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霖他们本来就是管这些小摊贩的,要让货主配合,指认一下谁卖给他的东西也容易,找出人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良久的沉默后,白兰又说道。
白占军说不出话来,金丽勉强笑了笑,“这玉长得都一样,陆陆不会认错了吧?”
白兰笑道:“这不可能认错,天底下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再相似的玉,雕工形状甚至内部的纹路都会有差别,咱陆陆在潘家园窜了这么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陆陆坐在旁边,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是一块清中期的和田老玉,因为上面雕刻的是四君子之一的兰花,我就想将这玉送给我妈妈,打光看打孔的地方有一道小小的裂。”
“现在就等着货主忙完了之后,过来跟我一块找一找偷玉的人了。”白兰说完,迅速转开了话题,“对了,这房子,既然我爷爷已经答应给你们继续住了,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租金的事情要说清楚,虽然咱们是一个家族的人,但亲兄弟明算账,利益问题还是要先讲清楚,免得后面扯皮亲戚都不能做了。”
白兰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咱周围的房子,一个月是二十块钱,我们是本家人,就不按市场价算,一个月算十五块钱,你们住了七年,就是1260块。”
金丽吃了一大惊,瞪圆了眼睛,“兰兰!之前可没说过要收钱的!”
白兰看向她,“之前说的也是租给你们啊,再说,你们也不好意思白住吧?”
金丽哑口无言,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白住人家房子,之前白宗元夫妻俩不说,那是他们厚道,现在白兰要来计较这个钱,他们脸皮再厚也不好说那房子他们就是要白住。
白占军再也没了先前那股子洋洋得意,白着脸说道:“这钱当然我们要给,只是我们现在没钱啊,再缓缓吧,兰兰。”
白兰说道:“缓缓当然可以,话得先说清楚。”
白占军两口子坐不下去了,他们先前想的是白宗元是教授,白劲松是大爷,怎么都不可能找他们要钱,没想到白兰是个做得出来的。
等人一走,白劲松皱起眉头,“兰兰,这钱咱不能要了,之前也没提过租金的事,现在回头找人要钱,不合适。你后面要收租金,谈好了,可以收。”
“放心吧,爷爷,他们不会给的。”白兰肯定地说道。
白占军回家之后,翻来翻去地睡不着。
金丽也睡不着。
夫妻俩商量了半夜,做出决定,搬走!一来,继续住在这,白兰回来了,她要收租金,二来,前面住的那些年,白兰也要他们给钱,虽然这钱可以赖着不给,可名声难听啊!四九城的人,家里再穷再难,在外面,脸面得干净。
干脆搬出去,避开白兰,这笔钱也就赖过去了。再加上白兰今天特意将那枚玉拿出来,虽然没明说玉就是他们家偷走的,可那巴掌也算是扇到了白占军脸上来了,物证都拿出来了,人证随时都能拉过来,到时候两厢一对峙,白占军在这片就混不下去了。
这么一合计,夫妻俩就决定搬家。
次日,白占军起了个大早,一出门就在巷子口遇见了熟人,他卖玉的货主。
白占军差点吓掉了魂,扭头就想跑,被那货主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嗳嗳,您别走啊!”
货主找白占军是为了要回那二百块货钱,那枚玉已经物归原主,白兰给了他三百,但是要求他把买玉的二百追回来,还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让他在雨儿胡同口等着堵人,还真叫他堵到了。
白占军没想到人家都跑家门口来要钱了,不敢闹大,只好回家凑了二百给了货主。货主拿到二百块,转身去了文物局把二百罚款缴上了,他还得在潘家园做生意,这二百罚款不敢不缴。
白兰将这枚失而复得的玉找了根细红尼龙绳串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单位给白兰批了半年假,要让白兰好好地休养身体,没有给她安排任何工作。白兰跑了一趟单位,主动要求单位给她安排一些文物修补保护工作,她闲不下来。
白占军一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的,最开始是陆陆发现好久没有看到白小远出来玩了,跟游爱霜嘀咕了两句,游爱霜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有邻居告诉游爱霜,前几天就看到白占军一家大包小包地往胡同口搬。
白兰回到家就看到游爱霜坐在客厅,脸色不大好看。
“您这是怎么了?”白兰关切地问了句,游爱霜是个好脾气的人,很少这样生闷气。
“老军一家搬走了。”游爱霜说道。
白兰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搬走了就搬走了,您生什么气?”
游爱霜叹了口气,“他们在这好歹也住了七年了,搬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什么时候搬走的我都不知道,这人呐...”
白兰噗嗤笑开了,“您希望人家怎么来说,说为了不给那一大笔钱,我们先搬家了?”
游爱霜又好气又好笑,想想也觉得自己这场生气实在没有必要,就站起来,“天热儿起来了,你别整天往外跑,好不容易有个假,在家好好休息。”
白兰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找个轻松的事先做着。”
“是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我。”白兰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人接了话。
白兰没听出这声音主人,游爱霜听出来了,“先河来了,快进来。”
竹帘一动,赵先河就弯腰进来了,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几大包东西,有水果,有营养品。
“婶儿,这天儿太热了,我来讨碗绿豆汤喝喝。小果,叫奶奶,叫阿姨。”
白兰这才注意到,一个小女孩跟着赵先河进来了。
“奶奶好,阿姨好。”小果长得白白净净,一身粉红色纱裙,脚上蹬着一双白色小皮鞋,就是头发扎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赵先河给扎的。
“小果来了,绿豆汤有呢,放冰箱里的,我去取。”游爱霜笑着出去了。
“小果,长这么大了,我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小呢。”白兰惊讶地看着小果。
赵先河笑道:“长得快吧,你再这样五六年才好好待在家里一回,下一次见到她,她就成大姑娘了。”
“小果是过来找陆陆玩的吗?陆陆出去了。”陆陆这孩子在家里待不住,吃完饭就要往外跑。
赵先河笑道:“陆陆他们不带小果玩,嫌小果太文静了。”
白兰笑了笑,她小时候是很调皮的,跟赵先河他们那群男孩子上窜下跳,后来长大了才慢慢地矜持起来。
“陆陆他们调皮捣蛋的,小果这么文静,跟他们这些男孩玩不到一块去。”
赵先河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咱婶儿是音乐老师吗,我想请婶儿教教小果,这不暑假了吗,孩子闷在家里也没事做。”
游爱霜退休前是音乐学院的副教授,白兰不敢替她妈做主,“这你得问问老太太去,看她有时间吗。”
“谁老太太了,我有那么老吗,就升级成老太太了。”游爱霜的声音在外响起,赵先河赶紧过去帮忙掀帘子,游爱霜端着两碗冒着白气的绿豆汤进来了。
白兰家有一台老式冰箱,还是七十年代的时候买的,用到现在还在□□工作,性能很好,绿豆汤做出来就冰在里面,大夏天喝上一口,透心冰凉。
“我就馋婶儿这口绿豆汤!”赵先河笑眯眯地将碗接过来,“婶儿,小果想跟您学学音乐,您有没有时间呐?”
游爱霜笑道:“小果自己想学?”
小果点了点头。
游爱霜答应了下来,“我可以教教小果,但是音乐这个事情,比较讲究天赋,要没天赋,学了陶冶情操也是很好的。兰兰就没这个天赋,小时候让她学钢琴,她就跟那钢琴有仇似的,总是学得苦大仇深。我也不勉强她,所以她只学了个半吊子。”
赵先河也诚恳地说道:“婶儿,我也没想着她学这个能有多出息,多门手艺多条路,我做生意也有风险,到时候她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小果过来跟游爱霜学钢琴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先河看着白兰笑道:“我听你说你现在闲得发慌,要不要考虑去我店里当个鉴宝顾问啊?多少工资你说个数。”
白兰开玩笑道:“行啊,不过我有言在先,我最痛恨买卖国家文物,一旦你店里偷卖文物,我就让陆学霖查封你的店面。”
赵先河讪讪地笑了笑,“那怎么可能,我可是守法公民!”
话虽这么说,却不再说请白兰当顾问的事了。
一身汗的陆陆从外面跑进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小女孩,她蹲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地面。
陆陆放下手头的东西,好奇地挤了过去,“你看什么呀?”
小果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看蚂蚁搬家啊!”
陆陆低头看去,果然,一长串的黑线,全是浑身漆黑的蚂蚁,汇聚成了长长的一条线,陆陆跟着线走过去,蚂蚁线消失在了他的藏宝库门底下。
“坏了,这些蚂蚁可别把我的宝贝给咬坏了!”陆陆着急地从脖子处掏出钥匙,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