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很简单,丁夏槐想都没想,直接就小声说道:“愿意,怎么不愿意,要是有人愿意给我找个正式工的工作,两年后还给我十万块钱,别说一个植物人,就是让我和一只公鸡拜堂,我都愿意的。”
说完丁夏槐转身看看门口,因为屋里实在是太过闷热,她进来以后就没关门。
门口没人,走廊里也没什么脚步声,丁夏槐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是结了婚的人,要是让丈夫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丈夫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丁夏槐走过去把门给关上,又坐回椅子上。
“秋月,纪向荣是个植物人,可纪家开出了这样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愿意嫁过去呢。”
屋里实在是太闷热,丁夏槐手里拿着白色的手绢,在自己脸颊前来回呼扇着。
不过这样也没凉快多少,带起来的风都带着热气。
“秋月,你爸和纪向荣的父亲是老同学,两家人在孩子小的时候定下了娃娃亲,这门婚事本来应该是你爸亲生女儿的。不过那个丫头是个没福气的,一听纪向荣成了植物人就说什么也不同意了,这么好的事才能落到你的头上。”
“你听妈一句劝,什么男人啊爱情啊都是假的,就只有拿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的,你嫁到纪家去就当去打工了,两年十万,一年就是五万,一个月就是四千块钱,你做什么一个月能赚到四千块钱?”
金秋月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不听不看的样子,丁夏槐心里更来气了,说出来的话也带了点刻薄的意思:“秋月,不是我这个做娘的说你,你没读过什么书,又是从乡下来的,就是把自己给卖了,能卖四千块钱吗?”
这话实在是诛心了,一个做娘的说女儿去卖也不值钱,金秋月就是性子再软,听到这话,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丁夏槐也看到女儿流泪了,她呼扇着手绢的手停下来,脸色又温柔了一些,语气也和缓不少:“秋月,妈说话不好听,可也不是为了你好吗。这么好的婚事,你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真的愿意嫁给一个一辈子也赚不到十万块钱,只能让你吃糠咽菜的男人?”
金秋月闭上眼睛,她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没力气了,说话都轻飘飘的:“既然这门婚事这么好,他亲闺女怎么不答应?”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越英才了。
丁夏槐脱口而出:“人家是个大学生,等着攀高枝呢,自然看不上纪向荣了。”
她说完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女儿一眼,想说让女儿不要做白日梦了,难道她还想和人家大学生一样攀高枝?
可看女儿闭着眼睛要死不活的样子,丁夏槐到底是没说什么话再刺激女儿。
“秋月,饭我给你放在这里了,你一会儿记着吃。”
丁夏槐撂下话就走了,在外面又把门给锁上了。
她一出门,躺在床上的金秋月就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就像是病入膏肓毫无希望的绝症病人一般,一心一意等待死亡的降临。
金秋月已经整整两天滴水未进了,肚子早就饿的不行,母亲端来的饭菜就放在紧挨着她床铺的桌子上,馒头的香味一个劲的朝她鼻子里钻,让她的口腔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这是最基本的生存要求,是每个人生下来以后的本能。
现在金秋月就在对抗这种本能,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叫嚣着要吃饭,唯独她的精神她的意志,再让她不要吃饭。
金秋月再次闭上眼睛,饭食的香气的确是迷人,可要是吃了这饭,她就得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植物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宁愿死都不愿意吃饭了。
*
丁夏槐手里拿着托盘从楼上下来,脸上的表情不算很好看。
越英才就问了一句:“她还不肯吃饭?”
丁夏槐走到饭桌前坐下,叹了口气:“我劝了好一会儿,这孩子还是想不通,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她偏偏就是不愿意。”
越英才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丁夏槐给儿子剥了个鸡蛋,又给女儿剥了个鸡蛋,自己才开始动筷子。
刚吃了没几口,越英才就吃饱放下筷子了,丁夏槐见状赶紧站起身来,拿了公文包递到丈夫手里,把丈夫送出门后才回来继续吃饭。
吃完饭,丁夏槐碗都来不及刷,先把两个孩子送到了辅导班。
送了孩子回来,丁夏槐在回来的路上买了菜,现在买菜比中午买菜要新鲜的多,也能好好挑拣挑拣。
新鲜的肉菜做出来的饭菜才好吃,丈夫和孩子就能多吃一点。
买菜回来,丁夏槐先刷碗,刷好碗就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洗衣机转着,她就去擦桌子扫地做家务。
自从把金秋月接到家里来,丁夏槐已经一年多没怎么做过家务了,乍一开始做,她还真有点受不住,累的腰酸腿也疼。
*
从江北市到宁川市,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九点四十发车,十一点四十火车就到站了。
许清玉提着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随着人群往前走。
进了车站,许清玉先找到存放行李的地方,把自己的行李箱给存了起来。
她待会儿要去父亲家,不能带着自己的这个行李箱。
存好行李箱,金秋月走出火车站,在火车站前的公交站牌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要坐哪路公交车。
去父亲家里,要坐第六路公交车,许清玉却坐上了第九路公交车。
既然决定要带着金秋月一起走,当然要做些准备了,九路公交车途径宁川市最大的百货商店,她要去那里买一个新的行李箱。
许清玉离开宁川市的时候才两岁,对这个城市早就没有什么记忆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外面街道上的景色,心里盘算着到了越家要怎么说怎么做。
她要带金秋月走,当然不能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她得偷偷摸摸的带着金秋月走,要是被父亲和丁夏槐知道了,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还有就是得金秋月自己愿意跟她走,要是金秋月不愿意,就是她想的再周全,也不能带着人走了。
想到这里,许清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一些,她之前光想着把金秋月从那个家里救出来,却忘了人家愿不愿意跟她走了。
她和金秋月并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到金秋月面前,跟她说要带她走,金秋月万一认为她是骗子呢?
纪向荣将来可是会很有钱的,要是金秋月现在跟她走了,以后又后悔了,埋怨她怎么办?
许清玉咬着嘴唇,心里天人交战,要不然就不管金秋月了,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她的命运在看到那本书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改变了,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落个尸骨无存的结局的。
金秋月的命运会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许清玉拯救金秋月的心情动摇了,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神闪烁。
她从来没有见过金秋月,可从那本书里的描写里,她知道金秋月是个十分命苦的女孩。
一岁多的时候父亲去世,不久后母亲就扔下她回了娘家,她被爷爷奶奶带大,两位老人除了她还有十多个孙子孙女,对她根本就不怎么上心,她磕磕绊绊好不容易长大了。
被母亲丁夏槐接到城里后,金秋月才吃到第一顿饱饭,才有了第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
这样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女孩,面对纪家给出的天大的好条件,却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
说实话,许清玉是有些佩服金秋月的。
许清玉能拒绝这么一桩婚事,是因为她是个大学生,分配的工作还算不错,身后还有母亲这个设计院的副院长做后盾,所以她有底气拒绝这件事。
金秋月没有一点依靠,面对纪家的给出的条件一点也不心动,她凭的是什么呢?
也许是那颗不愿意屈服命运的心吧!
想到这里,许清玉的双手握紧,就凭金秋月不愿意屈服命运的心,她就要把人给救出来。
只要金秋月愿意相信她,她就带着金秋月去自己工作的玉津市,帮金秋月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公交车到站,许清玉从公交车上下来,直奔百货商店。
宁川市的百货商店并不大,一共两层,许清玉问了服务员卖箱包的柜台在哪,直接就上了二楼。
这会儿二楼的人并不算少,卖箱包的柜台前却没几个人,许清玉走到柜台前扫了一眼,直接就说道:“服务员,麻烦你把你们这里最便宜的行李箱给我拿过来。”
服务员看了许清玉一眼,见她穿了蓝底白花的连衣裙,手上还戴着手表,脸上的表情热情而亲切:“同志,我这里有刚进来的行李箱,是从南边过来的,和港岛上的款式一模一样,你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