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智说事情重要,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是锦中那边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眼时间,猜测那边会留饭,便说:“哥,小春,我舅舅找我有急事,你们先做饭,我要是12点半回不来你们先吃。”
张小春面露为难,欲言又止,但盛勇已经推门而出,给她叫出租车去了。
盛未夏知道她不自在,抱了抱她,说:“事情突然,我很快回来,再说我哥应该不会让你动手做饭的,你就在我房间等我。”
她把房间钥匙给了她。
“小妹,车来了!”盛勇在胡同口大喊。
“我走啦!”盛未夏挤挤眼。
她离开后,盛勇果然没让张小春动手炒菜,她又不好意思像盛未夏说的那样回房间等饭好,只好帮忙打下手。
盛勇一边炒菜,一边干笑着说:“叫你见笑了,我小妹懂得多,赚钱这事儿我都听她的。”
他说话透着紧张和不自然。
其实,他很少跟年轻姑娘搭话,在乡下那会儿是为了避讳,进了城这种社交难免,他也尽量保持距离。
但张小春是盛未夏的朋友和同学,他告诉自己得招待,加上自从打定主意要做服装生意,在八面铺观察到,做这生意必须学会跟全年龄的女性打交道。
就当做生意跟客人拉家常。
他告诉自己。
张小春看着他大冷的天,在还没生炉子暖起来的灶前,额头起了一层汗,不知怎的,她忽然不紧张了,反而噗嗤一声:“是吧,她说要投钱给我管呢!”
“你学金融嘛,那当然也懂了!我小妹真的懂很多,我能有做生意的本钱,全靠我小妹,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做什么?”她随口一问。
盛勇看张小春低着头摘菜,心里思量了一番。
能被小妹叫来家里的,必然是信得过的特别要好的朋友,他什么都不说未免太不敞亮,只要不说具体怎么做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国库券,不过我不懂,都是听小妹的,小妹说怎么买我就怎么买,小妹说怎么卖,我就怎么卖。”
张小春咦了一声:“昨天我们老师说最近京市的证券圈子里,在传有个农民定期买卖国库券的案例,难道你们也知道?这东西刚出来的时候,听说好多人不信能赚钱……”
听见这话,盛勇脸色大变地摔了锅铲:“我就说上次有个大学老师跟我搭话,没什么好事!糟了糟了,等小妹回来我得跟她说说!”
张小春更震惊:“你的意思是,我们老师说的案例……就是你?哦,你们?”
因为老师说起这个案例的时候,赞叹了这个农民对政策的敏感和操作手段的老辣。
完全不像不懂证券和金融的,胆子够大又有本钱和时间,充分利用了新政策和新产品的窗口期。
可她没想到,竟然是盛未夏和她哥做出来的。
按老师的说法,估计农民的操作日均收益可以达到10%!
这种利滚利的方式……
她按盛未夏假设有两万块的本金心算了一下,算出来的数字让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
她又想到,盛未夏懂得比自己多多了,完全可以自己操作,为什么要交给自己来做?
张小春脑子一下子过载,想不通这里的道理,语塞住说不出话来。
盛勇表情凝重:“不知道说的是不是我,但小妹说了,这是快钱,我们做段时间就不做了。”
这句话让张小春信了,老师交口称赞的“农民”八成便是眼前这位憨厚的,不善言辞的大哥了。
她只是不明白:“可她自己就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要把钱交给我来管呢?”
不是她不自信,是她爸妈有钱都不会这么干。
“小妹聪明,但是不想花时间盯着,她说交给我之后,只要收益合理就行,她就不用管了。你放心,小妹就是信得过你才这么说,再说她自己心里有谱。”
盛勇是过来人,说的话让张小春信服。
张小春原先只把盛未夏的话当笑话,直到此时,才相信她没当笑话讲。
国库券是没什么窍门的,不用做选择,只要买进之后择时卖出。
但股票不一样,按老师的说法,选股和买卖,充满了智慧和博弈。
只要一想到盛未夏要给她一万块钱,就有些头皮发麻,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
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一定得好好学好好干,不能亏钱!
另一边,盛未夏坐车很快到了蒋家。
蒋明智直接让她进书房,又叫了蒋鹏涛进来。
他脸色少见地凝重:“小夏,我叫你来是有个信儿告诉你,你看看是不是请个假回趟锦中?”
“什么事啊,舅舅?”
“我听说有工作组下地方去查煤价波动这件事了,估摸着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爸很有可能会被叫去了解情况。”
盛未夏心里猛然跳了一下。
看来跟喻时猜测的那样,这件事牵涉面果然不小。
“您是担心他乱说什么,影响到工作组的判断?”
“没错。我担心他个人情绪比较大,在调查过程中发表一些不理性不客观的看法,我怕……”
蒋明智心事重重。
他虽然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意见,但工作多年的敏感性让他认为,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光锦中的煤炭市场,连锦中的天都可能要变。
盛未夏皱眉:“我不觉得引导让他说什么,或者不让他说什么是一个好主意,他只是个受波及的生意人,即便问他了解情况,也只是为了佐证上级的判断。”
蒋鹏涛附和道:“小夏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姑丈不知道这背景比较好,有情绪也正常,领导下基层就是为了了解实际情况。”
蒋明智思量许久,才长叹一声:“你们说的对。电话也别打了,透露出一丝都不合适。”
他留盛未夏下来吃午饭,但她说家里有同学来,便匆匆离开。
人走后,蒋明智进厨房对着妻子又是一声长叹:“秀荷跟顾德胜,让姑娘心寒了啊,连着跟我们都疏远了。”
“要我说啊,该。就该让他们长长记性!也没疏远吧,人家小姑娘跟同学玩,你临时喊过来的,算瞎凑什么热闹?”
“……”
盛未夏回到西久胡同,却看见了没预料到的情景。
喻书兰来了,跟张小春大眼瞪小眼地在她客厅坐着。
见她进来,喻书兰噌的一下站起来,轻抬下巴:“盛未夏,她是谁啊?”
今天她发传呼给盛未夏,一直没回。
她就翻出自己之前记下的西久胡同的地址,寻摸过来,想这万一人回了这里,没带BP机呢?
结果,人是不在,可藏了别人在!
喻书兰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嫉妒,难过,就好像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被毫不怜惜地套在别人身上一样。
“你谁啊?怎么在盛未夏家里?”
“我还想问,你是谁啊?”
张小春心情也十分复杂。
她刚接受了自家好姐妹可能不光有钱还特别懂投资,就发现她不光自己一个朋友,还有别的朋友。
还是一个看起来挺有钱,脾气又不太好的姑娘——这跟她们完全不像。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通常有些微妙。
那种大家都好的情况只存在某种少见平衡之中,可一般情况下,会有些微妙的竞争欲,和占有欲。
比如此刻,她们同时知道了彼此的存在,都有些接受不了。
于是,在盛未夏回家之前,两人就面对一桌菜互相对峙着。
张小春想,还不如跟盛勇唠嗑,毕竟都是合礼乡的人,还能说说家乡话。
喻书兰想,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不能回家去等吗?——不,我偏要听盛未夏的解释,她都没请自己来过,就先请了别人!
盛未夏看着神色都不太好看的两人,后退半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不用了,我刚知道了,她叫张小春,是你高中同学,你可真厉害,我发你传呼你不理,原来是转身喊了别人来。”
她自己都没发现,这话说得太酸了,酸得冒泡。
看着喻书兰绷着脸这样胡搅蛮缠,盛未夏有一种美好周末泡汤的预感,她头痛又烦躁,加上已经饿了,没精神应付这位大小姐,便淡淡地说:“我也有自己的事,你这样突然来打乱了我的安排。”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喻书兰有些委屈,她很想立刻离开这里。
可想到冷冰冰没有人的家里,和那些从锦中昔日小姐妹发来的,毫无感情不过是打探她近况的传呼,忽然觉得很孤独。
在这种孤独里,盛未夏竟然是唯一散发着暖意的那个存在。
她竟然,不想走。
喻书兰想想委屈,扁着嘴:“我只是没想到你除了我还有别的朋友在,而且你房子好了也没喊我过来玩,我心里有点气不行吗?”
说着,她又朝张小春投去一个充满了怨气的眼神。
“气多了影响食欲。吃饭吗?”盛未夏看了眼,盛勇做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留喻书兰下来也不是不行。
“吃!为什么不吃!”喻书兰指了指自己背来的书包,“我不光要吃饭,我还要你给我看作业。”
“那先吃吧,数学回头问小春,她数学满分。”
“啊?”张小春愣住。
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刚才说,让自己离盛未夏远点。
还说,只有她懂盛未夏的爱好。
同样愣住的还有喻书兰,两人不着痕迹地交锋了一番:
“我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可不是向你服软。”
“数学不好是吧?那可太好了,我不想教你。”
但盛未夏给她们盛了饭,又分别夹了一样菜之后,各自偃旗息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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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