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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专门嘱咐了要多买些菜,丁夏槐不敢怠慢,买了满满一篮子肉和菜,还提了一条大鲤鱼。
路上碰到遛弯的邻居乔三英,乔三英笑的热情,眼睛在丁夏槐手里的篮子上转了一圈,问道:“夏槐,怎么买了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了?”
丁夏槐摆摆手:“嫂子,不是客人,是我们家老越的闺女来了,孩子第一次上门,我当然得做点好吃的,这不是买了牛肉排骨鸡鱼虾,给孩子做一桌。”
丁夏槐说着,有意无意把菜篮子里的大虾给露了出来,乔三英瞟了一眼她篮子里的菜,立即就说道:“哎呦,这虾可真大,得多少钱一斤啊,夏槐你可真是好心肠,对越厂长的前一个孩子这么好。”
“这不是应该的吗,老越的闺女也喊我一声阿姨,我得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看。”说着丁夏槐看看自己的左手腕上的手表,笑着摆摆手:“嫂子,我不跟你说了,得回去收拾着做饭了,等有空了咱们再聊。”
“那好,等有空了再聊。”
丁夏槐路上碰到了好几个邻居,有看孩子的,有在大树下打牌的,等到她回家的时候,机械二厂的家属区就有不少人知道了,丁夏槐买了很多好菜来招待丈夫的女儿。
不仅如此,她明天还打算带着越英才和前妻的女儿去逛街,给孩子好好买几件衣服。
丁夏槐的表明功夫做的的确到位,不过却也有不少人不吃这一套。
乔三英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大娘说闲话,就说到了自己刚才看到了丁夏槐,她买了很多好菜招待越副厂长的闺女。
一个大娘就说道:“越副厂长的媳妇是个会做人的,你看副厂长的闺女头一次来,他媳妇就买了这么多菜,那大虾可不便宜,比牛肉还贵呢。”
他们这里是个内陆城市,海产品贵得很,尤其是活虾,一般人家逢年过节都吃不起一次。
另一个大娘就说道:“是挺会做人,她丈夫的女儿来了就那么热情,自己女儿在她家里住了一年多了,也没见她带着女儿去玩一玩,穿的衣裳都是她不要了的,家里的活都是她闺女干,她见天的去打麻将,什么都不管。”
乔三英就说道:“这可不是,自己的亲闺女不管,好吃好喝的招待别人的闺女,她也能做得出来。”
有人就说道:“怎么做不出来,她还跌指望着越副厂长过日子呢,不巴着丈夫能怎么办?要是因为这个和丈夫离了心,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乔三英对这个说法可是不同意,立即就说道:“谁让她跟丈夫离心了,她在厂里挂个名,一个月的工资可不少,给闺女买件新衣裳能花多少钱,他闺女穿的都是她不要的衣裳。哎,你们不知道,”
说着乔三英脑地低了低,声音也小了许多:“她那闺女在家里都不能上桌子吃饭,他们一家四口在饭桌上吃,那闺女自己在厨房吃。”
这样做的可有点太过了,几个人都一副不信的模样,乔三英立即就说道:“这个还能有假的,是我亲眼看到的,当时我还奇怪呢,怎么吃饭的时候那闺女不在,后来我才知道,不让那闺女上桌吃饭。”
众人听了都十分惊奇,当娘的有偏有向很平常,可不让孩子上桌吃饭,这可就太过分了。
现在讲究个人人平等,就是做保姆都能和雇主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这闺女在自己亲妈家里,地位还不如一个保姆呢。
众人感叹唏嘘了一番,又很快把这个话题给翻过去,开始说起别的东家长西家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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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要做的丰盛,买菜回来丁夏槐就开始收拾,鱼要杀了,虾要收拾出来,牛肉要炖上,鸡要切出来,排骨要洗干净泡着,菜也都得择出来洗干净了。
好久没做这么多菜了,乍一做丁夏槐还有些手忙脚乱的,这会儿她想起女儿金秋月来,有女儿在,她光管打个下手就好了。
反正许清玉都来了,纪家的那门婚事也落不到女儿头上了,那还关着女儿做什么。
丁夏槐想把女儿放出来,让女儿帮忙一起准备饭菜,这样她还能省点事。
不过这件事她可做不了主,得给丈夫打个电话。
心里这样想着,丁夏槐擦了擦手走出厨房,给丈夫打电话。
又接到家里的电话,越英才眉头皱了皱,他直接就问道:“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平常,可丁夏槐还是不自觉的放轻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软一点。
“老越,我找你有事,你看清玉来了,秋月是不是能出来了?”
丁夏槐用祈求的语气说道:“老越,秋月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我有些担心,还是让她出来吧,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越英才想了想,自己的女儿清玉改口了,愿意嫁到纪家去,那就用不着金秋月了,关着她也没用了。
“行,你把人放出来吧。”越英才又嘱咐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咱们关了秋月两天,有些对不起这个孩子,你给孩子道个歉,等过两天再带着孩子去买点东西,千万不让孩子心里有疙瘩。”
丁夏槐赶紧答应下来:“嗯,这个我知道了,老越你放心吧,我明白该怎么做。秋月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埋怨我的,我这都是为了她好。”
关着金秋月这件事,丁夏槐把越英才给摘了出去,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听她这样说,越英才的声音听上去好了不少:“嗯,你好好跟秋月说,你们是母女,哪里有隔夜仇,只要都说开就好。”
放下电话,丁夏槐脸上的笑意立即就消失了,她垂下眼睑,面上没什么表情,上了楼梯去了二楼。
金秋月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响起,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抬,而是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
丁夏槐开门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书桌上的吃食被动过,这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气结。
女儿想通了,可是这门婚事却也不是女儿的了。
该死的许清玉一来,她所有的打算都泡汤了。
丁夏槐心里不舒服,脸上就带出来一点来,她直接就说道:“秋月,我和你爸商量了,你不用嫁到纪家去了,你出来吧。”
金秋月没说话,身体却动了,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双腿在在床上拐了半圈,搁在床沿上,弯腰开始穿鞋。
这中间她没有抬起头看丁夏槐一眼,就好像丁夏槐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这让丁夏槐更加气恼,要是女儿不那么死心眼,早点答应把这件事给定下来,那进纪家门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还有许清玉什么事。
就因为女儿脑子一根筋想不开,才错过了这么好的婚事,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金秋月不说话,丁夏槐也不想搭理这个女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她走了以后,金秋月才抬起头来,咬着嘴唇看着母亲门口,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她的亲娘怎么就这样呢,就不能心疼她一点!
金秋月穿上鞋,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拿起书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她肚子还饿着呢,不吃饱怎么有力气逃跑呢。
一块点心还没吃完,丁夏槐又过来了,她站在门口喊道:“我忙着做饭,秋月你下来帮我。”
丁夏槐说完就走,快走到楼梯口了,她才发现金秋月没有跟上来,她张口就要喊,却想起来许清玉就在楼上,就只能再折返回去。
“秋月,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快点下来帮我做饭。”
金秋月低着头,双手合拢插在膝盖处的腿缝中,声音虚弱:“妈,我饿了好几天了,身上没力气,妈你自己做饭吧。”
丁夏槐没想到金秋月会拒绝,可金秋月说的也是事实,饿了两天的人身上的确没什么力气。
丁夏槐就问道:“洗菜也不行?”
金秋月摇摇头:“不行,没力气。”
丁夏槐没再说什么,也没管金秋月,自己下楼做饭去了。
等听不到脚步声了,金秋月才站起身来,把门关上从里面锁好,拿了凳子放在衣柜前。
她站到凳子上,从衣柜上摸索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积蓄。
拿着这二十二块五毛八的积蓄,金秋月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她把钱给放到身上的衣兜里,又打开衣柜,开始找明天要穿的衣服。
她的衣柜里没什么新衣服,全部都是母亲丁夏槐不穿了给她的。
母女两个身高差不多,金秋月比较瘦,穿上母亲的衣服有些肥大,不过将就着也能穿。
金秋月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一条黑裤子,一件灰色的短袖。
这套衣服算不上好看,但胜在结实,以后她要在玉津市讨生活,结实耐洗的衣服才是最合适的。
金秋月又选了一双布鞋,这就是她明天要穿的衣服了。
想到以后玉津市的生活,金秋月脸上不由得显出一丝向往,那里的生活就是累点苦点,也比在这里被逼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