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香港往事」 第28章 「败犬」

05

今夜的果栏是少有的安静，没有帮派火拼，没有古惑仔拿刀互砍。其实自从王九出现在我生活中，果栏这个曾经我最厌恶的地方竟偶尔也会让我生出些期待来。

半夜凉风吹过，长发随风飘扬，身后传来一些动静，是王九在摆弄我的头发。

我没理他，只是注视着前方，思绪游荡。

有只大手穿过我的发，将那些凌乱的发丝全部拨顺，然后把它们一起扎好。

“你搞咩嘢？”

“帮你扎头发咯，风咁大。”*风太大。

许久，炽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后，实在没忍住，我转过头去看他，我们的眼神撞到一起。原来王九没看前方，也没看风景，他只是在看我。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下一瞬，他狠狠扣住我的后脑勺，另只大手箍住我的腰，那吻如暴风雨般侵袭而来，我拿手推了推，想让他停下，换来的却是王九更加肆无忌惮的动作。

直到我快没力，他这才稳稳拥我入他怀中，我整个人靠住他，伸出手搂住他的后脖颈，下巴抵在他宽大的肩膀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单薄青涩的少年已如此高大。

“我已经全部安排好咗，你要佢几时死？咩死法？”*佢-他；咩-什么。

此刻，我搂着他脖颈的手已经放下，而王九轻柔地伸出手，粗糙的大手如今做着无比细腻的动作。他将我额前又被风吹乱的碎发缕到耳后。

“我讲过，会帮你铲除前方一切阻碍。”

其实我一开始很坚定，虽帮了王九，但我心里对他的怀疑从未减少。直到他真的把阿明带给我让我随意处置，他将一切都奉上给我，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心境竟也开始发生转变。我开始动摇，这条眼中满是忠诚的疯狗，我想我会有点不舍得。

我的手又从他的腰边穿过，精准地抚上他的背部脊骨处，一点一点，细细摩挲。

“点呀？”*怎么了。

“你谂唔出嘅话，不如——”*你想不出的话。

耳旁传来他带着坏笑与热气的声音。

“畀佢同阿明一样大卸八块好咯？”*让他像阿明一样大卸八块好咯。

他笑的得意。

我差点忘记，他本就是条疯狗，只不过被我捡走，有了主人的狗，当然是主人让他咬谁就咬谁，不然，就只会乱咬。这样看来，我也算是为大家办了件好事。

我抚摸着他快到肩部那有些毛躁的头发。

“唔好心急，等你头发再长长d啦。”*别心急，等你头发再长长一点啦。

06

我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个奇怪想法，爱是什么？

阿爸死得早，阿妈忙着拉扯我活下去，我的人生中好似从未遇到过什么与爱有关的事。

啊，还真有过一次。

我记得那时我刚升上中三，那男生就是那一年转来的，他名字叫什么我已经忘记，只记得从某天起他莫名其妙总出现在我周围，班里人都讲他暗恋我。但与我无关，我也不在乎，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够难，我没有拉人入坑里的恶趣味，除非那人本来就在深渊中。

*香港中学教育过去一直采用英式学制，修读5年中学，中一至中三、中四至中五。（来源于百度）

直到某天下课，我正走在回家路上，想到我还得帮阿妈看摊，加急了步子。

他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气喘吁吁的模样，眼镜都差点从鼻梁滑下来。他跑着来到我面前让我不得不停下快走的脚步。我疑惑看着他，结果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堆我也没听清。

直到他弯腰鞠躬，双手朝我递来一封信，嘴里大喊一声“我爱你”。

我想，那是我这一生中有记忆来第一次听见与爱有关的字眼。

不过这件事算不得有什么结果，因为还未等我开口说任何话，阿明就出现了，这扑街仔一如既往说了两句下流话，还想要直接搂住我的腰占便宜，我忙打着哈哈跟他闪躲。

余光瞥见了那男生呆楞的脸庞往后退的动作，是啊，谁看见阿明这伙人会不害怕呢？可我偏偏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爱从来跟我都无关系。

从前到现在，都无关系。

而我与王九则又是另一个复杂的故事，我们做尽爱做的事，彼此却不是爱人。

他跟我都处在深渊中，我们很像，爱跟我们从来都无关系。

我与他，从来不谈爱。

因为爱，本就不会出现在我们这种人的身上。

07

闷热而又潮湿的夏，当王九的指尖缓慢划过我的肌肤，颤栗与舒爽席卷全身，紧接着他又突然发狠似地捏住我的脸。

“乖，张嘴。”

两根手指被他伸入我的口中，我的舌跟他的指尖触碰，我们的视线就这样彼此交汇，互相缠绕。可明明是充满**的动作，却偏带了些不死不休的味道。

王九被我勾住他脖上拴着的铁链，一下被扯着带到离我更近的距离，他笑着拿起还在我嘴里的手指，随后细密狠戾的吻落下，我手中抓着的铁链却没有放手，被我死死扯着，甚至扭转着他的铁链。

他也不恼，笑嘻嘻地又继续做接下来的动作。

“可以死喺你床上，我好荣幸啦。”*可以死在你床上。

屋外天已经亮了，蝉鸣此起彼伏，屋内却是另种不同的声音。

混乱与汗水交织，我却突然想到好久之前的某一天。

那是阿明死后。

阿明当时是大老板手下最得力的人，他就像狗皮膏药，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恶心黏腻，但总归还是顾忌大老板的面子，毕竟我是曾经可以算得上二把手的女儿，所以他倒不敢强来。

但自我上中学开始，他那些占便宜揩油的小动作层出不穷，我躲得都累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期盼他能在某日突然被车撞死，或是在某次打斗中被砍死，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忍受他的纠缠。

直到我遇见王九，我将他引荐给大老板，他不用受什么阿明出的考验，直接加入越南帮，毕竟这么多年我也只求过大老板这一件事，看在阿爸的份上，他很爽快收下王九。

既能让我承恩，又让我和阿妈背上他的一份情，又能在他那群细佬前做个面子，看看他们大佬是怎样重情重义的人。*细佬-小弟。

大老板或许想，不就让王九当个小喽啰，何乐而不为。阿明或许觉得如果不是我帮了他，连那天晚上都活不过的新人又能威胁到他什么。

总而言之，王九顺利加入了大老板的越南帮。

可他们都错了。

王九是一条逮到谁就一定会把谁咬死的疯狗。

而这条疯狗，认我做主人。

进入越南帮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展现出自己非一般的实力，做事他总做得很好，掌握的硬气功也让大老板眼前一亮。

阿明感到了威胁，他也如我意料那样开始有动作，他要将这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他杀王九不成，反被王九给他敲晕，绑着送到了我面前。

当阿明被棍棒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后，王九将那把刀亲自交给我，他说，阿明的命是我的，让我处置。好奇怪，我竟感觉不到一丝害怕，拿刀的手因激动而颤抖。此刻，阿明在我手中就如同街头阿叔手中的鱼。我学着街头的阿叔片鱼片那样一层一层割开，血水将我的指甲染红，衣衫浸湿，切到要处喷溅到脸颊，我不以为然拿手背一抹竟像为脸染了一抹潮红。

这是一场盛大的自w，我在行凶时竟感到了高c。

阿明真真切切死在我面前，从前那些幻想都成真，那瞬间我只感到开心。

不知大老板死时，这开心会不会溢满？

阿明残缺破败的身体就那样招摇地摆在仓库地上，无视掉淋漓的鲜红，我突然兴奋不已冲上去抱住王九。鲜红浸湿了王九的衣衫，可他完全不受影响，大笑了起来。抬起头，我与他都被鲜红覆盖的模样定格在彼此眼里。他的脸凑得越来越近，鬼使神差，我吻了上去，于是他也再次加深这个吻。

浓烈的漫长的一个铁锈味的吻，两个疯子，好似在做什么杀完人的杀后事。

尽管将阿明杀得痛快，可我也怕这么快就要被大老板发现，但王九办事实在天衣无缝，他把阿明之死栽赃嫁祸给另外一个小帮派，大老板正想做掉他们，这算是有了个好理由，王九带上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从此，他便顶替阿明的位置。

直到某一次争斗中他替大老板挡住那把砍刀，他成了越南帮真正的二把手。

那是就连我阿爸也没坐上的位置。

那时我就知道，我当日做的决定无比正确，王九一定是把利刃，而这把刃，会稳准狠刺向我痛恨厌恶的每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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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败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