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漫长。
大街小巷扯的横幅早被晒的发白,树还绿的森浓。
三伏天已过,仍是闷热的很,午后烈日当空,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蒸化了。
王星束拿着老冰棍,站在自家小洋楼前发呆,老冰棍化了一手,他也浑然不觉,直到被人一把扛起进了屋。
他两三口吃完了化得差不多的老冰棍,指天发誓:
“我早晚会回来的!他们能查封我家的所有财产,但封不掉我的聪明才智!”
贺振川端了一盆水过来,拧了毛巾一边帮他洗手洗脸,一边说:
“不让你跟着收拾东西,就怕热着你,你倒好,给我站外面毒日头下晒!我们早晚都会回来,还傻看什么?”
王星束撇了撇嘴,说:“这是我住了十年的家,就要走了,还不许我多看看啊,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谁知道接手的新主人会不会给推了重修……”
贺振川握紧了拳头,眼神变的异常坚韧锐利,如同鹰隼恶狼。
王星束又笑着说:“哎呀,我都不难过了,你也不许再难过。”
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爸妈车祸身亡,合伙人卷钱跑路,他家一夜之间从本区首富变首负,即便已过去一个多月,说完全不再难过,也是假的,但日子总得继续过。
贺振川撩起星束的上衣,帮着擦了前胸后背的汗,将就盆里的水也给自己擦了头脸上身。
星束笑着说:“我无聊,和你一起收拾。”
贺振川拿了茶几上的蒲扇给他打风,沉声道:“就坐这儿别乱动,你最受不了热,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星束觉得坐着还热,直接站在了沙发上,就算这样,他也才到贺振川的肩膀。
他搞不懂,贺振川怎么就窜的这么快,他今年刚上初中还一副半大孩子样儿,贺振川只比他大三岁,却比成年人都高大的多。
他还记得他刚捡到贺振川的时候,贺振川因为长期流浪吃不饱,比他还瘦弱,到他家后,每顿饭都吃很多,从不挑食,长得那叫一个快!
贺振川准备继续去收拾东西,就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院门,嘈杂的吵闹声越来越近:
“可别让那两小子把好东西都带走了,能收回一点是一点!”
“最值钱的早让高利贷的搜刮走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犄角旮旯随便一样东西都是名牌货。”
“也不能怪我们不讲情面,答应的返利都没了,本金也亏里面,那可是我家全部的积蓄,我家才过几天好日子哟!”
……
王星束冷眼望着这群人,所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一个多月,他算是看的够够的了。
贺振川下意识的将星束护在自己身后,紧咬着后糟牙,怒道:
“你们来晚了一步,好东西早没了,都给我滚!你们别忘了,我还没成年,打死人不用偿命。”
众人都知道王星束养在身边的这条“疯狗”是真咬人,他们之中大部分又都是拖家带口的正经生意人,没有豁出去的狠劲儿,顿时就被吓的不敢轻举妄动。
星束只死盯着为首的啤酒肚秃顶中年男人,这人叫王宏,是他养父王伟的亲哥哥,也就是他的大伯。
王宏是这群人里最有钱也最狠心的,他歪着嘴说:
“姓贺的,你别特么跟这儿耍狠,我们王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星束,我们来拿点东西不过分吧,你爸妈可算是把我们坑惨了!”
星束只觉得恶心,这些以前拼命讨好他爸妈的,如今又是这副嘴脸,其他人也就算了,王宏竟还带头搞这出,他气的不行,怒问:
“大伯,我爸妈才死多久,你还有点良心吗?!还有你们,怎么都算亲戚故交……”
王宏厉声打断了他:
“星束,说句不好听的,你只是阿伟的养子,也不算我们王家人,还敢教训我们!阿伟也是钱多烧的,收养你一个就算了,你捡回这姓贺的,阿伟也让你养着。”
王宏的老婆心要软些,到底有些看不过去,轻声劝道:“阿伟两口子不是没法生育嘛,星束不是亲生也是亲生的。
你不是说星束命里带财吗,阿伟两口子收养星束前可是穷的睡桥洞,养星束没两年就住上了小洋楼开上了桑塔纳,不如我们也把星束带回家住几天。”
王宏白了老婆一眼,气道:“瓜婆娘,封建迷信要不得!养了这崽子,债主不得都找上我们,你还想过安生日子吗?!”
星束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只冷眼看着他们。
王宏也不想再废话,指使几个健壮打手盯住贺振川,他就带着众人满屋子的搜罗值钱的东西。
星束见贺振川紧握着拳头,手上青筋暴露,想冲上去干架,他赶紧硬拉住,劝道:
“你前几天才跟收高利贷的那帮人打过,伤都没怎么好,不能再打,本来也不剩什么好东西了,让他们拿去。”
贺振川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群人仔细搜罗了大半天,什么值钱的都没找到,实在不甘心,就连贺振川收拾出来要带走的日常用品都拿了,一边还说着:
“这些鞋子衣服可都是名牌货,我儿子正好能穿!”
“书包文具给我,星束都考第一,用他的文具,我家那臭小子说不定也能保送七中。”
“小霸王游戏机都没开封诶,能当新的卖。”
……
星束只觉得可笑至极,这些人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王宏看不上别的,就盯上了星束从不离身的金怀表,他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一边上手摘一边说:
“大伯先帮你保管着,总好过被收高利贷的抢去,等你成年,大伯就还你。”
星束被彻底激怒,这怀表是他唯一可能找到亲生父母的信物!王宏明明知道,还能打他这块表的主意!
只是还没等他发作,贺振川就已经猛的握住了王宏的手腕,捏的骨头咔咔作响。
王宏疼的呲牙裂嘴的大喊:“王星束,看好你养的疯狗!贺振川,你特么松开,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星束冷笑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贺振川眼神异常凶狠,一字一顿的说:“别再逼我动手,你知道,我不要命的。”
王宏老婆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狠狠掐了一把她男人的腰,用尖利的嗓子说:
“你要死,他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你非要惹他干嘛!”
王宏揉着手腕,为了找回点面子,指着贺振川恶狠狠的说:
“你就是个扫把星,要是星束没捡你回来,阿伟两口子根本不会出车祸,你父母铁定是被你克死的,不然你咋没有自己的家,硬要死皮赖脸跟着星束……”
王星束见贺振川低下了头,好似真信了王宏的鬼话,他瞬间火冒三丈,怒吼道:
“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王宏顿时吓的住了口。
他觉得,王星束智商高的可怕,贺振川又太狠,这两人一个像高智商.罪.犯,一个像连环暴.虐杀.人.狂,总之没一个好东西!
被两孩子吓住,属实太丢人,倒让他想起正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账本,递给王星束,说:“父债子偿,别想赖账,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还!”
星束高昂着头,沉声道:“翻给我看。”
这一瞬,王宏恍惚觉得王家没破产,星束还是这锦城鼎鼎有名最金贵的小少爷,他作为大伯都得礼让三分,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变的恭维,竟主动翻起账本。
王星束冷哼一声,怒斥:
“我爸妈出车祸那天正好带着所有账本去公司,都烧没了,你们就敢造假账?!
可惜那些账本我都记得,再费点精力查清楚银行往来、原始凭证,真计较起来,足够把你们一个个全送进去!
我爸妈每月都给你们结算部分本金和利息,王宏本金还剩125369.85元,还有你们的,我都记得,你的本金剩76330.2元,你的剩52070.42元,你的剩39087.53元……”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以前只知道王星束是个神童,总得什么区市的奥数冠军。
他们也不懂奥数,就知道这孩子贼聪明,却万万想不到真能记得住这么复杂的账!
其中有胆小的怕被告,吓的当场表示只要不告,所有账一笔勾销,胆子大的也想着别逼的太紧,万一逼跑路了,账就再难要回来。
终于赶走了这群人,还不等两人歇口气,银行封锁固定资产的工作人员就上了门,两人立马被赶到了大街上。
他们啥也没能带走,贺振川手里就只剩下个蒲扇,他一个劲儿的给星束打风。
路过的行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都一片唏嘘,东区首富家公子竟然也有一天会沦落至此。
许多人都停了下来围观,明知道没啥可看的,但贺振川和王星束都长的贼好看,就看看他们的脸也行。
贺振川身形异常高大,又长的过于俊朗,王星束虽然才十二岁,但也长的及其的好看,样貌太出众,两人又都劲劲儿的,这样站在街头就有电影的画面感。
王星束当然不知道他俩在别人眼里是那样的桀骜不驯。
他看了看自己穿的拖鞋,又看见贺振川的球鞋上还有和收高利贷的打架留下的血迹。
不远处的迪厅正放着Beyond激情昂扬的《不再犹豫》,显得他们更加狼狈。
一群飞车党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跟着迪厅的音乐喊唱:“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
这个时代很疯狂,像盛夏,像Beyond的歌,热烈的刺眼夺目。
王星束:天凉王破,我家就是这个王,怎么办!天还没凉呢,我家怎么就破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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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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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