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恕怎么都跟脏字挂不上钩,谈不上洁癖但是龟毛是真的,比如讨厌不熟的人碰自己东西总觉得会有气味残留,比如碰到讨厌的人要洗手。
虽然刚才抱了沈凉白不免沾上了血迹,白衣被染红,但也没到“脏死了”的地步吧。
但迟错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陈恕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迟错怒呵:“滚出去!”
迟错这会儿也不装平静了,眼底爬上猩红,搁那儿一坐跟个罗刹似的。
陈恕想笑,头一回见到这么鲜活的迟错,像一头躁怒的小兽,转念觉得这时候笑多少有点不准尊重迟错了,便又压下了嘴角,清嗓开口:“你受伤了。”
“我他妈叫你滚出去!”一个花瓶伴随着怒喝声朝陈恕砸来。
陈恕一惊,一个闪步躲开了,花瓶砸到身后墙上炸开成了一地碎片。
“谁给你教的乱砸东西的坏习惯?”
陈恕下意识想皱眉,在苏子然那里受了气,没有把火发给自己的道理。
但想了想又收回去了,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不该放任迟错跟沈凉白接触的,这些天跟着沈凉白学了一身臭毛病。
最后陈恕只是叹了口气,斟字酌句劝道:“不管沈凉白跟你吵了什么,你先冷静一点,我说了有事我都替你解决的。”
迟错冷静不了一点,特别在听到陈恕提到沈凉白后,心里的火苗被彻底点燃。
“沈凉白沈凉白!到处都是沈凉白!一个两个都护着沈凉白!他有什么好的!”
很显然一个花瓶不够迟错发泄的,见陈恕被躲开了,又捡起其他物件朝陈恕砸来,陈恕只能本能躲闪,从屋这头砸到屋那头,都一一都躲过去了。
刚想夸自己好身法牛得一批,抬头对上迟错淬了毒的眼神,陈恕默默咽下了嘴边的话,换了套说辞:“如果能让你开心点,你咂吧,反正是你家。”
迟错冷笑不已:“站着不许动。”
砚台飞过来的时候陈恕又侧身躲掉了。
开玩笑,不躲被砸到疼得可是自己。007可又没给攻略者上保险,攻略过程中受伤了都理赔不了。
【盲点你终于发现了华生】
【给了你锻炼机会,提钱多伤感情】
砸到最后,屋里已经没剩能砸的东西了。一片废墟上只有那台除湿机还在嗡嗡工作着。
阳光钻进孔道投下道道光柱,迟错看见尘粒被除湿机气流吹得旋转飞扬,相互碰撞。
东西全砸遍了,唯独除湿机完好无损。
“消气了吗?”趁着迟错分神的功夫,陈恕走上前抱住迟错,“来来来,我看你这下要怎么砸我,再砸就连你自己一起砸。”
怀抱温暖,迟错喉咙发紧,用尽全力才让语调不至于颤抖:“放开。”
感受到迟错紧促的呼吸,陈恕没放开反而轻轻拍着背给人顺气。
迟错闭上眼,头搭在陆鹤年肩窝处不作声。
就这么抱了许久,久到陈恕打了个哈欠,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迟错终于缓过了情绪先开口说:“去洗澡,你脏死了。”
说完就拉着陈恕进了浴室。
陈恕迟疑地脱了皮鞋和衬衫,正想着怎么个洗澡法,迟错拿起花洒直接往他身上冲,陈恕扬手制止:“我还是自己洗吧,不用麻烦你了。”
迟错眉头深拧,“你很脏,你碰了沈凉白就是脏了,好脏好脏!”
不断重复很脏很脏,不是跟陈恕说的,而是低头自顾自说着,指甲抵着掌心握紧了拳头,手臂上凸起的青筋足以看出他有多用力。
陈恕瞬间泄了气,只差摇白旗投降了,连忙抓住迟错的手说:“你洗你洗,什么都别说了,身体交给你,你怎么开心怎么洗。”
认认真真地洗遍了陈恕上身、头发、双手的每一个地方,洗完一遍眉头还是紧锁,于是有了第二遍第三遍第无数遍。
洗到最后陈恕都不知道被洗了多少遍,身上红透了,手臂火辣辣地疼,但看着迟错认真作业的样子压根不敢说,随他去吧。
浴室热气蒸腾,许久后迟错终于停下了,看着自己的杰作长呼出一口浊气,把陈恕用浴巾包了起来,双臂紧紧环抱住陈恕。
像空中盘旋的虬枝,像地下交缠的根茎,精干的胸膛紧贴着胸膛,体温交织,两颗心仿佛跳到了一起合二为一,那是陈恕滚烫鼓动的心脏。
“迟错,你抱这么紧我可能会死掉!”
陈恕喘不过来气,被抱得无法呼吸了。
迟错这才怔怔松开了手。
两人这会儿的姿势是陈恕坐在地上,迟错双膝跪地眼神呆滞。看到迟错那副痴样,陈恕撩了把湿发,双手撑地身体后仰,大口呼吸着。随后不管不顾笑了起来,笑得肆意,身体跟着颤抖,眼里的潋滟光华看呆了迟错。
笑够了劲儿,陈恕捡起地上的衣服揪出一大把水,报复般地朝迟错脸上撒去,眉目舒展:“你竟然能放倒沈凉白,挺牛的!别人惹你就是要打回去。”
迟错眸光骤然一缩,意外于陈恕会夸自己,想了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这才像陈恕,怪异地生出了丝不好意思,又夹杂着点喜不自胜,扭捏回答:“一般般吧。”
陈恕又扬了把水逗迟错:“自己有受伤的吗?”
迟错侧头躲水,也躲过了陈恕的目光,没说话。
今天迟错穿的是一身黑不显伤,陈恕起身要脱他衣服,迟错很顺从没有反抗。
且不论身上的青青紫紫,拿掉迟错腹部缠着的纱布,一道皮肉外翻的刀伤赫然出现,足够触目惊心,陈恕笑容淡了很多:“你嘴还挺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也值了。”
怒发冲冠为红颜,起码情绪价值到位了。
捡起自己的衣服也不能穿了,陈恕脱掉浴袍给迟错披上了,又问:“我看你自己处理过伤口了把血止住了,虽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衣柜在哪儿?”
卧室里陈恕脱了湿答答的内裤,随口嘟囔了一句一次性内裤搁哪儿了,正在换衣服的迟错闻言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的陈恕,立马转过了头。
“你能不能别果体跟我说话?!”
陈恕一整个不以为然:“OKOK知道了,抱歉不知道你听见了,所以内裤放哪儿了?”
“柜子最底下!”一闪而过的画面还是让迟错红透了耳根子,因为看清了,眼皮突突直跳,果不其然下一秒陈恕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内裤尺寸怎么买的这么小。”
迟错胡乱回答:“就这个尺寸爱穿不穿。”
勉强把内裤扯大了点,穿好衣服见迟错还在磨磨叽叽换衣服,陈恕走过去三下五除二给迟错套好。
嘴上说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陈恕的焦急。
“师傅去A大附属医院。”
上了出租车后陈恕报了个地名,又转头对迟错说:“苏子然他们也在A大附院,知道你不屑于装腔做调,但是这个世道就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等会儿在医院见到苏子然记得说自己也受伤了,往夸张了说,不然他光关心沈凉白去了,明明你伤的比沈凉白还重。”
陈恕的话迟错一句没听进去,转头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掉头去三院吧。”
师傅不解发问:“到底去哪个医院啊?三院有点远哦,看病急的话还是去A院吧。”
“三院。”迟错又重复了一遍。
司机看向明显气场更强的陈恕,陈恕默默点了个头。出租车随后掉头往反方向驶去。
“还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说完这话陈恕朝低头刷起了手机,迟错想挠他胳肢窝也被陈恕挡回去了,迟错神色从容坐回原位,低低笑了起来。
跟情绪稳定的人待在一起,果然自己也能变得心平气和下来。
【恨意值降低,75】
无法推测恨意值升降的机制,降得莫名其妙,陈恕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迟错凑近,气息拂过陈恕的耳垂,“我笑你内裤勒裆,必须敞着腿像螃蟹那样走路。”
“你大爷的,请问是谁打湿了我的内裤,我浑身都难受,被你洗成脆皮虾了。”
前排的师傅闻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带着探究。陈恕咳了几声,摸着脖子欲盖弥彰地说:“衣服挂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打湿了,真倒霉。”
迟错笑意更浓,眼角眉梢尽是笑。
去医院一检查,除了最要命的腹部刀伤,肋骨断了两根,后脑勺还需要缝针,陈恕看着检查报告简直不可思议。
“迟错你真就硬抗,一声疼都不会喊是吗?”
迟错坐在候诊室外的长椅上,他自己的手机砸坏了,就用陈恕的手机玩着消消乐,抬头很认真地说:“不疼,没觉得有多疼。”
他说的是实话,比起以前挨过的那些打,这次真的不怎么疼。迟错的疼痛阈值比一般人高很多。
陈恕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又咽回去了,面前这人越乖就越让人心疼,摸了摸那头栗色头发,揉缓了声线说:“走吧,给你办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