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打电话给喻时显然不妥,这成什么了?
盛未夏措辞良久:“……他不是我对象,只是我朋友的哥哥。我想,我交不交朋友,和谁交朋友,都是我的自由,不能作为污蔑我私生活的理由。所以,我认为不方便打扰对方。”
派出所同志记录完,点头说:“你说得很对,都上大学了,思想境界也要跟着一起进步啊,曹主任,这个小年轻我们先带回去做思想教育。”
“好。”曹懿签了字,张佳欢被当场带走。
剩下的另一个男生吓傻了。
张佳欢来之前叫嚣了一晚上要叫盛未夏退出竞争,他还暗暗为此高兴过,传那些话他也有份,转眼张佳欢就被盛未夏弄去了派出所接受教育。
万一,张佳欢在派出所把他给供出来呢?
会不会影响到他入围?
只听曹懿推了推眼镜:“今天的面试有两轮,第一轮学院内部面试,大家不用紧张,只是聊天,第二轮是投资方和对方院系的老师,是英文的。”
她说完,留意了一番几个学生的表情,心里已经对人选有了数。
曹懿把控场工作交给导员,自己转身进了里面半间会议室。
“第一个卢小音,下一个林明准备。”
盛未夏是最后一个,前面每一个都聊得飞快,轮到她同样也没聊太久专业课方向的内容。
相反,曹懿对她刚才坚持要报警的动机感兴趣,问道:“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坚持要报警吗?”
“很简单,我需要一个第三方。”盛未夏笑了下,“这个第三方不能是老师,不能是学生,更不能是学校。因为那样,无论如何处理都有主观因素影响最终结果,我必须报警,让警察来证明他的荒唐,让他接受处罚,让他付出代价。”
“所以,你不是为了证明清白。”
“我为什么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私生活?我有没有跟人处对象,跟几个人处对象,都是我自己的事。”盛未夏依然平静自如。
曹懿看着她,欣慰地笑起来:“你说的对。人不要陷入自我证明的陷阱。我这边结束了,去吧。”
她站起身,把她带进了隔壁的一间会议室。
椭圆形的会议桌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有着象牙色皮肤的白人男性,另一个卷发深目,但明显有着华人面部特征的混血男性。
白人男性看了曹懿递过来的面谈表,先介绍完自己叫迈克尔后,问道:“请用三句话介绍一下你自己,要求包含一个你被吓坏的事例,并结合性格分析这件事。”
他的口音夹杂着苏格兰方言,几个单词之间的连读非常拗口难懂。
盛未夏很久没听苏格兰英语了,乍一听有点懵,但她曾经和苏格兰同学合租过,听清了那个很容易被听错的“feart”(吓坏的)。
她想了一下,回答道:“人性很难简单概括,但我应该有勇敢的一面。我曾蒙着眼,被一只体型非常大的狗吓到过,但好在它只是舔了舔我的手。如果我不够勇敢,可能当时会吓哭。”
回答的时候她把feart用了进去,迈克尔眼神中带了一丝惊艳,迅速和旁边的男人交换了个眼神。
随即用很标准的英式英语笑着说:“谢谢你的回答。考虑到我们教师队伍的多元文化来源,我们必须考虑学生的英语水平足够应付日常学习,希望谅解。”
“当然。”盛未夏落落大方地回应。
“我想我没有问题了,剩下的交给我的朋友乔治。”说完,白人男性起身离开,带上了门。
乔治放松地往后靠了靠:“我们还是用中文来交流比较自然吧,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中文名字叫贺贤,刚才盛小姐谈到的那只大狗,还有什么故事吗?”
他中文说得非常好,是那种没有方言口音的,纯正的普通话。
他应该就是LongStar公司的人了,盛未夏想。
在国外长大能有这样一口流利标准的中文,可想而知对方的家教有多好。
“是朋友的狗,吓到我是个误会。”盛未夏想起喻时,心里浮起来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贺贤一手握拳抵在唇边笑了一下,然后又问,“看了盛小姐的档案,为什么要从会计专业转到现在的专业呢?按照我对就业市场的了解,无论在欧洲还是国内,会计都是个很好就业的专业。”
这个问题她已经被问过无数遍,那个“因为好玩”的答案几乎成了肌肉反应,但这个场景下,她觉得可以多说几句,以免对方的钱投错了人。
“因为我不想过循规蹈矩的生活,过于确定的未来不是我期待的,学现在的专业,可能不好找工作,可谁又必须工作呢?我们死的时候,难道会因为,我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工作了一辈子而满意吗?”
盛未夏不知道,她这么说的时候双眼透着神采的样子,有多么生动。
贺贤又笑起来:“很有意思的见解。那既然说到遗憾,你有什么这方面的经历吗?”
别人可能以为,刚才她那段话只是想象,却不知正是她真实的体验。
只是盛未夏无法这么说。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回答:“我身世复杂,前十八年并不是在亲生父母身边度过。我遗憾于始终不知道什么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亲情,我为此追求过但最终放下。因为我知道,人全身的细胞每七年全部换新一遍,十八年的时间,我已经换了快三遍,执着于没有得到的东西并不能让我快乐,就当做,那是上一段人生,我反而能自洽。”
事实是,那的确是她上一段人生。
话音落下之后良久,贺贤站起身来向她伸出右手:“很有意思的回答,期待再次见面。”
“再见。”
这间会议室出去,是院办的走廊。
门外没有别人,只导员在那里低头拿着本书在看。
这个时间正好没有课,她道别后回到宿舍。
却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整个宿舍齐齐整整的,居然都在。
卢小音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述盛未夏手撕张佳欢的过程。
“来了?快坐。”孔礼真把她拉过去。
她啼笑皆非地坐下一起听。
“你们那是没瞧见啊,那个臭不要脸的被派出所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呸,他张口就说咱们夏坏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他为什么偏要针对夏啊?”钱悦懵懵的。
卢小音拍拍大腿:“还不是为了那个出国名额?!我算是看出来了,男人不要脸起来,比女人不要脸多了。居然能想出这种鬼话。还好咱们夏是好样的,让老师直接报警!”
钱悦:“我感觉他这事儿筹备了不少时间吧,光是从每个老师那里抄点名表就够费时间的。说明他关注夏已经很久了。”
“没错。”孔礼真唏嘘道,“我先前还以为是夏的追求者,每回我去交请假条,他都要问一句,盛未夏是不是又在宿舍睡大觉?”
“恶心,管得着么他?!”钱悦和卢小音齐声声说。
三人八卦完,卢小音终于把注意力收回到这次面试上来。
“我应该是没戏了。那个老外讲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钱悦不信:“怎么会?语速很快?”
“不是语速快,是……是他说什么我真听不懂。我一慌,后来面试那人用中文问我的题,我也没好好答。”卢小音沮丧完很快叹了口气,转而问盛未夏,“他们问了你什么?”
听完卢小音的话,盛未夏猜到她们被问的问题,应该差不多。
“第一个问了我最害怕的事,概括介绍自己的性格,第二个人问了我换专业的原因。”
“天,你居然听懂了?我问了他们几个,都没听懂的,我们第一轮就惨了,后面就没好好答。”
“他是苏格兰英语,发音的确不一样。”
“那我就更聋了,完全听不懂。”卢小音愈发沮丧:“听说下周就公布结果,也没几天了。”
结果如何,盛未夏并不关心。
她抓紧时间找马以舲带路,去买了滑雪和滑冰的装备,跃跃欲试地等待第一个在京市的冬天。
然后抽空取了钱,叫上张小春一起去金店买黄金。
盛未夏在5克,10克和25克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挑了10克的,抬头问:“能刻名字吗?”
“能的,我们总店刻,但是得过两天。”
“夏,你买黄金干嘛?不是送生日礼物吗?”张小春指着其他首饰柜台,“还不如挑那些。”
“那我问你,金价浮动跟什么有关系?”
“这我当然知道!”张小春因为她那一万块的投资,几乎泡在了图书馆,理工大跟财经和金融相关的外文报纸和杂志,几乎被她翻烂,说起来头头是道。
“金条有流通性。那丫头要挑是不是认真准备,又要挑东西好不好,我给她在黄金上刻名字,总算都符合了吧?”
张小春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觉得好像有道理,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盛未夏轻叹:“其实是我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她什么都不缺,而我好像……除了知道她喜欢看电影之外,对她的喜好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
张小春想,她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盛未夏以前送她东西,可能是她亲手整理的题册和知识点,可能是她手织的围巾,包括她需要钱,盛未夏一言不发就说要给她一万块。
她对朋友,从来都是用价值,而不是价格去衡量的。
现在,她对那个张扬跋扈的姑娘,也用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心思,就像喻书兰一样,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有那样的敌对情绪。
“放心吧,只要是你送的,她肯定喜欢。”张小春说不上来,有点儿醋醋的。
“啊?”
金店玻璃门外,喻时看着盛未夏从店员手里接过单据,笑意盈盈地写下“喻书兰”三个字,毫无郁闷的情绪,再次看了眼自己收到的传呼消息:
【小夏被学院一个男生造谣,她报了警,可能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