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总想埋我 第6章 狗报恩

听岐玉这样说，黎梦也没生气，她对美人的容忍度出奇的高，于是抓耳挠腮思考半天：“不应该啊，他这小子向来没心没肺。”

话音刚落，她抬头停下脚步：“哦，到了。”

笑眯眯的岐玉抬眼一看，心口窝的不死果碎片差点抖三抖。

此时天越发的黑，东厢房门口挂着俩大红灯笼，跟俩血淋淋的大眼珠子似的瞪着他们，明明发出的光微弱又昏暗，却很不识趣的照亮满墙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

岐玉一直都很担心自己这个古人融入不进现代社会，现在他觉得现代人多少也有点毛病。

身后的陆吾咳嗽一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他忙不迭跟上黎梦的步伐。

半扇木门“嘎吱”被推开，扑鼻而来的香烛味呛的岐玉鼻子痒，好在开灯之后屋子里面虽然到处的桃木剑菩萨像，但现代家具俱全，装修风格也偏北欧简约，不至于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静卧在床上的年轻人已经瘦成皮包骨，双颊深深凹陷，面呈青灰，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全靠吊瓶里一点一滴顺着软管流入血管的葡萄糖支撑。

三人进来之后岐玉三言两语支走了黎梦，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对陆吾说：“怪了，这里明明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没有鬼也没有妖，难不成小少爷真的是想绝食自尽？”

陆吾没管他，兀自盯了床上的人一会儿，金色兽瞳忽地一紧，说：“我知道了。”

岐玉讶异，连忙过去：“神君知道什么了？”

知道了明明到处都是森森鬼气却找不到鬼的原因。

“狗妖道行太浅，以为看不见便是没有，其实它主人不是自杀，而是被恶鬼缠住了。”陆吾指了指黎昕的脑子，“鬼东西就藏在他这里面。”

“藏在……脑子里？”岐玉眉头皱紧，不可置信。

突然的，陆吾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往前一扯，岐玉只感觉两眼抹黑身体瞬间失重，待脚下站稳睁开眼睛他俩就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明明现实世界天已黑透，这里的天却才蒙蒙亮，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旷野。

“这里是黎昕的识海，鬼就藏在识海的某个角落。”陆吾淡淡说。

识海就是人的记忆之海，“海”只是意象，并非真的是海，而是人的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回忆大合集。

“在这里不要乱跑，如果贸然闯入识海深处，很有可能被无数记忆撕成碎片。”陆吾瞥了眼岐玉，“跟紧我。”

两人沿着无边旷野漫无目的的走，耳边忽然响起由远及近的唢呐声，声音哀怨刺耳，像给人发丧的。

他们能看见识海中的人，识海中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岐玉眼睁睁看着一顶大红花轿在敲锣打鼓中穿过他俩的身体过去，猛地脚步一顿汗毛竖起说：“神君，你确定这里是黎昕的识海吗？”

陆吾神情一僵，也示意到了不对劲。

黎昕一个撑死半大孩子，识海中为什么会出现旧社会大花轿？

除非，这是有人将自己的记忆植入到他的识海中！

“跟上那顶花轿！快！”陆吾抓住岐玉的胳膊拔腿便追，可就是这样眨眼的功夫，花轿连同唢呐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周围的景物也随之变化，再定睛看已经身处河堤沿岸。

河堤围了好多布衣百姓对着河里指指点点，岐玉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见河里有只大木笼不断下沉，笼子里有东西在不断挣扎。

岐玉看清挣扎的东西是什么后心悸不已，立刻便要下水。

“你干什么！”陆吾抓住他怒喝。

岐玉指着笼子，焦急万分：“那里面是位姑娘！没人救她她会死的！”

“傻子！这些只是幻象而已！”

“幻象也要救！”

河水涌入鼻腔的窒息感太过真实，岐玉一边拼命往笼子游一边在心中哀嚎说好的幻象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水，只晓得把四肢张开一顿扑腾，好不容易才游到笼子边儿。

他潜入水中准备手伸进笼子里去晃已经昏迷的姑娘，指尖尚未碰到对方衣料对方便猛地睁开眼，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直勾勾盯着岐玉，嘴角还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啊！！！”

岐玉尖叫一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东厢房的沙发上，陆吾正瞅自己，眼里有一股冷冽也压不住的嫌弃。

再看外面，天还黑着。

他们回来了。

陆吾把水杯递给他：“喝了，喝完还有正事要办。”

岐玉接过杯子将里面温热的水一饮而尽，呼吸平稳许多。

他急着想将看到的景象告诉陆吾，杯子还没放稳对方就已经长腿一迈出去了，他只好先追上去。

此时是午夜十二点，宅子里大部分人都休息了。

陆吾堵在北屋门口，连敲三回门终于听到里面有动静。

黎梦打着哈欠开门：“奶奶已经休息了，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自从黎昕出事之后她一直陪伴在老太太左右，夜晚也不例外。

陆吾剑眉一挑：“有事明天说，黎昕的命能不能明天救？”

黎梦的困神瞬间没有了，立刻精神抖擞：“我现在就去叫奶奶。”

岐玉病秧子体质跑的实在太慢，等赶到北屋，屋门口的灯笼都挂起来了，同样是两颗红艳艳的大圆球，让他联想到识海中水下那女人的眼睛，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黎老太太穿戴整齐端坐在正堂太师椅上，八十多岁的高龄硬是没能将气势减下来半分。

陆吾开门见山：“贵府祖上三代以内有没有出过命案？死者是个女人，死法浸猪笼。”

恰好岐玉赶到，额外补充了句：“还身怀六甲。”

没错，他当时看到的不仅仅是女人血红的眼睛，还有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老太太目无波澜，顿了一下说：“没有。”

陆吾笑了下，笑容说不出的冰冷讽刺：“那打扰了，告辞。”

说完拽着岐玉便要走。

黎梦立马拦住他俩，着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发现这两人可能确实是有点东西，搁以往那些骗子都是胡乱给一堆“法器”就拿钱走人了，这两人从入门开始别说钱，饭都没蹭一顿，而且确实找到了问题。

“那个……二位高人先等等再走！我奶奶年纪大了，可能需要仔细想想！”黎梦拉着哭腔，“奶奶你就再想想嘛！”

老太太凝望着地板，还是一声不吭。

陆吾将黎梦的胳膊一甩：“算了，死的反正不是我家人。”

岐玉被他拽着迈出去一步后脚都还没放下来，便听到身后一句苍老低沉的“等等”。

满头白发的老人家于阴影中长长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这桩丑事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她多想带着一起进坟墓。

***

六十多年前，老太太还不是老太太，还只是刚刚管家的黎家大少奶奶。

黎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黎克老实安分，二儿子黎民善良敦厚，三儿子黎慧聪明伶俐。

那时黎家人丁兴旺，生意如日中天，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就是在那个一切都在往上走的时刻，老二在生意场染上抽黑疙瘩的恶习，没多久就活生生把命抽没了。

但按照婚约，他订下娃娃亲的未婚妻照样还要嫁入黎家侍奉公婆。

那是个多么水灵的姑娘啊，嫁进来时才十五岁，和公鸡拜堂不仅不感到害怕，还觉得好玩、新奇。

因为年纪小就守寡，所以公婆对她格外疼爱，不仅吃穿用度是府上最好的，还送她去上学堂，还让黎慧带她去参加舞会，简直比对亲女儿还亲。

很快，黎慧对这位小嫂子从排斥到接纳，再到走到哪都形影不离，年纪相当的少男少女站一起很是养眼，他说一句话，她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她撇一下嘴，他立刻懂了她的烦心事。

任是家中长辈再是睁眼瞎也能看出来其中端倪，于是一个禁足一个定亲，企图将这种惊世骇俗的羞耻之事扼杀在摇篮里。

谁知带来的结果竟是黎慧的拼命反抗。

他不仅拒婚，还当众承认他就是喜欢二嫂，就是想娶她为妻，别人他谁都不要。

族中长辈大怒，对他行了家法，整整一百九十鞭，他一声不吭全部抗下了，全身都被鲜血染透，足足昏迷了半个月。

但越是在那种时刻，那个社会，两颗炙热的心反而因为外力的拆散越想贴近对方。

黎慧难捱相思之苦，伤好后买通后宅的丫鬟每逢半夜都会溜到心上人房中，一来二往的，等到家中有人察觉时那遗孀的肚子都大了。

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不到两天的功夫整座城的人都知道黎家二少奶奶不守妇道与小叔私通，哪怕知道她腹中怀的也是黎家血脉，但宗法制度大过天，黎家老爷老太太盛怒之下还是决定将这淫/妇浸猪笼处置。

昔日温顺贤惠的二少奶奶，在沉入水潭的那刻嘶声力竭吼出一句——

“即便成了鬼，我也要让你们黎家，断子绝孙！”

***

故事听到最后，岐玉不禁皱眉：“这就浸了？黎慧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阻止？”

阴影中的老太太声音越发低微，带着饱经风霜的嘶哑：“失踪了，在发现二人私通的前三个月就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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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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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狗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