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就算是晚上也是灯火通明的,比起早上的冷清,它此刻里面站满了人
萧哉赎松散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厚厚一沓的质料,楚胤坐在一旁,看着他慢悠悠的翻着
“我查了人间的记录,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杀他们”
萧哉赎不紧不慢的抬起眼,目光落在跪着的兰郢身上,眉眼间透着些淡淡的戾气
“但是,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宗门,也有宗门的规矩”
“既然你已经把人杀了,就说明你承担的起后果”
他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只不过目光沉了下来,强硬的气场压的在屋里其他几人不敢抬头
“哐当”
一把类似匕首的武器被萧哉赎丢在始终淡然如水的兰郢面前,结冰的眸子终于动了一下,半响才缓缓拿起来
“谢谢掌门”
他把匕首抵在脖间刚发力就被坐在上面喝茶的叫停下来
“说说,也许,我会放过你”
兰郢脸上是一闪而过的错愕,像是不相信这位以心狠手辣著名的玄辄掌门会放过他,犹豫了一下,在萧哉赎没耐心时才低下头开口
三年前,兰郢刚刚苏醒,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个人在街边如孤鬼一样晃荡
晃饿了,自己无处可去就缩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把脸埋进衣服了无聊的数着地上的小虫子
许多人见到他的绕道走,没有一个人停留,他数完一轮又有一轮,直到面前被阴影覆盖,他才抬起头
男人弯下腰笑着看他,手中还拿着一杯奶茶,温柔的把东西递到他面前,然后在确认他无家可归时,把他带回了家
后来,两人渐渐熟了,他才知道那个人叫,程避孤,这一个名字,他牢牢刻在骨子里,抹不掉
但是他不是普通人,有一天他晕在阳台,醒来时记起自己是谁,自己是……是……是冥暗的兰郢,是看管讯石的弟子
于是他回到讯石的所在地,继续开始无聊枯燥乏味的生活,他闲的没事就私自询问讯石自己都信息,于是,他就发现了漏洞
本来他是想上告给楚胤的,好让他给改过来,但
程避孤死了
当他听到消息时,人已经在火化场里准备焚烧,他的父母在旁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他不敢过去,只能远远藏在柱子后红了眼眶
他跑到讯石前,悄无声息的查程避孤出事那天的资料,发现,是胡安和谢世两个人策划很久的谋杀,就因为程避孤在生意上不给他们面子,所以收买一位司机,造成了这场交通事故
因为程避孤的死,他到赛车场上疯了三天三夜,却恰好被胡安与谢世看中,成为朋友,一起玩着赛车
那天,胡安与谢世商量来个比赛,让他做见证,他满口答应,在两人摩托车上做了些手脚,最后导致了这场灾难
他本来没想嫁祸给刚好路过的傅翊尘,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让这个运气不怎么好的朋友扛了个锅
一大堆话说完,兰郢才抬眼看向坐在上面的两个人,满眼嘲讽
“讯石说他们无辜,可是他们哪里无辜?他们是没有亲自动手,血也没有溅到他们身上一滴,但不代表他们没罪,不代表他们是无辜的”
“程避孤死了,他们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陪他?而那所谓是维护世间公平公正的讯石,为什么……为什么也是这般愚蠢?”
“它是一块石头,可谁都信,都对它说的话深信不疑,这些人啊……”
萧哉赎耐心听到最后,才撩起发重的双眼皮看向他
“人也杀了,气也撒了,可是,人不还是回不来吗?”
兰郢一愣,眼尾悄悄爬上一抹深红
是啊,什么都干了,可惜,那个温柔的男子活不了一千年,也不是他们这类人,根本,回不来了
萧哉赎轻叹一口气对站在旁边的灵卫沐忡吩咐道
“把人压到轮回路里,看守轮回的普通人”
兰郢猛的抬头拜了下去
“谢掌门!”
等人走后,一直一声不吭的楚胤才抬起头说
“你心软了”
萧哉赎淡淡的笑着不答反问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你死不了,我们这种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不了”
萧哉赎凝视着他,像是在开我玩笑
“那我把你忘了怎么办?”
这一刻,楚胤脸色冷了下来
“悠洛你记着,你要是把我忘了,我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堵住了嘴,夜里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掀起掉在地上的衣服
凌晨两三点傅翊尘从梦中惊醒,他在黑暗中眨了几下眼,等适应黑暗后才掀被下床,走到客厅刚接一杯水就放心阳台有人
进贼了?
他不以为意的走过去,月光撒在阳台的花上,窗户被敞开透着风,洛泾寒冷冷清清的坐在那喝着酒,倒显的有几分悲凉
他不经意间回头一扫,看到倚在门边看着他发呆的傅翊尘,他倚在那也没有笑,但眼底折射出一种哀念与悲伤,甚至眼眶周围不自觉的红了
“过来喝点?”
洛泾寒拉开身后的灯,冲他举了下手中的酒,刺眼的光线让傅翊尘下意识把眼睛闭上,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
他看着又继续喝酒的洛泾寒,轻笑一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拿起一瓶酒
慢慢的积攒几千年的情绪终于被他藏好了,他才调侃的开口说话
“怎么,大少爷失眠了?”
洛泾寒发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不咸不淡的点下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像是今晚的酒喝多了,他想把一些话说出来,说给旁边的人听
“这世界分三种人,普通人,痴情人,和我们这类人”
他停顿了一下,舔一下干燥的嘴唇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
“我们这类人,死不了,又无法把自己漫长的几千年全部记下来,只能一千年一千年的过着”
“过完一千年,记忆被自动消除,把熟悉的亲人,朋友,爱人,悲欢,喜乐,全部忘的一干二净,然后,重新的活着”
洛泾寒斜坐在椅子上,眼里多了几分凉意,傅翊尘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疼的不能呼吸
“一千年,怎么这么长?有些人不想在这漫长又荒缪的地方活着了,想换个地方活,也想轮回,也想转世,可惜,可惜啊”
“自杀后没有躯壳,只能做一个漂流在人世间,不老不死,别人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孤魂野鬼,浑浑噩噩,没有希望,没有目标的等个一千年”
“一千年后,才能生出新的躯壳,以前的记忆,不管是孤魂野鬼的还是人的,用他们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轮回”
他停顿一下,转头对视上傅翊尘那双复杂让人看不懂的眼睛,凉薄扯出一抹笑,理智又有点偏执的灌了口酒
“可是,用我们的话说,就是新的折磨,新的……痛苦”
“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