少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整个人透露出不安的神情，他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液，像是在做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凌萧鼓动赵金有的过程中，霁菽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凌萧做完一切后提醒他：“你诱骗赵金有伤人，罪加一等。”

“那你也可以劝他不要伤人啊。”凌萧说，“看他听不听你的。”

那些阴魂不散的乌鸦此刻更加兴奋了，它们环绕在赵金有周围，不停的叫着。

和凡人不同，现场几人听到的不是“哇哇”乱叫，而是不停重复的人声。

有伪装成凌萧母亲的女声在叫唤着：“小青鸟，你又来了？”

有耄耋老人沙哑的说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他的报应啊。”

还有清脆的小女孩声音：“他不敢，他胆子小，他活该惨死，哈哈哈哈。”

那些声音怂恿赵金有可比凌萧直白多了。对于凌萧而言，这只是自己恢复法力的一个机会，对于它们来说，这却是它们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

怨灵现在的力量不足以直接害人，却可以吸收少年的人气和赵金有的怨念，一旦少年死了，它们还能立刻扑杀他的灵魂。

赵金有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凶狠，随后自己也化作黑烟，钻进了少年的梦中。

睡梦中的少年变得更加不安，他开始喘起了粗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让他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凌萧知道那是赵金有入了他的梦，可惜自己现在法力尽失，不然真想自己也追进去看看赵金有手刃仇人的场景。

几只乌鸦这时落了下来，围绕在少年身边，打算开始吸食他的人气。少年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十分方便这些东西去吸干他。即便赵金有不下死手，这些怨灵没一会也能把这少年活活吸死。

然而这些乌鸦正准备饱餐一顿时，却被一股黑气阻止了。它们不甘的看着黑气，愤怒道：“真小气，真小气！”

凌萧不知道赵金有在打什么算盘，心说难不成他是想自己把少年吞了?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说起了梦话：“不要，别过来。啊！！！啊！！！”

看来少年的梦境十分精彩，赵金有开始动手了。

“记得你的承诺啊。”凌萧揶揄道，“你要输了。”

霁菽没有搭理他，闭上了双眼。

凌萧知道他是在窥探少年的梦境，不管他能不能听到，凑到他耳边大声喊：“你可不能自己上手啊！”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霁菽睁开了眼睛：“出来了。”

“什么？”凌萧不解，什么东西出来了？

一回头，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面的赵金有吓了一跳。

虽然赵金有现在的样子看起很吓人，可凌萧高低算个神仙，这样被吓了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你能不能出点声？”

“抱歉啊，哥。我报完仇了，你们就是来抓我的鬼差吗？”

赵金有说的认真，还举起了双手，一脸从容的神态：“带我走吧。”

凌萧越过赵金有，看向正在熟睡中的少年。赵金有一出来，少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似乎睡的很知足。

“你仇报哪了？人都还活着呢！”凌萧觉得赵金有绝对脑子有问题，否则怎么会忙活了半天，连别人的皮毛都没有伤到。

赵金有接下来的话更是气的他胃疼：“我没有要杀他啊？我只是要让他长点记心。偷和抢都是不对的，如果不好好做人，我会一直缠着他。”

“他把你害死了！赵金有。”凌萧恨铁不成钢，“你这时候心慈手软些什么啊？”

赵金有苦笑一声：“那怎么办呢哥，这一切只是个意外，他没有想要杀我，是我自己碰到的手刹，也是我自己锁上的门。他造成了意外，但是我想来想去，好像他也罪不致死。”

“他怎么罪不至死？”凌萧反问。

赵金有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痛苦，掩面痛哭起来：“可是哥啊，我下不去手啊！”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很多种，良缘孽缘，都是机缘。

对于赵金有来说，他和这个少年之间，只能说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