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瞬间,言酌心里一个咯噔,冷汗顺着毛孔渗出,寒意像种子,在细小的毛孔寸寸侵蚀,发芽,充斥着阴寒气息的枝干逐渐笼罩全身。
言酌脚底死死的定在地上,仿佛灌水了铅似的,不挪动分毫,他目光紧紧注视着那双在床边的红布鞋。
从进房间到现在一幕幕,一帧帧逐个回放,回忆定格在最初看到床边的画面——那时没有那双布鞋。
现在出现了,不一定是有其他“人”在屋里,有极大的可能,是和客厅内时空转换的情况类似。
从一个白天快速过渡到几天,甚至是几周几个月之后的某个夜晚。
这里从某个时刻,毫无痕迹,无所察觉的转换到了另一个时刻。
在现实世界,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在末日里,人们开能激发各种异能潜力,这依旧在坚定着他唯物主义的想法,因为任何玄妙的现象,背后一定有某种物质在驱使。
言酌定了定心神,灌铅的腿脚能够挪动,他朝床边走去。
刚刚脑海中一瞬间的恐惧,被合理化的猜测抚平。
时空转换......
时间的快速度过,空间的停滞不变。
其实也变相说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所有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可以通过细枝末节的线索,从绳子的这一段,延展到绳子的另一段。
言酌在走动的过程中时刻观察着地上的红布鞋,鞋子制作精致,鞋头上当方的绣花文雅精巧,做工不俗,虽然干净,但是鞋面上的褶皱表明这鞋子有些时间了。
鞋并没有自己动,只是鞋尖朝着他的方向没变,言酌走过去蹲下,拿起鞋子,就是很普通的样式。
连经典恐怖片中的阴风袭来,也没有出现。
言酌将手中的鞋子放下,从床侧面敲了敲,卧房内的床下面是空的,掀起来,可以放反季衣服、鞋子等那样的款式。
鞋子突然出现,一定有存放鞋子的地方,进来时门口的鞋架上一览无余,言酌观察过,没有这种样式的鞋。
那就只剩下床下了。
言酌侧弯下腰,掀起床单,将床板翻过去,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需要定期打扫似的。
偌大的空间里,只放了一个老旧的雕花木箱,红褐色漆层依旧光亮,雕花栩栩如生,锁扣只堪堪挂在上面,并没有锁住,在屋内顶部的光线下,金属显得亮眼。
言酌保持警惕,心提到嗓子眼,眼睛小心的注视着里面的情况,将其打开,出乎意料,里面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诡异的食物,也没有料想中的森森阴气。
箱子里面叠放着两个红盆,最上面一个盆中放着一把筷子。
把筷子拿起来,盆底有一层浅浅的渍,是装过水后又干涸留下的痕迹。
下面一个盆中还残余的有黑色的灰,看起来是碳灰之类的,里面烧过碳。
箱子里放着几个没什么用处的旧盆?
言酌正准备把盆和筷子放回去,忽然看到烧炭盆下方有一个红色带着流苏的角。
他将盆拿开,看到了盆下方的东西,是一个红色盖头。
盖头上用金色绣线秀出的纹路精致漂亮,放在手里凉丝丝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除了盆和筷子,盖头、红木箱子、红色鞋子这些,都很有年代感,像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言酌脑海中串联,意识海中仿若水母触手一样的细丝颤抖着伸直,将所有一切言酌关注到,重点记忆、搁置的记忆等通通连成一条线。
顺着那条线,就能看到连成串的有效线索。
盖头、写字,是婚服中的一部分。
红木箱子暂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可能是用来装衣服,但是位置不算很大,身形瘦小的人蜷缩着都能塞进去,像26号大小的行李箱。
家用箱子,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装不了什么东西,而且床底的空间那么大,不至于就放一个小箱子。
要么就是,不需要用床底的空间?
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会把象征着婚姻的东西,塞进床底呢,尤其是盖头,被压在了最下面......
至于盆中的筷子,以及清晰可见的有残余水渍的盆——言酌想起来有些地方仍旧保留的部分习俗。
有些地方女孩子出嫁,需要在出门的时候扔一把筷子、泼一盆水,象征着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
这需要用到第一个盆,及其里面的物品。
当新娘到达婆家的时候,则要跨火盆,跨过去了,象征着祛除身上的晦气。
言酌将床底发现的线索串联,抽丝剥茧,进入副本之前收到的婚礼请柬中,出现了四个人,且直接指向这栋婚房,应当是公公婆婆和儿子儿媳一起住的家庭。
星海小区住户足够大,四室二厅,两个小孩的房间稍微小一些,是完全可以的。
零碎的线索,不仅串起来了婚礼习俗,还串联起来了两代人出嫁的过程。
何招娣出嫁应当是这样一身装扮,于是儿媳嫁进来,依照习俗,依旧应当是这样一身装扮。
至于是不是何招娣当初穿的那一身,并不重要,衣服代表的意义,并不因为是否是同一套而改变。
除了这些清晰地线索之外,还有别的零碎线索,整齐有序的勾在意识海中触须的尾端。
被压在箱底的盖头、精致但并不大的雕花箱子、箱子内部边沿的部分黄色不明显痕迹。
将有用的东西吸收掉,言酌把东西放回去,在屋内转了一圈,视线撇过婚纱照,笑容甜蜜温馨。
他回到梳妆台前,之前被暴力打开的日记本,正等待着有缘人的翻阅。
日记记录的清晰明了,年月日、事件,都写的清清楚楚,日记本扉页署名廖欣洁,字迹娟秀,能够看出来时间充裕时,字迹会工整不少,而当匆忙时,字迹则会龙飞凤舞的潦草一些。
但都能看明白写的是什么。
简单翻阅浏览了一下,言酌能够清晰感受到廖欣洁在结婚前的甜蜜欣喜,就连字迹指尖的笔画勾连都显得缠绵。
Z3026年6月21日,秀丽岛。
温和的风吹着,大自然包容我们的欢畅,他圈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说爱我,海鸥啄着我指尖递的面包,振翅的频率,仿若祝福的颂歌。
走了一天的路有点累,他在睡前帮我捏腿,还给我讲故事,希望这一辈子都能和他在一起,那一定很幸福。
这样充斥着甜蜜的话语,每一张日记篇幅都不长,但悱恻温馨在字里行间展露无余。
言酌一片片略过,很快如廖欣洁所想,两人订婚了,彩礼、三金都不少,没有任何拉扯不快,双方谈的迅速,房子男方提供,女方提供车,所有的一切商量的都很好。
后来周建福、何招娣两人说婚礼要办中式,且衣服由公公婆婆准备的时候,廖欣洁有一瞬间的别扭和不认同。
她看过婆婆相中的婚礼,虽说是中式婚礼,但是不大气,没有酒店里大气磅礴的场地,以及喜服首饰盖头,也没有抬轿子,何招娣所说的中式婚礼重在地方习俗。
那样的习俗让她觉得自己很没有价值,是一位流浪的女人,小时候借住在母亲家,长大后借住在丈夫家,延伸一下,老了之后,她会住在儿子家。
这是何招娣描绘的婚礼,带给她的信息,廖欣洁觉得压抑不适。
但她和丈夫感情好,再加上一直以来双方父母相谈甚欢,一切都进行的的无比顺利,所以廖欣洁就算并不喜欢,也不太好意思拒绝。
只侧面敲击问了一下,能不能在她老家和周瑞海——即廖欣洁未婚夫老家,各办一场婚礼。
在周瑞海老家办中式婚礼,在廖欣洁老家办一场西式婚礼。
这样子,她可以满足未来婆婆公公的心愿,也能够办一场自己喜欢的婚礼。
双方都能够满意,何招娣思索片刻,当场就答应了。
熟不知,廖欣洁憧憬期待的以后,只是一场慢慢侵蚀血肉的驯服。
z3027年8月31日。
我怀孕了,原本将要在家里举办的婚礼,推迟了,新婚蜜月的缘故,我和老公在外吃吃喝喝玩乐,也没有注意这些。
回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怀孕一个月了,那是在举办婚礼之前的一个月,就已经怀了,但我们因为过于开心和忙碌,而没有关注这些。
既然如此,迎接一位小生命,妈妈就暂时不办婚礼了,等之后,宝贝你还有机会参加妈妈的婚礼呢。
(笑脸)
可能是怀孕带来的不适,那之后廖欣洁的记日记的频率少了许多,但仍旧抽时间,有些潦草的抒发着压抑的心情。
Z3027年10月21日。
已经怀宝宝四个月了,下班之后在家里给宝宝听胎教,婆婆说要多活动,有益于胎儿,所以每天她会帮我洗大部分的衣服,留下一两件,让我站着活动活动。
有时候晚上回来还要忙,会觉得很累。
可婆婆也是为我着想。
Z3027年12月7日。
有想吃的东西,但是家人都说怕对孩子不好,我原本喜欢重油重辣,浓油酱醋的食物,但是家里人为了宝宝的到来,都开始清淡饮食了。
我也这样吃,可是味道好淡,吃了一段时间,感觉我要变成另一个人了。
Z3027年12月15日。
好生气!
周瑞海替我把工作辞了。
可所有人都说为我好,连母亲也说公公婆婆一家人都对我那么好。
周瑞海这样做,肯定也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但我很生气,我好像在丧失廖欣洁的身份,我变得不认识我自己了,从穿上那身嫁衣,盖上那个盖头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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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