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冬与男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男人动作拘谨,眼神中带着几分害怕,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阎冬的状态,与阎冬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
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来到一片被雪盖住的庄稼地。
这片地界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尤其是在前方还有一座新盖好的六层居民楼,按理来说,开发商不会放弃这么一大片空地,但不知为何,这块地就这么孤零零地留下来了。
为了缓解紧张,男人用脚尖蹭着雪地,直到将那层雪全都推开露出黑色的土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阎冬的声音唤回男人的思绪,他搓搓手想要上前,但被阎冬冷漠的眼神所逼退,“我是你爹,来看你不应该吗?”
“这是想起来你是我爹了?我管你要钱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儿子吗?”
男人到底是长辈,他看似一直在迁就着阎冬,实则毫不理会阎冬的警告,他只是害怕,害怕被阎冬打而已,此刻被阎冬说着,他的火气‘噌’地一下冒了出来,“我怎么不是你爹?!你忘记了,寒冬腊月,是我将你从雪堆里刨出来的,没有我,你早就冻死了!”
“现在知道你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就想不认我这个爹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你妈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她知道了,她儿子其实早就死了!”
男人被阎冬高高拎起,军大衣的衣领再也掩不住男人那张小人嘴脸,他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双手在空中挥舞,最后害怕地抓住了阎冬的手腕,“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你爹!”
阎冬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气,久未洗过的军大衣被冻了许久,内里早就固住,随着他的用力,里面结成团的棉花也发出抗议的声音,他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狠,“别提我妈,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去刺激她,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你不敢!你还想上学是吧,你要是对我下手,我就去告你!我让你上不了大学!”
阎冬厌恶地看了眼男人,从小到大,男人除了喝酒打他威胁他之外还会什么,曾经他觉得害怕只能仰望的男人如今他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
阎冬松开手,男人立马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既然知道我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就该知道,有钱人最擅长用钱摆平一切,别说我打断你一条腿,就算我把你杀了,那又怎么样?你的命跟钱比起来算什么?”
听到这句话,男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阎冬,他似乎没想到阎冬会说出这话来,他抬手指向阎冬,却在与阎冬对视的那刻,畏畏缩缩地将手收了回来。
“记住我说的话,骚扰她的下场,你付不起。”
阎冬转身就走,不再理会男人的低声咒骂,那一句句带着辱骂性质的小崽子曾经是他的噩梦,听到就会浑身颤抖,现在听来不过是无能者的叫嚣而已。
巷子通透,他站在风口一吹才觉得自己穿得确实少了,冷颤一个接着一个,阎冬忽然想起那晚在巷子边上靠在墙上喘息的沈鸠,薄薄的夹克紧贴着墙,冷瞬间传入骨子里,可阎冬只觉得畅快。
刚刚借用了沈家的名头,如果沈鸠在场的话,大概又会说他表里不一了。
要回到沈家去吗?
他呼出一口冷气,以前他觉得钱是个好东西,能解决家里所有的情况,只要有钱,家里就会和谐,后来他慢慢明白,有钱也解决不了人性。
如果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沈家出现了,他或许还会考虑回到沈家。
现在,他没有这个想法。
阎冬回去的时候,沈鸠刚好换了一瓶药,他还保持原有的姿势,整个人窝在阎冬的羽绒服里,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他正打算坐下,沈鸠就睁开了眼睛,“吃的呢?”
阎冬从夹克里掏出两根士力架,沈鸠面露嫌弃。
“我不吃巧克力。”
“小狗才不吃巧克力。”
沈鸠瞪大了眼睛,“我是不喜欢吃巧克力,狗是不能吃巧克力,阎冬,你想拐着玩儿骂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看样子是好了,都有力气怼人了。”
“我不好也能怼人。”
沈鸠缩了缩身子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阎冬,他是真的饿了,阎冬出去了这么久说是买东西给他吃,结果只带来两条士力架,骗子,阎冬不应该叫阎冬,就应该叫骗子,他骗沈母说住进了别墅,骗他说对沈家没意思,还骗他说是出去买东西了。
沾了奶油的草莓递到沈鸠的嘴边,沈鸠闻着味儿睁开眼睛,不期然地对上阎冬带着笑意的眼神,“还说不是小狗?谁家好人睁眼前先动鼻子啊。”
沈鸠张嘴想要反驳,阎冬趁机将草莓喂进口中,想骂人的话被酸甜的草莓给压了下去,冬天的草莓实在酸涩,但因为有奶油,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你去了甜品店?”
“礼尚往来。”
阎冬将小蛋糕放在桌子上,这样沈鸠就可以用叉子自己吃了,有了东西吃,沈鸠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他知道阎冬口中的礼尚往来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两个虎皮卷,这也要还,看来阎冬真的是很想跟自己划清界限,说不定这个骗子这会儿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他了。
“心里又怎么骂我了?”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诈诈你。”
“无聊不无聊你。”
“所以我说中了,你刚刚在骂我。”
沈鸠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阎冬。
阎冬也不生气,他见沈鸠如今气色不错,抬脚往里屋走去。
诊所老板正在里屋配药,见阎冬走进来,热情地招呼他坐,老板往后张望了一眼,阎冬意识到他是在看沈鸠。
“以前没见着你对谁上心。”
“同学而已。”
阎冬搬来个板凳坐在老板手边,老板手上利落地配着药,最近天气降温,诊所里多了许多病人,大多数都是小孩子,等下午放了学,屋子里就变成了鸟场,叽叽喳喳的。
“只是同学还帮人家挡风?”
“你知道你门口漏风还不拿塑料布贴一下?”
诊所老板笑了下,“之前那块是贴好的,昨晚有个小孩子打针的时候手不老实给扣破了,你要是真闲得慌,就去给补上,反正顺手的事儿,也正好在你同学面前卖个好。”
“你自己弄吧。”阎冬伸展着腿,“六爷那边真没事?别又是说瞎话骗你。”
“没事,要真是有事也轮不着我管他了,早就医院了。”
阎冬听到这话没搭腔,诊所老板踢了踢他碍事的腿,“收收,一会儿再给我绊倒了,不去陪你同学?”
“他现在正烦我呢。”
“呦,咱们这么阳光的冬子也有人烦?”
“别寒碜我。”
老板一手拿着托盘,一手在阎冬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这学上的,羽绒服也不穿,校服也不穿,只穿夹克耍帅是吧,你小子别是有心上人了,搁这儿开屏呢。”
“什么啊。”
老板也不管阎冬,说完就走,阎冬胡乱揉了揉头发,目光却与门外沙发上的沈鸠对视上,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移开视线。
沈鸠别过头后就后悔了,他心虚什么?
这阎冬跟老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会是在说他吧,没准,要不然那老板老往外看他干什么。
沈鸠的药两个小时就打完了,正好打完是中午放学时间。
阎冬陪着沈鸠回了二层小独栋,阎冬要回房间的时候,沈鸠伸手隔在门板上,阎冬愣了下,“你手不要了?”
“你能再圣父一下吗?”
沈鸠低眉,不去看阎冬,生完病还没完全好的他身体还虚着,整个人都透露着空,在回来的路上,沈鸠合计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示弱比自己出五百万合算太多了。
“想让我打电话?”
“嗯。”
“沈鸠,你当时自己做出的决定,你就要自己承担,我不相信这个电话你不能打,我也不相信你会说出一个你没有的金额,如果你真的没有,那也是你的事情。”
在沈鸠震惊的目光下,阎冬推开了他的手。
“沈鸠,我对沈家没兴趣是真的没兴趣,所以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你不是说过,你这个精灵不需要我这个圣父吗?”
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沈鸠震惊的神情慢慢变得麻木,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房门关闭,他在镜子里看见了此刻的自己,一副被欺负很了的样子。
沈鸠眨了眨眼睛,走过去将镜子反扣在桌面上,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沈鸠,他的反应不是在你意料之中吗?本来就该是这样。”
“不该的是你冲动的决定。”
“他说得对,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他应该反思,他刚刚在示弱之前为什么会那么笃定阎冬一定会帮自己呢?自从来到这里,他变了太多,变得太没有警惕性。
五百万,沈鸠不是没有,只是他的钱都在沈家的掌控之中,他要是私自动用这么多的钱,沈父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质问。
如果他主动给沈母打电话,在得到说教后沈母大概率会让他用自己的钱来做这件事情,他可能得不到好也卖不到乖。
他要抉择,是沈父还是沈母,不打或者打代表了他的态度,代表了他在沈家站谁。
如果不是这次来这里,他大概率还不会这么快认清楚沈家内部的斗争。
但他不想这么早就站队,他输不起。
如果沈母赢了,那么他沈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人生了,无论是被丢弃还是放在阎冬身边,他都不会再有自己了。
如果沈父赢了,他的处境会比现在好一点吗?
这五百万花出去了,也许他一点好都捞不到,还有可能成为日后的一颗炸弹。
如果阎冬帮他……
沈鸠拿出手机,在沈母的通话界面停顿片刻,大拇指停留在拨打键上。
……
“喂,我是沈鸠。”
啊啊啊啊,居然到现在才更。
最近一下子就忙起来,日更不能保持了,谁懂周天还要打工的痛啊。
隔日更吧,其实这本一开始定的就是隔日更,但是写这本开头的时候联想到了他们以后重逢的一些画面,就很想快点写到,其实我超级想多写点,脑子里有很多画面。早知道开文之前应该存存稿的,也不至于连日更都保持不了!!!这本开得太心血来潮了,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会努力写好并写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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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