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墨 第21章 section 21

“萧洵”，点点从马上跳下来，她拉萧洵的手，“我得罪蓝玉了，又得罪了朱元璋，我可能，我可能——”点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可能这次。”

“嘘！”

萧洵将女人搂到自己怀里，“嘘，安静一点，不要对还没发生的事情过于担忧，那是对自己的消耗，于己无益。”

“萧洵，你想回大明朝吗，我可以送你回去，我可以和蓝玉做交易，让你做官。”

点点说：“其实我很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你们御史台那些南人们，他们有些厌恶我们蒙古人，还有些根本就是被情势所逼，有些是迫不得已，更有些直接是被王保保绑在这里的，王保保需要他们。你呢，你想走吗，娶妻生子，娶个汉人女子，或者是温柔贤惠的大家小姐，或者是私塾先生家里的小家碧玉，你呢，想回南边吗？”

孟景初不知自己当初是以什么心情规劝萧洵南归，或许她有足够的把握帮扶萧洵，蓝玉身领五军都督府，他贵为五军大都督，不可能把小小一个萧洵安排不好。

而她点点，她捏着蓝玉的女儿，她就不信，蓝玉敢出尔反尔。

点点早就想好了，她规劝瑶璟回来是第一步，她送萧洵南归是第二步，而第三步，她要用扩廓帖木儿的兵马，大挫明军，让他们十年，不，起码二十年之内不敢再来骚扰蒙古。她要让她的大元子民，蒙古草原上所有的蒙古人都得享安逸。

起码，最起码，她要让他们得到尊严，作为草原儿女的尊严。或者说，生而为人的尊严。

点点抱着萧洵的腰，“我舍不得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走，回南边去，去苏州也好，去南京也罢，我给你买个大房子，你回去娶个妻子，美貌的，有智慧的，你们能生活得很好。”

“点点。”

点点笑，“别婆婆妈妈了，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快点给我回答，我等你。”

萧洵没有再返回御史台修书，公主点点帖木儿和萧洵天天腻歪在一起，王保保也听说他们天天不出帐篷，后头在屋里笑，“女人就是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男女都一样。”

萧洵是个温和的人，瑶璟很喜欢她，包括瑶璟的孩子都很喜欢她，瑶璟说：“孩子认生，但姐夫抱她，她就笑，她也喜欢她的姨丈，对吧，我们的小公主。”

点点也笑，她在帐篷里抓石子玩儿。

“点点很灵巧，她手巧，石子总是能一把抓住，但我不行，”瑶璟说：“姐夫，你和点点将来生了孩子，千万别给她带孩子，她不行的，她脾气不好，我怕她把孩子一脚踹床底下去。”

萧洵笑，笑得温和。

点点也笑，“哪里就这样了，我怎么没把你的小公主踹床底下去啊。”

瑶璟偏着头，说：“姐夫，你和点点的孩子肯定好看，你的眉眼好看，点点脸型好看，你们一结合，得生个天仙出来。”

萧洵看点点，“那我们就生一个吧。”

“想得美，谁和你生孩子。”

瑶璟抱着孩子出去了，点点坐在软塌上，萧洵过来抱她，他唤她，“点点。”

“嗯？”

“点点。”

点点疑心萧洵是不想走了，或者他想走，但舍不得自己。男人的头在自己肩上蹭，点点叹口气，“不要伤别离，我们早晚会分开的，不是吗？”

孟景初觉得自己很有些成人智慧，例如对男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懂男人，她母亲不这样，她的父亲顺帝也不这样，她不知道她那诡异的小智慧和果断的手腕承继于哪里。点点想，约莫还是她的父亲吧，她的父亲妥欢贴睦尔独自执掌了大元朝35年，而整个大元朝的寿命，也不到百年。

帝王的智慧，点点不觉得她的父亲有多么深不可测，但她知道他很累，作为一个君王，作为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汉人意识的蒙古君王来说，她觉得她父亲是优秀的，是可嘉的，甚至是可期的。

点点与萧洵缠绵缠绵，她睁着眼睛，想未来萧洵的妻子是什么人，她想她是否应该要求蓝玉擦亮眼睛，给她的情郎找一门好的婚事，让萧洵好把控，而不是对方可以随意践踏欺辱萧洵的门户。

点点魂游四方，萧洵却异常投入，他热烈勇猛，好像想在点点身上留下痕迹，最好是永恒不朽不可磨灭的痕迹。

末了，萧洵拿枕头垫在点点身下，点点道：“做什么？”

男人不答她。

很久以后，点点才听瑶璟说：“哦，那是受孕啊，姐夫想让你快点受孕呢。”

嗤嗤，受孕，多么可笑的词，还受孕，孟景初心道，从此我们各分东西，你有你的娇妻，我有我的子民，受什么孕？

叫我受孕，不如叫朱元璋给我颁一张圣旨，承天授命，就写他大明朝永不攻打我蒙古草原，朱氏子弟，永不再迈过克鲁伦河半步。

点点心怀大志，王保保这么说，石诨也这么说，认识她的人，都这么说她。

过了这个冬天，明军就要北伐。

探子来信，点点煮了马奶茶给萧洵，说：“你这就回去吧，等明年开春，草原上开满繁花，你又舍不得走了。”

“点点。”

“走吧，东西少带，我给你钱，金器银器，珍珠财宝，你带着这些硬通货，走哪儿都不怕。”

萧洵看她，目光中有烛火。

“走，我送你。”

点点给了萧洵一箱黄金，另有二十万两银票，她说：“做我的男人一回，我断不会委屈了你。”

萧洵不语。

点点也觉得可笑，她兀自笑了起来，萧洵却目光纠在她身上，很是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