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之曾照明月归 第10章 无奈暂留，周叶给钱

周叶跟着王秀兰来到杂物间，在角落里收了一筐玉米棒芯（当地称棒瓤）用来烧火，其实周叶是故意跟出来的，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婶子，我是不能白住的，您看这样，我每天给家里两块钱，钱不多，就当给两个孩子买个零嘴吃。”

“你这丫头咋跟婶子这么客气呢，你就安心住着，这钱婶子不收，你说你给了钱，另外两个丫头的我收不收啊？”

周叶急了，怕因此惹得王秀兰对赵文秀和张芙蓉不喜，解释道：“文秀姐她们确实因为出来的急，家里没来得及准备，我没钱的话也就厚着脸皮不提了，可我有却不给，这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王秀兰越发喜欢面前这个姑娘，真真是通透明事理，也因此更不愿意收这个钱，“叶子，听婶子的，昨天我跟老头子商量了才叫建平带你们回家住的，我要真收了这钱，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拿几个落难姑娘挣钱？快别臊婶子了啊。”说话间筐已经满了，周叶抢在王秀兰之前将筐搬了起来，棒瓤不沉，王秀兰便未阻止，只在周叶搬着筐走出屋子前补充了句：“咱们一南一北隔着这么远，能碰到就是缘分，你多给你叔和婶子我讲讲你们那边的趣事，比给钱强多了。”

周叶已是眼眶微红，低低地“嗯”了声，搬着棒瓤回了正屋外间的灶台旁，看着王秀兰将棒瓤引燃，用根长长的木头将棒瓤堆的中间拨空，空气流通，火势更为旺盛。周叶看了便自告奋勇接替烧火的工作，王秀兰则起身准备饭食去了。张芙蓉和赵文秀在旁打打下手，几人聊聊两地间饮食和生活习惯的差距，很快将饭做好。

饭桌上，王秀兰的大儿媳吕爱珍一边给两个孩子夹菜一边问：“派出所那边怎么说的？人已经送进去了，你们就没事了吧？是不是要赶紧回家跟爹妈报个平安？”

王秀兰看了看吃饭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的三个小姑娘，笑呵呵地开了口：“没那么快，还有逃跑的人贩子没有抓回来，再过几天就有消息了。”说着去逗对面的两个孩子：“文涛文宏，三个姑姑再陪你玩几天好不好？”小孩子哪有多余的心思，听到奶奶说“玩”便开心的连说“好呀好呀。”

吕爱珍撇了撇嘴角，赵文秀只觉羞愧难当，张芙蓉和周叶若无其事继续吃饭，只周叶心里确定钱果然还是要给的。

饭后，无视收拾饭桌的众人和地上跑跳玩耍的儿子，吕爱珍拽着高建民回到最东侧的卧室内，关上门就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意思，住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就这么白吃白喝？家里粮食多的吃不完要去接济别人了吗？”

高建民搬过来一床被子放在身后，他双手背在脑后倚靠在叠好的被子上，翘起二郎腿，悠悠地开口：“咱们没分家，爸妈管着粮食呢，你要是不同意跟爸妈去说，跟我说没用。”

吕爱珍怎可能去找公公婆婆说，传出去她岂不成了恶人？被堵的说不出话，吕爱珍用手狠狠掐了一把高建民的大腿，惹的高建民“斯哈”一声赶紧甩开她的手，“你别找事儿啊，你要是不想歇午觉就去看看孩子，我睡会儿。”农村人习惯了吃过午饭歇个午觉，冬日无事可做如此，夏日酷暑难耐更是如此。

吕爱珍哼了一声随即也跟着躺了下去，她才不会操心，家里那么多人，看不了两个孩子吗？

自然是看得了的，小孩子饭后没有丝毫困意，从屋里打打闹闹到院子里，周叶跟在身后看护着，她自小经常带着周蕾，并不缺带小孩子的经验。

高建平站在外间，隔着窗户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三人。是的，忙碌。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玩着，一会儿拿着说是奶奶买的零食互相抢着吃；一会儿去墙角堆着的木头前爬上爬下，周叶看的心惊胆颤，好说歹说将两小只劝了下来；于是又闹着缠着周叶姑姑带他们去街上玩，周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不敢答应。高建平静静看着周叶漂亮的脸上时而欣慰、时而紧张、时而为难，丰富的表情变化让周叶的脸庞更加生动美丽，高建平不由看的痴迷了。

直到老大跑进屋里拿了二叔做给他的简易弓箭把玩，老二目露艳羡，上前伸手要玩却被老大推了一把，哇哇大哭起来。高建平看着周叶无措又自责的样子，连忙打开门走到大哭的老二旁边，抱起哄道：“文宏是大男子汉，不哭了啊，二叔这就去给你也做一个。”又对周叶安慰道：“没事的，他们两个天天这样，上一秒打架下一秒就和好了。”

周叶点点头，示意他抱着文宏进屋，她跟文涛聊聊，高建平照做。

目睹他们进了屋，周叶牵着文涛的手来到大门旁边，周家的大门进来以后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子，放着一辆板车仍然较为宽敞，并不影响人通过。

周叶蹲下身子与文涛平视，温柔地道：“文涛，打人是不对的，尤其是小弟弟，爸爸妈妈肯定告诉过你，要爱护小弟弟对不对？”

“可是他要抢我玩具。”文涛生气地说。

“你有玩具，弟弟没有，你可以跟弟弟分享一起来玩，这样弟弟以后有了新玩具，也会跟你分享的。你想一想，如果今天的玩具是小叔叔做给文宏的，而你没有，你在旁边看着也会伤心的是不是?”文涛沉默着没有开口，周叶摸摸他的头，循循善诱：“一会儿进了屋，文涛给弟弟道个歉，姑姑有奖励给你哦。”

文涛听到奖励瞬间开心起来：“什么奖励？”

周叶自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块钱，展开在文涛面前，“你可以做到吗？可以的话姑姑就把钱给你了，你可以去买喜欢的零食，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去问问你的妈妈同意不同意你去买，而且除了妈妈不能告诉其他人。你做到的话明天还有，做不到就没有了。”

“可以，我能做到。”文涛肯定地点点头，他认识钱，两块钱能买不少零食呢，道歉算什么，反正他妈妈知道了也会逼着他认错的，还没有钱拿。

周叶将钱放到他手里，夸了声“好棒”就牵着他进了屋。屋里文宏被众人围绕着，早已不见泪痕，反而被逗的咯咯大笑。

文涛冲到文宏面前，被众人盯着，嘴里嗫喏着，好半晌脸红地说了声：“对不起，哥哥不应该推你。”就向着自己爸妈所在的屋子跑了过去，只留一众人在后面夸道；“这孩子懂事呦。”

文涛一路冲到王秀兰两口子午休的卧室，猛地推开门，床上沉睡的高建民和王秀兰被吓得倏地睁开了眼，王秀兰看了眼冲进来的儿子，没好气地骂道：“吓死我了，你不睡觉又去哪里野去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快上炕睡觉。”

文涛上了炕爬到王秀兰面前，将钱拿给她看，“妈，刚刚周叶姑姑给了我两块钱去买零食，让我问问你同意不同意，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去买了啊。”

王秀兰闻言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儿子手里的钱，再次确认：“你说钱是谁给你的？她为什么给你钱？”

文涛别扭地低声道：“周叶姑姑给的，给我买零食，还让我问你答应不答应，她说明天还有。”

“她真这么说？”王秀兰疑惑道。

“嗯。”文涛点了点头，不敢说是因为自己推了弟弟，不然他妈妈肯定给他两巴掌。

旁边的高建民也早已醒了过来，此时开口：“肯定是这丫头不好意思在咱家白吃白喝，说是给孩子买零食，孩子懂啥，这不是让孩子来问你了吗。”

王秀兰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听了高建民的话，将钱从文涛手里拿过来，满意地道：“算这丫头懂事，那两个要是也这么识相就好了。”将钱装进口袋。

文涛急了，“妈，这是给我买零食的，你不能拿走。”

王秀兰不以为意，两块钱不少，哪家哪户也没有给孩子这么多钱去买零食的，想了想，重新拿出五毛钱塞给文涛，叮嘱道：“五毛钱就够了，先睡觉，睡醒了带着你弟一块儿去。”说完躺下去继续睡了。

五毛钱确实不少，文涛往口袋里一塞，听话地在炕上一滚，没一会儿也就睡了。

晚饭时，王秀兰不再横眉冷眼，态度热情了许多，周叶便知是钱起了作用，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想到后面每天都要支出去两块钱又无比发愁。

今天她注意观察了，不同于南方山里，冬日里也可下地种菜或者进山干活，这边一片萧条，地里无事，家里除了一日三餐打扫卫生也无甚可忙。想着每日固定花出去的钱，周叶已打算明日外出寻找做临时工的地方，不过这只是一个想法，具体还是等饭后问一下高建平这个本地人。

周叶是个天生的行动派，很快找了高建平到院子里单独商量。

高建平紧张又期待地跟着周叶来到院子里，他知道自己的脚步是虚浮的，知道自己的心脏像擂鼓一般，他甚至不敢离周叶太近，怕周叶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咚咚咚”声，仔细想来，这是第一次他与周叶单独相处。

“有什么事吗？”他强迫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急切。

周叶看着他，但手指已紧张的缠绕在一起，“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这边镇上的情况，有没有适合我做临时工的？”

“你要打工？”高建平很是诧异，“你很缺钱花吗？”

周叶点点头，实话实说：“嗯，我带出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还不知道要呆几天，我想去挣点钱，毕竟回家的时候也是需要路费的。”

高建平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坐了辆过山车，“你决定要回家了？”

“我还没想好，但警察也说过，指证吴国栋说不定需要我们回去。”周叶低头，躲避高建平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她不敢看，高建平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黯然失望。

高建平极力忽视心底的失落，想了想，客观地回答：“这边是农闲时候，很多生意都做不了。东河乡里倒是有两三家餐馆，一般都是自家人在帮忙，不需要雇外人；除此之外还有个砖窑，但只招男人们，毕竟是体力活。”言外之意就是并没有需要临时工的地方。

周叶难免失望，垂下头应道：“好，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明天去乡里看看。”

“明天我正好要去乡里，先去帮你打听打听，实在没有，你也就不用去了。”高建平劝她。

周叶当然明白高建平这个本地人去打听比自己便利的多，便也没再坚持，她抬头想道谢，却望进了一双深邃的黑眸，定定地回望着她，在满天星光下，与月同辉。

周叶落荒而逃。

留在原地的高建平却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