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香港往事」 第26章 「败犬」

01

夜晚的果栏空气中都散发着新鲜的水果香和腐烂果子的霉味，两种气味融合在一起。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小摊，与那群一脸杀气腾腾正四处张望的古惑仔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果栏这个九反地带几乎每日都有帮派火拼，我早已习惯。走近才发现，是大老板的细佬们。*细佬-小弟。

为首的叫阿明，大老板最看重的手下。他见我回来，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明哥，又有新人？”

“係啊，最近好多人想做古惑仔咯！”

阿明坏笑着要来揽我，被我灵活躲过。

“明哥，阿妈仲系度等我，走先啦。”我边说着边往长巷内跑去。*仲系度-还在。

今晚有大老板的任务在身，他们暂时应是不会进来。进入长巷，见阿明一班人确实未来这边，我才松了口气。越往深处走便越安静，果栏的街坊们也都默契地在晚上为古惑仔留足空间。

正当我准备上楼时，却突然听见一旁的角落传来微弱喘息，我吓了一跳。

“喂，冇事啩？死咗未？”*没事吧？死了没？

蜷缩着的那人头发似长非长，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听见我声音后才抬起头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青涩的脸上布满伤痕，有些地方还依旧渗着血，可他表情却淡淡的，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

“冇死就得。”*没死就行。

我猜到他应该就是今晚的新人，不想同阿明那家伙再扯上什么关系，反正他还活着，我正想着转身离开，但…顺着他紧盯的目光，我看向手中提着下午剩下的马拉糕，本想着明早当早餐的…好吧，做好事有好报，做好人升天堂，我想升天堂，要为自己多积德。

将手里的马拉糕朝他丢去，塑料袋在沥青地上摩擦发出“挲挲”声。

那男仔猛地抓起开始狼吞虎咽，他多久未吃饭了。直到他因吃得太快太急被呛着咳嗽起来，我摸了摸包里，还有盒早上忘记喝掉的朱古力奶。

这次我走近了些，撕开塑料薄膜插好吸管，将那盒朱古力奶放在他面前的地面。

没一会，马拉糕跟朱古力奶就被他全解决得一干二净。

而根据我对他的观察，也得出了结论。

“想入h社会？”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微微点点头后，他垂下脑袋不再看我。

“你玩不过佢哋，呢个月你係第四个，前三个都死咗啦。”*佢哋-他们；呢个月-这个月。

“阿明个扑街仔怕被人抢风头，故意出主意同大老板讲咁玩，边个留到最后边个先可以加入。”

*咁-这样；谁留到最后谁才可以加入。

他又抬起头看我，伴着月光，我瞧见他本来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神里又流露些什么。

许久。

“你会帮我。”

他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你点解认为我会帮你？”我只觉有些好笑，我们不过才第一次见面。*点解-为什么。

“我可以帮你杀咗阿明。”

他沉沉的眼睛与我对视，脸上带着笑，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些痴，有些阴森，但却让人觉得他所说真的能够实现。

我陷入思考中，他能杀掉阿明吗？他能成功加入越南帮吗？他能成为大老板身边的人吗？他能为我所用吗？

过了好久，我也露出笑。

“好啊，记得畀佢死得惨点。咁多年个扑街仔都唔知揾咗我几多笨！”*畀-给；佢-他；这么多年那扑街仔都不知道占我多少便宜。

“帮你将佢大卸八块咯。”*佢-他。

好有趣。

他不过也才十几岁吧？应比我还小一点。他都经历过什么呢？我真好奇。我突然在想大老板的越南帮会因为这家伙掀起什么样的波涛汹涌呢？实在是太好玩了。

“你叫咩名？”*你叫什么名字。

“王九。”

他再次露出如教科书上一般的标准微笑，咧着嘴，一口整齐的牙齿，但你再仔细看，会发现这笑容里带着些癫狂。

后来我才知道，王九是条彻彻底底的疯狗。

02

我阿爸曾是跟大老板的，却在某次火拼中为救大老板而死，他当然一直认为他最好的大佬会给他妻女一条好路走，所以才义无反顾。

可阿爸错了，大老板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义气？情谊？他有，但不多。

大老板给阿妈在果栏一个烂摊子，一间破屋子，我见了他还得恭敬喊声阿叔。

我失去了阿爸，阿妈失去了丈夫，我们家没了主心骨。阿妈长得漂亮，果栏鱼龙混杂，大家顾忌着大老板的面子不敢轻易有动作，只敢口头戏弄一番。

危险的事情也不少，我和阿妈就这么熬了许久。

随着我日渐成长，出落得同阿妈年轻时一样漂亮，这些目光又都转移到我身上。果栏一般的小摊贩自是不敢，阿明不一样。

他是大老板手下最得力的家伙，他敢，每次见到我，总会想法设法揩油占便宜，他想让我跟他，做他女人。

开玩笑这死扑街，我只想把他这双咸猪手给剁掉！

但我不能，我和阿妈还要继续在果栏生活，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快点带阿妈逃离这地方。

若是阿爸没死，他会是越南帮二把手，但他死了。如果阿爸泉下有知，他舍命救的大佬就是这样安置他妻女，他会后悔吗？

我恨阿爸，恨他撒手离开只留我跟阿妈，我恨大老板，恨他这样做大佬，我和阿妈能活到现在全靠自己，他倒觉得自己多义气，做了天大的好事。

直到我遇见王九，他说可以帮我杀了阿明。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理都是一样的，有的事自己没办法做，就交给别人做咯。

果然，我没帮错人，王九是条疯狗，而我，正需要这样一条疯狗来为我铲平前路一切障碍。

不管是阿明，还是大老板。

03

“你哋搞我？”*你哋-你们。

“以为大老板会放过你哋咩？你呢个臭**敢阴我！”*呢个-这个。

曾经大老板最得力的手下，总是威风凛凛的阿明哥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麻绳紧紧缠绕了好几圈他的身体，被勒得都出了血。当然即使都这样了，阿明哥还是很有骨气，呲牙咧嘴对着我大吼着。

我只是笑笑，阿明早已翻不起什么风浪，现在也只能过过他的嘴瘾。一旁的王九却不答应，他拿起手里的棍棒直冲阿明打去，先是肩膀、再是胸膛、最后是肚子。

红色的痕迹布满阿明整个裸露着的上半身，他吃痛的惨叫在整个仓库中回荡。伴随着阿明的叫声，王九大笑不止，这笑声甚至已经盖过阿明的叫喊。

“阿明哥，乖乖去死啦，我哋会烧纸钱畀你嘅，畀你系下边有机会做个大佬咯哈哈哈哈哈哈！”

*我哋-我们；畀-给；畀你系下边-让你在下边；大佬-大哥。

王九还不忘给我也递根棍棒，怕我拿不动，特意挑了根短一点小一点的。

“想唔想玩个游戏啊？”

他边说着又边露出笑来，我接过那根棍子，朝阿明走去。

“明哥，系下边要小心你呢对咸猪手～”*系下边-在下边；呢对-这对。

马拉糕和朱古力奶截胡一下～作者说是大老板之前给过王九的一点恩情，王九一直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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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败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