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姚峥和姜玉清都给整沉默了。
姜玉清笑了笑:“世子喜欢的话,日后可常来我们火锅酒楼,我定亲自下厨。”
“他可没少去!”桓王妃笑着打趣,说完笑容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是,她想了一圈,把京城贵女都挑了个遍,怎么唯独落下了火锅酒楼的女掌柜?
桓王妃急忙瞥了眼姚峥,姚峥眼神飘忽不定,时而落在对面姜玉清的身上。
这么明显,她居然现在才发现?
“峥儿,母妃有话和你说,你跟我来!”桓王妃站起身,神色淡淡地吩咐道。
姚峥匆匆瞥了一眼姜玉清,跟着桓王妃离了宴席。
“姜姑娘,这边请!”婢女恭敬上前,引姜玉清入席。
姜玉清刚入席,就见连晚冲她招了招手:“玉清!”
姜玉清颔首:“连小姐!”
连晚当即端着酒盏,走到了姜玉清身边坐下:“谢谢你给我支招,爹爹同意了!”
姜玉清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恭喜连小姐。”
“我也要恭喜你,拿到了头筹,往后火锅酒楼在京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连晚递来酒盏,二人干了一杯。
“对了,玉清,你是生意人,可有什么挣钱的好路子,为我推荐一二?”连晚忽然开口询问。
姜玉清顿了一下,看来不管是嫁给皇子还是仲楚瑜,连晚都避不开行商的命运。
“连小姐为何忽然想做生意了?您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何以为钱发愁?”
原著是因为皇子府苦闷,她借此打发时间罢了,而今呢?
连晚眼眸闪烁了一下,轻声道:“仲公子家境贫寒,又是个十分高傲之人,只怕婚后也不愿接受我娘家的贴补,我想着总不能坐吃山空,总要有点自己的营生,这样日子也能松快些。”
“缘是如此,不知连小姐对开酒楼可有意愿?”姜玉清打算趁着这次头筹的名气,一举再开一家酒楼,正好需要一个合伙人,思来想去还是连晚最合适。
她正寻思用什么说辞说服她,没想到是她先来找了自己。
“开酒楼吗?我可不懂,不过我可以学,我可以出钱!”连晚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那我们一会儿寻个地方,仔细商议商议?”姜玉清温声试探道。
“好啊!”两人一拍即合,迫不及待等到散席,其余客人们去了湖边赏景,写诗、作画。
二人便窝在廊榭下,就着开酒楼的细节,逐条商议。
“按照这规模,酒楼租金加人工加酒水、食材的成本费,大约需要2000两银子,”说完,姜玉清掰了掰手指头,“我能出一千。”
连晚也没什么意见:“那剩下的一千两我出!”
两人商谈愉快,这时宋潮穿过廊道,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晚晚,姜姑娘,别只顾着说话,去看看才子们的画作。”
“仲公子可是专程将你入画喽!”宋潮低声在连晚提醒道。
连晚闻言俏脸一红,目光与湖边亭下的仲楚瑜视线相撞,二人自是会心一笑。
姜玉清合上小本子:“好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我们这就去看看吧,别浪费了才子们的一番才情!”
姜玉清是个生意人,精明且贪财,可身处权贵之间,却也不得不学着附庸风雅。
好在她也不是一窍不通,好歹前世也是个应试教育下的大学生,看图说话,阅读理解都还是手到擒来。
亭前垂柳,万缕千丝,随风拂水,湖光潋滟。
水榭上,桓王妃和姚峥静静看着这一幕。
“倒也是个有才气姑娘,可惜家世普通了些。”桓王妃叹了口气,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姚峥敛眸:“母妃在说些什么?儿臣不明白。”
桓王妃睨了一眼姚峥:“少在那装糊涂,母妃是老了,又不是傻了,你看人姑娘的眼神还能瞒过我?”
“母妃……儿子的私事,你们能不掺和吗?”姚峥眼底略显烦躁。
“我……们?还有谁?”桓王妃眼珠子转了转,想明白了,“这个‘们’不会是你父王吧?”
姚峥垂下眼眸,不想说话。
“你父王没为难你吧?”桓王妃拉着姚峥在身旁坐下。
姚峥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刚坐下就像是被扎了屁股一般,猛地又站起来:“娘,我还有事,不聊了。”
“哎,你着什么急?”桓王妃无意间一瞥亭下,就见姜玉清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男人,“咦,那不是胡定安吗?”
“姜姑娘今日也算是扬名了,不知日后可有打算与胡某合作,咱们有钱一起挣?”胡定安忽然向她示好,这倒是让姜玉清有些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胡定安之前的酒楼可是被贵香居打关门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早晚是要给自己找回缺失的颜面。
“多谢胡老板赏识,不过玉清已选定了合伙人。”姜玉清婉言拒绝。
胡定安却也不恼:“哦?不知是哪位如此有眼光,竟赶在我之前找到了姜姑娘?”
“玉清!我们准备走了!我明儿去你那详谈!”这时,身后响起连晚的声音。
宴席接近尾声,连晚一行人也准备离开了。
姜玉清连忙客气地颔首:“连小姐慢走!明日见!”
胡定安眯了眯眼,心中了然:“姜姑娘选中的合伙人,是连小姐。”
“胡老板有何指教吗?”姜玉清不答反问。
胡定安笑了笑:“那倒没有,姜姑娘很会选,不过我认为……”
他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男人身上透着淡淡的茶香,萦绕于她的鼻翼间,令人莫名心头发沉。
胡定安走过姜玉清的身边,并无丝毫停留。
姜玉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胡定安的背影,直到见他忽然停下步伐,有所暗示地看她一眼。
她这才惊觉正前方站着个人,姚峥。
见胡定安走远,她缓步上前,微微抿了抿唇角,似有什么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却通通变成了一句生疏的“世子”。
“姜姑娘能同旁人谈笑风生,怎地到了我这,就只剩一句‘世子’二字?”姚峥话说出口的瞬间,便又有些后悔了。
“峥儿!”桓王妃从水榭上走了下来,她走至姚峥的身侧,轻轻拍了拍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什么话好好说,母妃先去别处赏个花,你记得一会儿来找我!”
桓王妃转头,和姜玉清对视了一眼,二人之间似有一种默契。
姜玉清目送桓王妃离开,神色平静道:“世子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其实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不需要应付任何心怀不轨的男人。”姚峥声音沉冷,似是对于方才胡定安的接近而感到不满。
姜玉清缓步走到姚峥面前,目光径直注视着他:“那世子可许我世子妃之位?”
姚峥凝望着她俏丽的面庞,喉结微微滚动:“只要你愿意,我给你。”
他声音坚定,不带有半点犹豫。
姜玉清眉眼微颤,有些诧异他的回答。
世子妃……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他居然想也不想就许给她了?
可惜,姜玉清从始至终目的都不在于此。
“世子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桓王不会同意的。”姜玉清只觉喉咙干涩,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苦笑。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答案,父王那边我自会去解决。”
“同意了又如何?天底下哪个世子妃会抛头露面地跑出来经营酒楼?”就算是连晚这样的世家千金经营产业,也需要像她这样的人出面代劳。
士农工商。
权贵与商户,永远都是天壤之别。
姚峥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二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却又好像度秒如年般的煎熬。
姜玉清从未抱怨这卑微的出身,可将泼天权势和靠自己行商这两条路摆在她面前逼她选,这就有点太考验人了。
若不是她和系统还有个三年的契约任务,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坚定本心。
京城的权势富贵迷人眼,姜玉清自认也算认得清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谨慎且踏实。
而今天上掉下这么大个饼,又是钱又是权,还有个俏郎君,这搁谁谁不懵?
可若是真的选了姚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姜玉清左算右算,这副明面上哪哪都是她占便宜的好事,怎么就越看越像个人生的陷阱?
选择了这段看似锦绣堆簇的婚姻,便等同于是亲手交出了她人生的主动权。
在皇权面前,她的个人意志又算得了什么?
放弃生意,便是放弃她自己,放弃三年后活下去的机会。
姜玉清轻轻吐了口气,抬眸迎向姚峥失落发红的眼眶:“世子,我想做自己!请你成全!”
姚峥垂眸,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好。”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月亮门。
一阵风刮过,将午间的热气吹去,阵阵凉意钻入骨髓。
姜玉清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手臂,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叮!请宿主在两个月内,开张京城的第二家火锅酒楼!任务成功,奖励……】
……
冬至这日,北风骤起,与锦昌大街遥遥相望的长宁街上人头攒动。
热闹的小摊上飘起白色的热气,与之相伴的是一声声叫卖和诱人的美食香味。
人声鼎沸之中,街头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第一锅酒楼正式开业!开业当天,每单半价!欢迎大家进店品尝!”姜玉清操着熟练的话术,站在街头一边敲锣一边吆喝。
“玉清,真有你的!你这一叫唤,客人们都往楼里跑了!”连晚戴着面纱站在一旁。
自幼见惯了贵女做派的连晚,对于姜玉清这充满商贾做派的行为不仅不反感,反而心生敬佩。
她们这些贵女都被规矩礼仪教化得束手束脚,哪里像姜玉清,有勇气有干劲,只顾着大步向前,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站在连晚身旁的宋潮也是一脸欣赏地笑了笑:“姜姑娘的确不似一般女子,别说你了,便是表哥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我也没法像她这样豁出去。”
“钱都花了,留着脸皮挣不回本钱,那才是真完蛋。”姜玉清偶尔得空搭讪一二。
宋潮和连晚闻言纷纷笑了。
店内大厅的客桌前,姜大树、崔氏和姜老太正涮着热腾腾的火锅。
“娘,尝尝这个虾丸,玉清说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菜品,味道不错的!”崔氏往姜老太碗里夹菜。
姜老太边吃边笑着看向门外:“让那丫头斯文点,都是两家酒楼的东家了,一点也没个做大东家的架子。”
“娘你小声点,这家酒楼的大东家不是玉清,是人家连小姐。”姜大树连忙凑上去解释。
“不管怎么说,咱们家总算出了个有能耐的,开一家酒楼是运气,能开第二家那就是她的本事!”姜老太看上去很是得意,已然不吝啬夸赞。
傍晚时分,楼内的上百个琉璃灯纷纷亮起,照亮了整条长街。
舞台上,伶人舞动水袖,凤管鸾笙。
姜玉清提着灯笼,站在寒风中,依旧跃跃欲试地揽客。
“姜掌柜?”康灰随便逛个街,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碰上姜玉清。
姜玉清也有些惊讶:“康灰?你怎么跑这么远逛街?”
“嗨!这不是听说北城开了家新酒楼吗?大家伙儿都来了,我也凑凑热闹,谁成想是您开的?”
姜玉清赶紧侧身邀请:“快快里面坐,看在老客户的份上,今天送你一份羊肉。”
“多谢了掌柜的!”康灰携好友笑呵呵地往里走。
酉时过后,饭点已过,便少有客人进门,姜玉清这才进屋,捧着茶盏喝了口热茶,顺便焐一焐被冻僵的手。
康灰也吃完了,他来柜台前付账,见姜玉清在,便不由得多聊了两句。
“掌柜的可知姚大人调离了街道衙门?”康灰寒暄道。
姜玉清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你们衙门里的事,我哪里知道?不过他那样的家世,调离也不过是早晚。”
康灰叹了口气:“姚大人是个好长官,他一走我还挺想他的,往后怕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热心的长官了。”
康灰喝了点酒,手里抓了把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倒豆子似的跟姜玉清说着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