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残党【虫母】 第11章 第十一章，残缺虫母的呼唤

【距离进入冷却舱沉眠还有60小时】

新风系统乎乎的转着，带走混浊的气息，白色的辉光管挂在顶部，白光照射在由金属组成的地面和墙体上，又经由它们散射开来，照亮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钢铁铸造的类胶囊床边，带着绿框眼镜的男人吞咽完药，随手将药片丢回桌上。

黎洵坐在胶囊床前，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下面，载歌载舞的舰桥中心，自动机器人穿行在人群中，递送酒水，周围人的动作极尽浮夸之意，舰长聚在舞台中心，面色激动地宣布着什么，一个巨大的圆球被抬了上来，那看起来像是一个酒水发酵装置。几根管道口连接铁球，舰长拧开开关，就有液体从里面溢出。

黎洵打了个哈欠，中长黑发散落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脸颊，无神的眼睛看向下面，他刚刚吃了抑制药片，困的很快，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耷着。不过几十秒，他整个人便向前涌去，跌入柔软的被窝中。

下方的狂欢还在继续……

起初思绪还是很混沌不清，随着时间的推移，手脚都存在感愈来愈清晰，再往后则是“自我”这个概念的存在。

这是，这是哪儿？！他的身体！

黎洵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但是四周仍旧是一片漆黑，湿润粘稠的液体将他包裹，他拼了命的想要挣扎，他抽动着自己手，随之而来的是铁链的摩擦声，沉重的触感从四肢传来，一同带来的还有重钢的寒凉。冰冷的触感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梦与现实。

还未等他静下来思考，腹部便传来尖锐的刺痛，被锐器割裂的刺痛感一**传遍全身，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溶液，紧随其后的是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啊！！！

神经早已在刺痛中麻痹，他精神恍惚，耳边传来尖锐的虫鸣声。

痛！好痛！

——滋滋滋滋！振翅声愈发强烈！就好像有一只肥硕的、巨大的虫子爬在他身上，吸食他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什么诡异的想法都能想到。

而且为什么是虫子……还是肥硕的虫子……还有两片偏窄残缺的羽翅，一个具象化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袋里，一只肥硕且发育极度不平衡的虫子，它纤细的虫肢被锁链锁着，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连鸣叫声也被拢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嘶……给我……凭什么你……，那只虫子趴在他的身上，嘶吼着，怨毒的复眼闪动绿光，死死地盯着他，虫肢扎入他的肩膀，剧痛迅速冲击脑袋，随后是窒息般的昏沉。

不……，难受……我不能睡……，他觉得自己要再次昏厥过去了。

与此同时的大厅内，艾瑞尔的虫翅猛地展开，轻而易举的划破了制服，原本还算维持着微妙平衡点的生理瞬间失衡，虫化的特征飞速展现，他快步离开人声鼎沸的大厅。衣服飘飘荡荡，落在地面。

他刚藏入小道，尖锐的嘶鸣夹杂着不明意义的低鸣轮番轰炸，脑袋里好像被人塞了扩音器，脑花都要震碎了，他踉跄着重跌倒地，纠缠的嗡鸣持续时间很短，只有几十秒分钟，但艾瑞尔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酷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最后还是靠着伊尔扶起来的。

“你听见了吗！”艾瑞尔半说半嘶鸣低吼道，“滋滋滋……”一阵振翅声夹杂着言语，艾瑞尔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看起来越来越像怪物了。

他回过头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遏制了虫鸣的发声。

伊尔神色凝重，手指骨发白，超出人指的长度和异常的弯曲都昭示着艾尔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他用已经开始形变的手拉着艾瑞尔迅速撤退。

“伊尔，你在干什么！现在可是找到虫母的好机会，它就在中间！”

“我们必须杀掉它，你看见了吗，仅仅是嘶鸣就能让我们变成这样，要是它彻底成熟怎么办，你想要变成没有理智任人号令的怪物吗？”艾瑞尔还想继续说，却被伊尔捂住嘴，死死地按在墙上。

“闭嘴，哈……哈……，艾瑞尔，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它的影响范围，这不对劲……”伊尔脖颈上青劲爆起，血管像褐绿色的榕树枝一样向上攀附，延伸。

“这和我们在资料上得到的信息不一样，它活过来了！”伊尔怒吼了一声走，彻底放开身体限制半虫化，崩开羽翅，拖拽着艾瑞尔飞向廊道尽头。

404房间内，黎洵双眼紧闭，大汗淋漓，他在床铺上滚了好几圈，丝绸制的昂贵睡衣褪到一边，白光打在白皙纤瘦的背部上，浅薄的肌肉下是不正常的鼓起，他如同一只烫熟的虾般佝起腰，鼓包越来越大，撕开皮肉，一对纤薄的翅膀颤抖着展开，灿黄色的翅膀交织着银白的脉络，快速横向展开，磨铁声扎入耳蜗，胶囊床边上留下来数条微小纤细的刮痕。

血……，都是血。血珠缠沾在他的翅膀上，顺着重力缓缓流下，流到翅根时又被迅速吸收。溢血的背部一滴血都没有滴到地上，薄翅像草糕捕获飞虫一样将鲜血捕捉殆尽。

他的意识还在挣扎，意识中纠缠着四肢的液体渐渐褪去，脑海中趴在他身上的那只虫子开始渐消逝，他感觉自己长出了翅膀，下意识的，他将翅膀划向那只肥硕的虫子，纤薄的翅膀随欲所动，轻易绞碎了沉重的幻影。

一声足以震碎玻璃的高分贝虫鸣，沾满全身的粘腻液体，和恢复轻盈的身体，他感觉自己正在快速脱离那些粘腻的溶液，距离醒来只有一步之遥。

黎洵眉头紧蹙，身体蹦到极致后渐渐松开，他眼皮微颤，意识疯狂挣扎，试图突破最后的那层薄膜。

醒来，快醒来……

在不断的猛烈冲击中，他的翅膀割开皮肉，诡异的缩到了皮肤底下，伤口快速愈合，只留两条细长的血痂沾在背上。

他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抓着被子重重的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粗喘着从地上爬起，抹干额头上的冷汗。他看向自己的手腕，还好……，没有，没有红痕，只是做了噩梦。

他只是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噩梦！

黎洵的心怦怦直跳，根本停不下来，他面色苍白，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细微的碎屑飞到他的眼睫上，轻轻一摸，是银色的碎屑。黎洵双眼无神的看着手心的碎屑，脑袋嗡嗡作响，思绪一时间竟然没有转过来。

哪来的碎屑，喷漆掉了，飞船又偷工减料了吗。

他抬头看着眼前几条细长的划痕，黑眸涣散，呼吸都急促起来，他迫使自己放弃思考，跌跌撞撞跑入了卫生间，窸窸窣窣的水声掩盖了其他动静。

他站在温热的水流下冲刷身体，轻轻抹开被雾气覆盖的镜面，看着里面脆弱无神的自己发呆。恶梦中的那只虫子好像还未离去，背部传来阵阵搔痒，他左手抓着右手颤抖的手腕，强制的将右手按到背上……

“不会的，一定是梦……”他嘴角狂颤，唇部白到发青。背上没有翅膀，却有两条细长的血痂，它们呈对称分布，柔软的手心像是磨过粗粝的砂石，硌得人心慌。

“……”黎洵沉默不语，萎靡瑟缩在角落，不知所措。随后又像是受到什么剧烈的刺|激一直扣着背上的血痂，鲜血肆溢，染红了地面，虫翅自动弹出割伤了他的手，细长的口子从虎口拉到手肘，鲜血像是泄闸的洪水，铺满地面，无论怎么冲都冲不掉。

为什么，为什么要再次抛弃我……，我只是想要回去做个普通人。

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包裹着他，亦如20年前那天。黎洵眼角微红，缩在角落，时间快速流逝，直到室内的空气检测器器滴滴作响，水流被系统强制关闭，抽风机最大功率运转，抽走室内的水汽。

几分钟后，浴室门开启，地板干净如初，浴室内满是橘子的清香，黑色的背包被他随手丢到晾衣架上，整条右手都包裹在薄薄纱布下，眼角微红的人圈着浴巾，坐到床边。微微展开薄翅，有意识的隐藏翅膀。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完美的生存公式。”黎洵冷漠中略带讥讽的说道，有的时候他还是挺佩服自己的，调整心态只需要一小会，他该去参加比赛，或许能获得‘最佳承压奖’。

既然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展露出来，那一定有办法将翅膀藏起来。黎洵有意识的训练着收翅，终于在明日的饭点前将翅膀藏到了皮肤下。他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长出翅膀……这个问题，他好累。

连轴转了十几小时的黎洵满脸疲惫的接过第二日的午餐，快速解决后倒头就睡。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陷入被窝，这次不再有噩梦，呼吸平稳，他深陷无意识的梦乡。

【距离进入冷却舱沉眠还有44小时】

类虫母219死了，死在了球状的铁制容器中，它死前仿佛受到了惊吓，身体上有很多裂口，尸体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实验员将它从广场中央运回，以便检查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