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盛未夏房间,喻书兰先是四处梭巡了一遍。
边看心里边暗暗感叹,他哥对自己对象那是没得说,这房间用的东西比他自己用的好太多了,落地窗前配躺椅,那不就是比着牛耳胡同里,盛未夏让阿姨铺了垫子的罗汉床一样吗?
“我哥说什么了?”盛未夏让她坐下,“你快别卖关子了。”
“嗐,不急一时半会儿的。你先给我老实交代,真不是被我哥逼的?”喻书兰小声,“我哥虽然长得是不错,不过他脾气不好。”
盛未夏坦然地摇头:“我要不愿意的事,怎么可能答应?好了,你别管我们的事了,先说说我哥,他和小春都还好吧?小春她爸情况怎么样?”
“哟,你倒是摆出嫂子的派头了。”喻书兰嘀嘀咕咕,然后掰着手指跟她一一细数:
“小春姐她爸的手术已经做了,人民医院胸外科主任做的,据说做出来没啥事,等恢复好了他们俩就回去,但我看盛勇哥想劝他们留在京市,说等张叔好了以后,他们做点小买卖也行,去帮他做生意也行。”
盛未夏点头:“不错。我哥说的对!”
如果小春的爸妈都留在京市,不光收入能比以前多不少,全家生活都能上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这向小春传递出了一个信号:努力,然后留下来。
对于一个干金融的人来说,留在大城市是第一步,但很多时候这一步很难,比如她的上辈子里,张小春就没留在京市,大学毕业后,回锦中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会计。
“小春呢,她怎么样?”
喻书兰仰躺在躺椅上,摇摇头:“学疯了,你能想象吗?真跟疯了一样,我高三都没她这么拼。”
“早上五点起来学习,哦,听说她让张婶去买了块布头,围在宿舍床上,疯不疯?到六点开始去他们学校小树林大声念英文,然后满课,上完他们会计的课去听大三大四的金融的课,还不够,听说路上逮着人家教授就请教,学得都没个人样了。”
“我上回问她,干嘛要一个人掰成两个这样学,她说她听你的,要尽快学会市场判断能力,要懂趋势。然后盛勇哥就批评你,说你给了小春姐太大的压力,害得她魔怔了。”
盛未夏噗嗤一笑。
她只是觉得,从天分上来看,小春具备很强的分析能力基础,这一点会让她比自己,在投资这个领域走得更远。
“你还笑呢,哦,说正事儿吧。”喻书兰坐起,对她支起四根手指头,“盛勇哥在我来这里之前,让我帮他带个话,说他在粤省找到个合适的服装厂,想问你能不能买?”
“可以,我回头给他电话里说。”盛未夏点点头,也幸好喻书兰来了,如果是合适的机会,错过可能还挺可惜。
盛勇始终有厂子情怀,如果有个厂,说不定能闯出点什么来。
见盛未夏这么平静,喻书兰微微后仰:“难道那摊子生意,还真是靠你拿主意?”
“不能那么说,我给我哥投了点钱,这叫重大投资项目股东决策权。”
“可是盛勇哥说缺口有四万呢!”喻书兰比划了半天。
四万,她的私房钱都没有那么多!
“知道了。”她看了眼时间,刚好现在国内还刚天黑,便直接用手机拨了国际长途,用传呼台给他发了条消息,把国英国的手机号码也一起发了过去。
喻书兰咽了口口水,视线聚焦在她手里那台银灰色的小巧电话上:“这么小的大哥大?我的天,这得多少钱?”
“不知道。你哥买的,也只能在这边用用。”盛未夏挂了电话,开始等待回电。
好在盛勇回得很快,电话一接通,他一口气不间断地把庄铁生的厂子情况给她介绍了一番:“小妹,这厂的设备不是很新,但有懂业务的人在,主要是,厂长的人品不错,是个讲义气人。”
“哥,你可以慢慢说。”以盛勇的性格,估计这一大通话是写了稿子的。
“这不是贵嘛,嗐,杂货店老板说得亏他们刚开了这个国际电话的业务,要不我得明儿跑电信局去打,你在马路上站着打电话,冷不冷啊?”
“哥,我没在马路上,这台电话是我的,随时能找着我,你有事直接打就行。”
“嘿,国外真先进!”
“厂你自己看着办,我支持你开厂,所以这钱当然能投。我银行折子在你那,里面夹了一张授权书,你拿着我户口本原件去银行取就行了,我之前问过。”
盛勇哎了一声,又小声问:“小妹,你说会不会这步子太大扯着……”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太糙,掐住了没继续。
“不怕,就是得两头多跑跑,后面生意好了,再请上制版师,设计师,哥你就能做自己的品牌了!”
盛未夏的话,让盛勇心里热热的,胸膛里豪情油然而生:“小妹,这个月咱们赚了三万块!那厂子的一批退货,打上了咱们自己的标,卖得可好了嘿!”
“是哥你胆子大,眼光好。”这批货的来历,她已经从喻书兰那里听说过了。
连刁钻的喻书兰都说好看,洋气,那说明的确时髦,能抓住年轻人的心。
“好啥呀,我就是记着你说的,得多看看外国的杂志,多了解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得敢想,是不是?”盛勇眨了眨有些热的眼眶,忽然想起小时候,盛未夏看着别人放天灯,特别想要又不敢要的表情,眼眶由热又变成了酸涩。
在冷飕飕的夜里,他看着路灯刺破寒风,给马路镀上一层稀薄的暖意,心里胀胀的,他对着电话说,“小妹,等咱们赚了钱,你想干啥都行,要是喜欢国外,你就去国外读书,哥也能供你。反正,不管顾德胜像不像话,哥就是你娘家人,就是你依靠。”
“我知道。”盛未夏不知道盛勇是怎么了,忽然说出这么一番煽情的话来,但看着手里的手机,觉得她跟喻时的事也该交代一下。
“对了哥,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什么?”
“我有对象了。”
盛未夏的话,石破惊天。
喻书兰对她猛举大拇指:你有种啊,主动交代!
盛勇从杂货店小板凳上噌的一下站起来:“啥?你别找了个老外吧?这可不行啊,咱去镀金读书是一回事,过日子是另一回事,回头我帮你揍他都说不到一块儿!”
“不是老外。”盛未夏在喻书兰盯视下,后知后觉地有些挂不住脸,“人你也认识。”
“谁?”
“喻时。”
他当然记得顾德胜念叨过好几次这个名字,盛勇哦了一声,其实压根人和名字对不起来,看着电话机上飞速跳跃变化的液晶屏,他拍了下脑门,语速飞快:“那这么的,注意保持距离!记住哥的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电话嘟嘟地挂了。
喻书兰噗哈哈地嚣张笑起来:“我哥也有今天!也不枉我叫他一声勇哥,勇哥太棒了,可算是帮我出了气了,让他欺负我,不让我住这儿!”
门外,男人维持着抬手准备敲下去的动作已经很久。
短短一分钟内,他的情绪经历了两次急转:
在听到盛未夏主动跟盛勇报备跟自己处对象的时候,他心情愉悦。
在听到盛勇平淡地哦声后,他有些忐忑。
在听到盛勇的警告时,他的脸迅速黑了下去。
喻书兰终究为这番口舌上的痛快付出代价。
喻时交代马特,不用准备喻书兰的饭。
但她有自己的办法,摸准了他们俩的课表后,她决定每天跟盛未夏同进同出,帐就挂她姐们儿身上——风水轮流转,也到了她被接济的时候了。
成功蹭到一顿早饭,正美滋滋向喻时炫耀时,盛未夏电话响了。
贺贤的助理史密斯:“盛小姐,凯特的治疗第一阶段刚刚结束,她想见您,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帮您直接预约在明天,这样可以吗?”
“可以,谢谢。”
通话结束后,喻书兰问:“凯特是谁?”
“一个小女孩。明天是周末,你是自己出去玩,还是跟我去福利院?”
“我跟你去!”
不为别的,就光看她哥对她露出不满的眼神,可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喻书兰觉得,当电灯泡挺爽的。
凯特被收容在了剑桥历史最为悠久的福利院里,建筑很有早期风格。
两人比预约的时间到得稍早,喻书兰举着相机到处咔咔拍照:“你让我哥别来真是太对了,孤儿院的小孩本来就怕生人,看到他那张脸,不是更怕?所以我也不进去了,”
盛未夏笑:“那我进去,你在外面玩注意安全,好吗?”
“哎呀,你都能一个人到处跑,我怕什么?”
喻书兰现在的英文也够应付日常,盛未夏就放心进去了。
门卫核对完她证件后,将她带到一间会客室,等了约莫几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带着凯特敲开了门。
凯特一见她就扑过来:“姐姐!”
盛未夏蹲下来细细看她,发现比之前情况好不少,脸圆了一些,头发都有了光泽,只是眼神看着依然有些惶恐。
“我很想你,姐姐。”凯特仰起小脸,满眼盈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