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喻时的声音隔着电话听格外冷淡,但喻书兰被他冷惯了,浑然不觉此时他并不想跟她说话,特别高兴地说:“哥,电影学院的老师让我考他们学校!你帮我找盛未夏,把这事儿告诉她,行吗?”
盛未夏看他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伸手轻轻抚平。
喻时感受着陌生的安抚,眼神温和下来,朝手机看了眼,意思明显:你应付她吧。
盛未夏笑笑把手机抽回:“书兰,我在。”
喻书兰顿了一刻,一下子吱哇乱叫起来:“天呐天呐,我哥是圣诞老人吗?我刚说要他传个话,他就把你拉到电话前了!”
“说说吧,什么情况。”她被某人注视着,脸皮有些发热。
“等下!”喻书兰似乎,躲进了哪里,只听手机传来哐的关门声。
然后难抑激动地小声说:“我听你的,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去电影学院门口看招生的简章,然后发现他们有沙龙活动,就混进去听了一下。嘿,那天他们刚好在讨论香港电影,我就说了几句港式幽默什么的,然后有个阿姨就问我怎么看现在的题材,我就把咱们当时聊周新兴的话说了几句。”
“然后你猜怎么着?”喻书兰卖了个关子,又非常快地自问自答,“那位阿姨给了我一张名片!原来她是电影学院的教授,她建议我考他们的导演系!”
“我这才相信你说的,如果考导演系那我就是艺术生,我的文化课分数那绝对够了呀!哈哈哈,你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盛未夏含笑应道,见喻时面露不耐烦,又伸手去摸他皱起的眉心,但正要收回却被牢牢捉住。
她一心两用,一头听着喻书兰激动的分享,一头应付着男人,手被牢牢禁锢,他亲了手背又亲到掌心,然后缠绵到手腕内侧的痒痒肉。
盛未夏战栗着到抽了口气。
听见手机传来骤然急促的呼吸声,喻书兰一皱眉:“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盛未夏瞪着始作俑者,说又说不出口,手又收不回来。
“嗐,是不是我哥吓到你了?他就这样一人,但你别说,他对你已经是我朋友里顶好顶好的了,我其他朋友他可没什么好脸。”
“没……”他只是在不停“骚扰”自己。
盛未夏深呼吸一下,“要不就这样?你好好准备艺考的东西。”
“不行!我还没说完!”喻书兰斩钉截铁,“你别替我哥省电话费,他有钱着呢!”
一想到已经有多久没见过面,喻书兰情绪一下子上来,声音带上了哭音,“人家想你了不行吗?非要说出来嘛,哼,可想而知你在那边是一点儿也没想到我。我可是一直想你,上礼拜还去八面铺看你哥生意了呢!张小春那个牙尖嘴利的死妮子也在,躲在铺子里看书,傻死了。”
喻书兰居然去看盛勇了?
盛未夏想多听点,低头咬了他作乱的手一口,恼羞成怒地往后一退:“我哥怎么样?还有小春,你快告诉我。”
“勇哥好着呢,他弄了一批日本货来卖,嚯,好看,我各买了一手送马以舲她们。我问张小春这批货赚不赚钱,这死妮子理都不理我,光顾着看她那本全是英文的天书!你下回说说她好吧?!”
喻书兰告状告得全程丝滑。
听着自己关心的人个个都好,盛未夏很愉快:“好。”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包容和宠爱,喻时抬手轻轻触摸她此时温和的眉眼,舍不得错眼。
“那……英国好玩吗?”喻书兰问。
“好玩。”盛未夏对没看过的风光和人文都喜欢,“除了大英博物馆看着气人,其他都还不错。”
喻书兰臊眉耷眼地问:“那,那我想寒假去英国找你玩行不?我看过了,我存的私房钱足够往返来回的,你那里有地方给我住吗?”
本来是有的,盛未夏无奈地看了眼病床上已经明晃晃挂着不耐烦三个字的男人。
“考好了再提要求!她累了。”喻时抢过手机,直接挂断了喻书兰喋喋不休的电话粥。
另一头,喻书兰看着发出嘟嘟嘟忙音声的大哥大,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哥,挂了她电话,理由是盛未夏累了。
现在英国不是才上午吗?累的哪门子啊?
她把电话还给阿九:“我哥好像有点不对劲。”
“啊……”当然是不对劲的,绕这么大圈子刚追到人,“他应该忙着吧。”
“……那也用不着凶我,说我让盛未夏累着了?”说出来都觉得离谱的地步。
“啊……大概吧。”阿九揣好了大哥大,“我去办老大的事,书兰小姐今天还去食品厂大院吗?”
“去,我得去张小春面前炫耀一下,还有她妈做的面挺好吃的,你给我准备点合适的礼物,晚上我就不回来吃了。”
“……那我送您去。”
很快,圣诞节到了。
盛未夏在国外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个假日,除了在家昏天黑地地睡几天,没什么参与感。
喻时也从不过节,无非阿九会凑热闹搞些时令的吃食,除此以外跟寻常的一天毫无二致。
说来好笑又伤感,两个人都没有张罗过节的经历。
只是医院里陡然冷清下来,而窗外的装饰如火如荼,才惊觉节日的到来。
还是马特给他们出主意去看圣诞点灯,从医院所在的位置,步行就能到达。
两人到的时候,长长的街区已经摩肩接踵,造型各异的彩灯装饰着街区上方,不少人拿着专业的摄像器材,支起三脚架,等待亮灯的时刻。
“是不是跟我们元宵节也差不多?”盛未夏仰头问。
“元宵节什么样?”
盛未夏哑然。
虽然小时候盛大年和肖翠没怎么好好养她,但也从不约束她。
她可以跟着盛勇,去合礼乡最热闹的老街上看灯,猜对每个灯谜能得两块高粱饴。
她每次都能赢上二十来块,跟盛勇对半分之后,藏在柴房里,馋的时候吃一块。
那是为数不多,对于节日的美好回忆。
她不知道,在喻家,元宵节意味着年过完,可以开始张罗各方关系的应酬,家里的客人川流不息,连喻昊和喻雪灵都要负责招待同龄小客人,所有人都很忙,唯独他是被遗忘的那个,哦,以及喻书兰。
对十五岁以前的喻时来说,元宵节就是独自在房间看书,听窗外的鞭炮声。
“元宵节啊,看花灯,猜灯谜,猜对了有奖,还能放天灯。”盛未夏抬头指着天,说,“我小时候最想放天灯了,把心愿写在上面,放到天上就有可能实现。”
可惜,买个天灯得五毛钱,对她来说实在是拿不出的巨款。
盛勇和她只能揣起手看别人放。
“等回国我们去看。”喻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揣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兜里。
盛未夏仰头一笑:“好,我猜灯谜给你赢糖吃。”
她笑的时候,圣诞彩灯正好亮了,五颜六色的光落在她眼里显得格外璀璨。
在陌生国度,陌生人的欢呼声中,喻时深深看着她,心里悸动不已,俯下轻轻吻住她的唇。
“你……”盛未夏轻轻推他。
即使在国外生活过多年,当众做亲密行为还是很不好意思——主要是,以前也没这经验!
比起前几次在病房偷偷摸摸躲着医护人员和乌彪的亲吻,这个吻明目张胆又极为短促,轻易勾起了他美好的回忆,柔软,苦涩,甜蜜,以及想要更多的念头。
喻时拉着她往里走。
两人都是不爱凑热闹的性子,但此时穿行在陌生的国度,和身边的人在一起,却轻易感染上了情绪。
彩灯下,摆了不少小摊,卖的小物件都带有圣诞和英伦的元素。
盛未夏视线停在哪里,喻时就掏钱买下,渐渐两只手上挂满了礼品纸袋子。
“别买了,我没想要。”
“不想要就给喻书兰。”
“……”
忽然,两人都听到一阵丝竹乐声。
再往前看,居然是一片中式的花灯!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唐人街。
这里的商户舍不得客流,为了迎合本地节日,不伦不类地居然点起了元宵节才会亮的花灯。
“这是……”盛未夏看到一户卖干货的店门口挂了十几个灯笼,灯笼上提满了毛笔字,一看居然是灯谜。
她兴奋地问店员,“猜对了灯谜有奖吗?”
店员搔搔头:“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去问问老板。”
坐在里面喝茶的老板听到了看也没看他们,只挥挥手:“买来就是带灯谜的,哪有什么奖品!”
“不如老板给些彩头?我们可以付钱。”一道清越的男声传入耳中。
老板迎着声音看去,只见长相和气质十分出众的华人男女在他店门口,那男人虽然年轻,可看过来的眼神颇有压力,隐然有些让人无妨拒绝。
他本来还在为今天店里惨淡的流水不高兴,听这声音忽然有了灵感:“那就猜中一样,本店商品打八折!”
然而年轻女人一听,对身旁的男人摇头:“回国再玩,猜灯谜当然得有奖品,我偏要赢糖给你吃。”
老板心里嘟哝,糖是什么好东西?这男人怕是瞧都不瞧一眼的。
谁知男人点头说好,又说:“那你猜这些灯谜,奖品我买。”
那姑娘小声说了句什么,拉着人走,看样子是非要免费赢。
这也行?
老板一拍大腿,豁出去就当今天博点儿人气:“这么的,猜中一个奖巧克力一小袋,我这巧克力可是比利时来的,外加……商品打八折!”
姑娘眼睛一亮:“那行。”
老板看她这表情,心里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但已经来不及了,她伸着手指,一个个指过去,指到哪个说出谜底。
他心里哇凉哇凉,都给猜对了!
这些灯买的时候,谜底就贴在挂钩上,他还一个个研究过。
一共18个灯谜,一会儿功夫赔了18袋巧克力!
他偏凑什么口彩呢?直挂俩灯是不是就没这破财的无妄之灾了?
偏偏白人店员傻乎乎地把巧克力送上去,老板心在滴血,扭头把招财猫一推,招个屁的财,招来的是啥啊?!
欸?那姑娘只拿了一袋……还好还好。
店员屁颠屁颠捧着托盘回来,上面躺着张50磅的大钞,兴高采烈说:“那位先生还买了花胶和燕窝!”
老板赶紧把招财猫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