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真是让蒋大敏的无耻给整不会了,这人的脑子要不好使了,那真是跟她说啥都没用。既无有廉耻又不辨是非,你跟她讲理她跟你耍混,只顺着自己的思路,捡着有利于自己观点强辩。
冯秀荷气的手脚发颤,憋得心口生疼,她闭了闭眼,心道:蒋大敏你不是愿意撒泼么,那就一起吧!
打定主意,秀荷不再试图能跟大姑子掰扯明白,她故意装出个凶恶样子对着蒋大敏说:“你要是再敢来我家胡说八道,往我身上泼脏水,别怪我不顾念亲戚情分,见你一次打我就打一次。
还有我闺女的亲事也不劳你操心,有那许多的闲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早点把欠我家的帐还上。”
见蒋大敏又想拿蒋大河说过不着急还钱的话来搪塞,秀荷冷笑一声:“蒋大河之前那么说,是不知道他自己是个短命鬼,更不知道你这个姐姐这般没良心,他要是知道绝不能这么说。
秀荷闭眼缓了口气,又道:“我也不逼你现在立马就还,我家楠儿明年夏天考大学,到如今还有一年时间,你要是还是个当姑的,就在那时候把钱还回来,也算你兄弟这些年没白疼你这个姐。”
围观众人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从她们姑嫂两人的对话中也猜个七七八八,闻言纷纷一边倒的开始劝蒋大敏。又有蒋二婶拿出长辈的身份在一旁劝说,总算劝的蒋大敏闭嘴灰溜溜的走了。
蒋二婶的丈夫是蒋老汉的亲兄弟。蒋二婶家跟蒋大河家前后院住着,中间就隔了一条窄道,这边动静这么大她当然不会听不见。不过蒋二婶这人性格冷漠,并不喜欢掺和事,所以一开始并没出去。
到后边大伙见两人越吵越凶,便有好事者跑到将二婶家,喊她出去一起劝架,事情找到了她头上,将二婶子也只好硬着头皮管一管了。
原以为又得像之前一样,得被蒋大敏胡搅蛮缠气个半死,没想到这次她倒是识时务,蒋二婶不过稍微劝说两句,她就乖乖走了。
倒不是蒋大敏肯给长辈面子,实在是她眼见着,今天在这儿讨不到便宜,急着想脱身。
劝走蒋大敏,对着秀荷蒋二婶更没有话说,秀荷没了丈夫蒋二婶倒也不是一点不同情,不过她更多的事担心住的这么近,又是一家子,秀荷以后会不会经常麻烦她!她可还有个儿子没成家呢,这要是总跟寡妇嫂子来往,那还不的受影响。
没错,蒋二婶就是这样的冷漠自私,不过她这人吧,自私归自私,倒也不满世界占便宜讨人嫌,喜欢关起门过日子,凡事只求不吃亏就好!
蒋二婶半天憋出一句:“大河媳妇,事过去就得了,好歹别伤了和气!”说罢也不管秀荷听没听进去,又道:“灶上还烧着水,我就先回了!”说罢转身快步走了,生怕晚一点就被秀荷沾上一般。
秀荷先是定了定神,然后才对围观的乡邻,露出个略带苦涩的笑:“今儿这事多亏了大伙,要不还不知道我大姑姐要怎样闹,我在这儿谢谢大伙了。”说罢还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围观的人见她如此郑重,唬了一跳,纷纷道:“大河媳妇你这是干啥!都是乡里乡亲的可别这样,犯不上,实在犯不上!”
“就是,大河媳妇可不用这样!”
一群好事的人,原本还想打听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眼见着秀荷这般,也都不好意思再往人心上扎刀子,胡乱安慰几句便陆续散了。
秀荷刚想转身回家,就感觉不远处有人在盯着自己,她抬眼看过发现那人是李春梅。二人同样的寡妇身份,让秀荷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同情着李春梅,如今不过几月功夫便来了个大反转,轮到她来同情自己了。
对上李春梅的目光,秀荷对她点点头,便转身回了院子。
此刻秀荷心情十分不好,她并不单单是为了蒋大敏来家里闹,还因她今天做出了之前三十多年都不会做出的出格举动。
是的,秀荷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很出格,不同于李春梅大闹后的从容平静,也不同于李春梅智斗长舌妇后的洋洋得意,现在的秀荷对自己有着深深的羞愧。
是的,嫌弃!秀荷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你要知礼、懂事、包容、大度、有分寸、不论在婆家娘家亦或者出门做客,都不能让人挑出不是,做出的事更不能让街坊邻居笑话。
这种思想深入骨髓半辈子,秀荷今天虽然奋起反抗了一回,可她心里并没有转变过来。她想: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羞愧的同时,想着蒋大敏的无耻,想着她被自己赶走时的狼狈,秀荷心里却又有一股藏得很深的得意。这得意只有那么丝丝缕缕的一小点,小到秀荷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
再说回刚刚负气离开的蒋大敏,她狼狈的从弟弟家离开,一路胡乱的理着衣服头发,一路骂骂咧咧的往蒋老太家走。
闺女去的时候斗志昂扬的像个斗鸡,回来如同一只落败的秃毛鹌鹑,蒋老太见了就是一惊,问道:“你这是走路不长眼,掉坑里了?”
蒋大敏一见到亲妈立时就气哭了,抹着眼泪告状。
蒋老太却不是很信,将信将疑的看着闺女:“冯秀荷在你手里吃亏吃了小二十年,你弟弟在的时候她都没支棱起来,如今反倒厉害了?”
蒋大敏见她妈这么说,立马就急了:“我是您亲闺女,您咋能不信我呢?”
蒋老太慢腾腾道:“你干啥了,把冯秀荷惹急了?”
蒋大敏没想到她妈会这么说,愣了下才急吼吼的开始反驳,不过蒋老太压根不听她那一套,心烦的摆摆手:“没事你就家去,别跟我这儿闹腾!”
蒋大敏不可置信的抬头,连哭都忘了:“妈,您还是不是我亲妈,冯秀荷欺负我你都不管?”
蒋老太长出一口气,劝闺女:“大敏,你就消停些吧,冯秀荷好歹也是你兄弟媳妇,她才守寡,你要不是把她逼急了,她疯了才会跟你过不去。
你让我管她?我咋管?你当还是你弟弟活着那时候呢?
现在我跟她就只剩下面子情了,她愿意留这儿呢,我还算有个儿媳妇。她要是想走,我也拦不住,你弟弟这个家就算彻底散了!”
蒋老太说的伤感,到最后也忍不住开始扯着衣襟擦眼泪。可怜她原本有两个儿子,如今竟然落个无子送终的凄惨下场,这日子可还有个啥活头!
蒋大敏见她妈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再提刚才的事,笨拙的劝了蒋老太几句,骑上自行车家去了。
蒋大敏一走,原本闹腾的屋子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蒋老太靠在枕头上,无神的望着窗外发呆,一坐就坐到了天色发黑。
蒋老汉弯着腰,背上背了一大捆柴,慢腾腾的往家走。
蒋老汉之前闲了,就愿意在村口南墙根底下,跟一帮老哥们晒太阳闲聊,可自从儿子没了,他就再不愿意往人堆儿里去了。他也不愿意像老伴一样,整日趟在炕上发呆,他越躺就越觉得心窄。
摆弄了一辈子的庄稼,这土地就跟他的老伙计一样。每天吃罢了饭去地里溜达溜达,捡点柴火,平平土,实在没活了就在地头坐上一会儿,看着一望无际的大片农田,他这心里便觉敞亮多了。
蒋老汉推开大门,见屋里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就知道老婆子今儿个这是心里又不得劲了,他也不说啥,放下柴火洗了手准备做晚饭。
蒋老汉复杂的饭做不来,简单熬个稀饭,热热馒头还是会的,再从酱缸里挑两筷子大酱,薅一把后院子里种的小葱,一顿饭就有了!
蒋老汉叮叮当当做完了晚饭,喊老伴儿起来吃。
蒋老太仿佛被人抽走了魂儿,浑浑噩噩的走到矮桌前坐下,她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发颤:“老头子,你说慕楠她妈不能改嫁吧?”
“吧嗒”一声,蒋老汉手里的小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