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又重来 第8章 夜哭

小蕊独自在房间中不知道想着什么出了神。

半晌，她将那卷画展开，浑身打抖像是着魔似的。她现在极度不安，仿佛四周的空气全都变成了针，旋转着向她刺来。

突然，小蕊手中的画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向外扭头，浑身猛地一抖似是溺水的鱼：“谁！谁在外面！”

“夫人？”门外站着的丫鬟小心翼翼的问。

小蕊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到侍女的存在让她的不安淡了些，她却像魔怔了四周谨慎的看，然后将灯上的罩子打开，呼的一声吹熄了。

门外丫鬟有些意外的晃动着脑袋，在窗上投下一个两只角的人影。

小蕊盯着那影子出神，心里又想怎么就一个丫鬟，平时那三个丫鬟都在的，难道是觉得我这里会出事，反而不管我了？

不会不会，接着在心里想，那县令今天已经把和尚和侍女都抓住了，自己也不用担心，小蕊从桌边站起，向着床边走，打算歪一会就叫人铺床睡下。

外面的丫鬟见里面安静了，就走下台阶去坐下，也打算休息一会。小蕊却是一见那身影消失，吓得一颤忙叫："来，来人！"

那丫鬟立马应了一声："就来，夫人。"

说着就走到门前，见到她的身影，小蕊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丫鬟身型明显宽厚许多，只见她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做出了一个推门的动作。

小蕊顿时睁大了眼睛。

登时那门'砰'的一声大开。

杜青名当晚并不在府中，倒是杜一芃正在书房，听见府中大乱，立即叫来李茂让把侯府封住，接着披上一件薄衫就飞步向着主宅去了。

这是主宅已经乱成一片，小蕊的卧房在主宅以西，这时家丁门一股脑独往那跑，见到杜一芃一脸严肃跑的飞快，皆顿足垂下脑袋喊一声少爷。

杜一芃一边牙中恨恨老子的乱贪钱财和没有审美，一边终于踩着没用的假山乱石到了小蕊的院门口。此时家丁已经围着门口站了一圈，瑟缩着身子伸长着脖子往里面看，就是不敢往里面走。

杜一芃浑身冷的快要结出冰来，他几乎是进入的一刹就猜到事情闹得大了。

门口两个丫鬟都跪在门前地上，杜一芃缓步走到她们身边，声音从上边传下来，冷得吓人："谁说？"

两个人身子都打起了颤，其中一个拼命磕头，扯住杜一芃的薄衫下摆："少爷，我说！"

杜一芃并没有理她，而是看着门口丢在地上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蹲了下来。那人继续说："少爷，是我一直守在门口，没人猜到会出事，大家都知道锦珠跑了，晚上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大家都不觉得会出事..."

"不用说废话。"杜一芃正兴味颇厚地捏着一颗眼珠皱眉看。

捏着他衫子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抖得更厉害了："是、是，彩衣说她帮二奶奶采些傍晚的花瓣洗澡用，一去就半个时辰了。我一直守在门口，刚开始就站着，夫人叫了几次，都没事情，只是不安。就在刚才，一个跟彩衣穿得很像的人走了回来，当时我也没有在意，门外有热守着，也不会进来别人，就以为她回来了，那个人却飞快就把我打晕了。"

"不是我！"彩衣跪坐起来："我是刚才听见这边叫人才回来的，也没有看见什么烟七八糟的人出去，"说着她一指地上翻着的花篮-里面的确满满当当放了许多花。要说半个时辰倒不至于只采这么点花，可说是少女贪玩，过于流连，也倒合理："我来了就看到这里是这样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有人请来的郎中也倒了，被人推着进了门就要往里面走，杜一芃一声给他喝住："现在谁也不能进！"说完，他就这刚才摸眼珠子的那只手，薅住了彩衣的脖子，往前一按，后者立即动弹不得，愣在原地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去花园遇见了谁？"杜一芃问得简洁，彩衣倏地瞪大了眼，嘴唇颤抖起来："回、回少爷...没、没遇见人。"

杜一芃眼睛眯起来，那股狠劲与今天白日的模样截然不同，砰地一声，灌满力道的手按着彩衣的头向地上狠狠一撞，立即有血自彩衣的头皮上渗下来，格外吓人，杜一芃声音冷静残忍的仿佛威严，他明明是在动私刑，却好像他聪明到能罔顾国法："说。"

彩衣头低低的垂着，一句话都不说，杜一芃立即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将彩衣的脖子生生扭断，这时候另一个丫鬟却开始说话，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意味："回少爷，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彩衣对不起，我要是不说咱俩都得死！是锦衣今天再收拾书房的时候，被老爷塞了一张纸条，老爷知道黄昏后二奶奶会让我们去采花瓣，让她趁那时候到后书房与，与老爷见面！"

这时，院子里面响起了一阵嘈杂议论之声。

杜一芃八风不动："纸条在哪？"

彩衣一言不发，小鸡崽子似的缩在一团，被杜一芃捏在手中，杜一芃颇觉得好笑，就笑了出来："你不会真见到家父了吧，怎么？想捞个三夫人当当？"

"不是..."彩衣哆嗦着。

杜一芃不耐烦道，纸条呢！"

彩衣已经瘫软在地上："烧了...'

杜一芃看另外一边的侍女问："你也见到纸条了？"

后者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哭的呜呜咽咽让人头疼："奴才真的没看见，是彩衣告诉我的，让我帮她守在这里，帮着瞒下来。我是她最亲的朋友了，也是盼着她好的。"

杜一芃皱着眉站起来，抬脚进了房间，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再哭就割了你舌头。"

接着那呜咽声终于停了。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刚开始还能听见小蕊吱吱哇哇的痛叫，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杜一芃心里纳闷，这人该不会是失血过多死了吧，又想着不会，这被剜了眼睛虽说是痛极，热液顶多是痛死过去，也没见真的死了的。

小蕊在床上缩成一团，后背朝外用手捧着脸，血从她躺着的枕头上渗出，格外吓人，杜一芃眯起眼睛对着那身影细细的一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接着他把目光移开，开始看向了别处。

房间四周的窗户都闭合着，没有人进来的样子。他又纵身一跃，到了房梁之上-那上面是极矮的，在上面只能蹲下，而且人在房间中向上看很容易就能发现房梁上有人，除非...除非是身材极矮小的女人，或者是...孩子。

杜一芃落在地上毫无声息，双手拍了拍，向外叫："李茂！"

李茂领着三个人在门外站定，一拱手："在！"

"让人把府中的人都仔仔细细搜查一遍，所有女人和小孩集中起来，仔细查查有没有功夫好的，另外把彩衣单独看押。"杜一芃说完想向外招手叫郎中，被李茂拦住了。

李茂上去一步压低声音："要动刑吗？"

杜一芃皱眉，斜看他一眼："这事犯得着问我？那个彩衣先留着我需要她看字，剩下的看着办。"

李茂没有下去的意思，接着压低声音："刚才在门外还有一伙看热闹的，我看着可疑派人盯着，结果发现是玉县令。"

杜一芃对玉县令颇有好感，一想起他轻飘飘的样子，便觉得好奇："没事，他也该关心此事，正好我有问题想问问他，让他进来。"

李茂皱着眉头应了声是就要下去，又被杜一芃叫住，低声嘱咐一句，低低地应了一声才下去了。

郎中与玉县令一起姗姗来迟，郎中以生者为大，不对杜一芃多寒暄就快步到了小蕊身旁去看她的伤情，这有些僭越了，但是杜一芃也并不在意随他去看。

玉九愣神间就被杜一芃牵起了手往外面去看眼珠。

到了那，杜一芃便问："这就是被挖出来的眼珠子，你觉不觉得哪里怪。"

笑道："血太多了，远看只能看个大概，杜公子先把我的手放开，我仔细看看。"

杜一芃放开玉九道："没错，从眼眶中剜掉眼睛，出血的地方是眼眶内部，这眼珠却像是在血缸里面泡过似的。这人难道还能把眼珠挖出来泡一泡才扔掉？"

正在用帕子仔细拨弄眼珠，听罢他的话便丢了帕子站起来："走，去看看夫人的伤势。"

杜一芃点头，二人一齐去了，此时郎中正在指使侍女给夫人用药擦那发肿的眼眶，见两人来了向旁边退了退："夫人出了许多血，不好止住，需要服药兼外敷伤口才能早点愈合。"

杜一芃挥手让他别说话，挡在两人之间让过去看，玉九看了看，便说了声冒犯，就用指头碰了碰小蕊发僵的脸颊，快速的收了回来，皱着眉沉吟一声，然后道："夫人好好养伤，在下冒犯了。"

玉九说完就抬头看了看房梁，然后看向门窗，最后又快步出了门，到了丢着眼珠的地方，用刚才扔在地上的手帕捏起一颗，仔细地看。

玉九皱着眉很是漂亮，手里捏着血淋淋的眼珠子，竟然显出了十分的妖冶，杜一芃不自觉就又要通体舒畅，慢慢朝着靠过去。

杜一芃一靠近，玉九便凑近了他。低低问了一句，这句话倒是让杜一芃浑身的血立即冷了下来，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玉九说的是："这眼睛恐怕不是夫人的，但夫人被剜掉眼睛也不假，恕我直言，这可能是一种警告，或者，杜府曾经是不是也有人被剜掉了眼睛，而且看僵硬的程度，不是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