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气有点像愆鬼,可按理来说被愆化的妖并无理智,更不可能利用愆鬼去控制别人。白家从前可是以研究愆化阵法出名,你可知这是何物?”
柳松闻言一愣,他望着窗外行动诡异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我族叛出许久,这许是主家搞出来的鬼东西。不过能以此来控制旁人,此等邪术,令人不齿!”
齐九烟瞥他一眼,从见到他开始这柳松就对主家颇有微词,仿佛有天大的仇恨。当初遥州一声不吭血洗了白家,她至今都没找到原因,或许能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
刺啦——
身后一声异动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齐九烟和柳松对视一眼,拔剑警惕向后走去。
庙中阴风阵阵,满是蛛网的灰纱挂在梁上飘动。齐九烟小心迈过乱七八糟横在地上的木头,走到神像跟前。
是她的错觉么?这铜雕怎么好像被移动了?
她伸手在案台上抹了几下,不对,这一处太过干净没有灰尘,神像被人动过了!
齐九烟扯着柳松极速后退,手中长剑一挥,空中传来兵刃交接之声,下一秒,一把匕首闪着寒光被打飞。
对方似是察觉到不敌,利用飘动的灰纱试图扰乱她的视线,向后逃去。
“不好,齐道友,他要逃了!”
“闭嘴!封闭嗅觉!”
被纱布缠住的柳松急忙照做,见他没有什么危险,齐九烟便没再管,专心去追那偷袭之人。
她步法玄妙,避开对方留下的陷阱,剑光与符咒齐出。
谁知那人竟举着神像去挡她的攻击。见与自己相似的雕像被炸飞,她罕见的迟疑了一瞬,竟让偷袭之人趁机逃走。
“怎么样?齐道友,抓住那人了吗?”好不容易离开纱布纠缠的柳松赶上来,气喘吁吁地问,“那布上竟全是毒,幸好齐道友让我封闭嗅觉,不然在下定得吃一番苦头。”
“他逃了,没抓到。”齐九烟脸色有点难看,她不是会在战斗中出神的人,那雕着她的神像不知为何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影响她的意识。
“那我们追吗?”
她摇摇头,忽然瞥到先前被她打飞的匕首,从地上捡了起来。
“这匕首上挂的是……同心穗?”
“同心穗?”
柳松接过匕首仔细端详:“没错,就是这个。这是秋池城传统,每逢灯会,城中女子会亲手编同心穗送给心上人,表明心意。怎么了,齐道友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上面有那幻妖的气息,而且……”齐九烟走近那破碎的神像,“这铜雕是空的,里面有空间阵法!”
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划过,神像中的空间阵法似乎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难道那人一直藏在神像里面?”柳松悚然,他们方才在庙中的谈话岂不全被那人听到了,“不行,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我和白家的关系……”
柳松还没说完,破庙的门便被黑气人一窝蜂冲开。他抬头,一道道白线合成粗壮的一束悬在他上方。
“这这这……”
“还愣着做,什么,跑啊!”齐九烟推了把他,躲过朝他们伸来的手,“掩灵符失效了,快走!”
二人推推搡搡,从破庙中跑出来。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柳松,茫然地跟着她狂奔:“不是,齐道友,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儿啊?”
齐九烟灵活地在巷子中穿梭,还不忘往后面甩几张符,抽空对着柳松解释道:“如你所见,那幻妖据说是你的前世情缘,他们都是来抓你的。”
话刚说完,柳松便瞬间领先她一个身位。
齐九烟:?
“我生是芸娘的人,死是芸娘的鬼!怎么可能和幻妖在一起!这里我熟,齐道友跟紧我,趁早甩掉他们。”
柳松浑身充满力量,带着齐九烟拐了一道又一道弯,翻了一个又一个墙,仿佛后面的追兵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二人精疲力尽之时,终于在拐角遇到另一群人。
天要亡我们!
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对面那群人中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姐!”“九烟师姐!”“齐师妹!”
是冼卿他们。
齐九烟狠狠松了口气,长时间的奔波再加上先前绘制掩灵符,灵力几乎耗尽,她腿一软有些脱力。
有人上前一步悄悄扶住了她。
“师姐,师姐,阿州真的很担心你!”按照入凡后的年龄来看,遥州此时才十四岁,如今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遥州简直要气死了。在齐九烟渡完劫后,他的魔气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帮她挡挡黑气人的追击。谁知道师姐竟为了那个柳松,又是吐血又是被偷袭,魔气又不好出面阻拦,只能看着干着急。
他低头望着她,眼眸中全是关心和深情,泪水突然滴在她手上,顺着此时满是尘灰的手背滑落。
齐九烟一顿,手指微微缩了缩,方才温热的泪滴仿佛要灼烧出一个洞来。她难得有些心软,接过遥州递来的聚灵丹,拍了拍他的头:“好了,我没事了。”
“九烟师姐,你筑基啦!太好了!”冼卿颇有眼力见儿的等了好一会,这才笑着凑上来,“咦,柳松?你不是被关在城主府吗,怎么会和师姐在一起啊?”
“此事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柳松长叹一口气,试图用三两句解释清楚。不过却在齐九烟的偷偷示意下,掩去了破庙发生的事。
不得不说,这一天经历的事仿佛比他们一年遇到的都多,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幻妖呢?她为何没追上来,反而是利用黑气控制城民。”
人群中有修士忍不住开口询问。
齐九烟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跟着许多人,看样子是来帮忙的。她淡定开口:“我找到柳道友时,那幻妖已经被人困在了剑阵中,不知是哪位道友的手笔。”
“啊,应当是前去帮忙的金丹前辈们了。”
“困住能布下这么一个大阵的幻妖,这可不简单!”
“那便好,等阵修们破了阵,我们就都能出去了。”
听到此消息,修士们俱是欣喜不已。这邪阵困了他们许久,如今总算是有点眉目。
“劳烦诸位道友先去救助城中百姓,我们师门几人还要在此处,为柳道友掩盖气息。”齐九烟拱手,向其他人表明歉意。
“哎,好说好说!”
“可要好好看住柳道友,绝不能让那幻妖得逞。”
待到旁的修士都离开,齐九烟才告诉他们破庙发生的事。
“我猜测纪芸不是纪芸,柳松也不是柳松。”
“啊?等一下等一下,纪芸不是纪芸我知道,柳道友辨认过了。可这,柳松不是柳松……”冼卿被这石破天惊的猜想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再看姜如虹也是瞪大了眼,山玉更是从头懵到尾。
见他们一个个愚笨至此,有了魔气开挂的遥州得意起来:“嗤,师姐说的那么清楚,冼师妹怎么还不明白啊?那人既有幻妖气息的同心穗,没被吸取生气,又藏在空间阵法中。月老庙的空间幻境也定是那幻妖所为,那人与幻妖关系肯定不一般。师姐师姐,我说的对吗?”
齐九烟点头:“我怀疑那幻妖真正的前世情缘,是庙中藏的那个男修,而柳松恐怕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其实将柳松送到城主府后,我留在那拿走棘壶参胖修士上的追踪符就感受不到了,但不知为何,这件事被我忽略。
可能那时整个城的阵法就已经被布下了,我们的认知被潜移默化影响,忽略了哑巴的信息,将柳松当成了贼人。幻妖作为施阵人,阵中人所说所做她都知道,本想借月老庙除掉我们,未曾想我拿到了黑气妖丹成功破阵。”
“师姐的意思是,幻妖利用我们与柳松的对话装成纪芸,然后利用柳松去保护她真正想保护的人?”冼卿脑子转过弯来,对着遥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等等等,不是,那我……我的修为和头上的白线怎么回事?”
“找到那个男修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山玉不耐烦打断柳松的提问,“还得本龙出马,你们啰啰嗦嗦说那么一大堆,倒不如把人抓起来审问一番来的快!”
“这未免太过武断!”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之时,齐九烟也重新绘好了一张掩灵符,贴在状况之外的柳松头上。
“好了,既然幻妖已被困,城中百姓也有人救,阵法也有人想方设法破除。我们不妨去找那男修,彻底断了幻妖的计划,如何?”
遥州自是无条件支持,师姐已经灵力受损,自然不能再去做那危险之事。去找人既没有太大危险,他又可以紧紧陪着,举双手双脚赞成。
其余几人沉思一会,也无异议。
“不过这秋池城这么大,找一个连相貌都不清楚的人,这会不会太难了!”冼卿皱着眉头,长叹一口气。
遥州倒是用他那缕魔气标记了一番,可现在说出来未免太过可疑。人找不到城毁了都无所谓,他绝不能在师姐面前暴露。
“不必担心,我趁乱在他身上留了张追踪符。”齐九烟勾唇,举着张符对他们眨眨眼,“我们跟着对应的这张母符走就好。”
“哇塞,这都能预料到!”冼卿秒变星星眼,竖起大拇指,“九烟师姐你的追踪符是批发的吗?也太厉害了吧!”
“这有什么,冼师妹未免也太低估师姐了!不像我,师姐做什么我都是相信的。”遥州见不得冼卿那幅假惺惺的样,师姐就是被她这种人所哄骗。
众人在遥州和冼卿的拌嘴声中,循着母符去找那幻妖真正的前世情缘。
城中心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破声,随之而来的是空中与剑光术法交织的黑气。
齐九烟抬头,她的剑阵被破了。
“那是,城主府的方向?”
“幻妖恐怕已经从剑阵出来了,我们得抓紧。”齐九烟又分了几张疾行符,各自贴在飞行法器上加速前行。
母符转来转去,终于在城东月老庙废墟停下。
“又是月老庙!齐师妹果然没猜错,这人铁定和幻妖脱不了干系。”姜如虹御剑一个漂移停在废墟上,惊叫着开口。
只见倒塌的月老雕塑下,一个穿着破布衣裳的少年跪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兔子,往它口中塞固魂丹。
即使被遥州用刀抵住了脖子,那少年还是头都没抬一下,固执地给兔子灌着灵药。
“它早就死了,你喂再多也没用。”唯一懂医术的山玉不解地开口。
少年听到这,终于有了动作。他愤恨地看向山玉,全然不顾已经被划出血的脖子,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什么。
“他,他是哑巴?这满地的固魂丹,安魂草,不就是书院任务中真正的筑基飞贼吗?”冼卿向其他人传音。
柳松恍然大悟:“不是,我就说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我,原来是找错人了!我真是服了,我好好的只是偷个拍品想救个人,莫名其妙地被扯进这么多事,这运气也没谁了!”
齐九烟移开遥州的刀,蹲下来与那少年对视:“你可想救这只兔子?”
“师姐?”
少年警惕地盯着她,手不停地抚着兔子的背。良久,他似乎从齐九烟身上认出了什么,眼神有些许动摇。
他站起来点了点头,用灵力控制尘土,在地上摆出几个字:“你想怎么救她?”
“九烟师姐,这兔子真能救活吗?”冼卿紧紧握着剑,防止少年突然袭击。
“其他人后退,我只和她说话。”尘土变幻,浮现了新的句子。
几人对视一眼,颇为犹豫。这人是筑基修为且善用毒,只留她一人会不会太危险?
齐九烟沉思一会,点点头示意他们往后退。
“好了,其他人都很远了,你想说什么?”
“我见过你,在几百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