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和妈妈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到李红缨的怒吼从屋里传来。
“到底去哪里了?”
“你说不说实话?”
“你现在敢撒谎了是吧!”
隔着一堵墙,林夏都能清晰感受到声波的冲击力,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妈妈的手。
沈信芳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林夏对这样的怒吼已经习以为常了,妈妈下班晚听不见,林夏三天两头就能听到一次,这次听起来似乎是陆鸣星藏起了什么东西?林夏没放在心上,反正陆鸣星成天被骂,每次被骂的原因都不一样。
沈信芳回家,看到林夏放在水池里的泥鳅,也想不通这条泥鳅是谁送来的。
“学生送来的?家长送来的?”沈信芳有时收到学生和家长送来的东西,也是闷声不吭地扔在门口就跑。
“还是邻居送来的?”沈信芳隐约想起父女两人都感慨过新家的邻居特别爱互相送吃的送东西。
“夏夏,你楼上楼下地跑着去问一趟,咱们家门口的泥鳅是不是哪个邻居送的?”
季冰看看林夏,又看看沈信芳,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是邻居送的?”
林夏在附近没有找到咪咪吗?
沈信芳听到小猫叼泥鳅报恩的孩子话,又笑了,只有孩子才有这样纯真的想法。
“可是前几天还送来了蛐蛐、蚂蚱和螳螂!”季冰脱口而出,“有人送泥鳅,没有送虫子吧!肯定是咪咪啊!”
季冰说完之后,紧张地看向沈校长。她是不是不该反驳沈校长?她刚才的语气好像也不够恭敬……
沈信芳一头雾水:“什么送虫子?”
林夏三言两语向妈妈解释清楚,“妈妈,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呢?”
相比季冰的坚信,林夏一直半信半疑。她要等自己亲眼看到后,用自己的头脑分析。
沈信芳和孩子们打交道多,听到林笑的话,露出一点笑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你先去问问邻居吧。”
沈信芳提示了重点:“一楼红缨阿姨家和丁老师家,三楼庞叔叔家你都去问问,之前他们都给咱家送过东西。”其实是因为单元里只有这三家有年龄相仿的小孩子。
林夏点头,蹬蹬跑下楼问,先去敲三楼的庞欢家。
庞欢妈妈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来开门,一边开门一边瞪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庞欢爸爸一眼,“你就坐在门口,有人敲门都不知道挪一下屁股?”
庞欢爸爸茫然道:“啊?有人敲门?我看电视呢没听见。”
“夏夏,有什么事啊?”庞欢妈妈对林夏说话完全换了一种语气,从凶巴巴到温柔如水。
庞欢在一旁看到妈妈的一秒变脸,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用妈妈听不见的声音偷偷说道,“妈你应该去唱川剧……”
“阿姨,我来问问,我们家门口不知道谁送来了泥鳅,是不是你们家送的呀?”林夏问道。
庞欢妈妈惊讶道:“啊?不是啊!”
“你们不知道是谁送的吗?不是我们家!”
林夏点头:“那我再去别人家问问。”
庞欢听到林夏提到泥鳅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比妈妈刚才的变脸速度还快。
林夏出门的时候,庞欢跟在她身后想溜出去,被妈妈一把揪住衣领,“你干嘛去?”
庞欢:“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庞欢妈妈像抓小猪仔一样把庞欢抓回来:“又出去疯跑什么!马上就要吃饭了,快去洗手。”
林夏第二个敲响的是丁聪聪的家门,丁聪聪的爸爸也说不是自己家送的。
丁聪聪在背后盯着林夏,看到林夏走出他家门,去敲对门陆鸣星家,立刻偷偷跑回房间打电话。
“老大,风紧,扯呼!”
陆鸣星接到了小弟的电话,却来不及“扯呼”了。
林夏开口说了一句话,李红缨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陆鸣星!你用泥鳅去吓唬夏夏了?”
“你学会欺负女生了是不是?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林夏有点茫然,门口的泥鳅是陆鸣星放在那里吓唬自己的?可是泥鳅有什么可怕的呢?
难道陆鸣星知道她爸妈烧鱼都很难吃,用她即将吃到难吃的鱼来吓唬她吗?
林夏想起上次妈妈烧的又腥又臭的鱼,甩了甩头,确实挺可怕的!
“啊!啊!妈妈妈妈!我错了!别揍了别揍了……”
林夏回过神来,看到红缨阿姨手里的鸡毛掸子不停地往陆鸣星屁股上抽。
林夏第一次直面大人揍小孩的场面,同样是小孩的她感觉自己的屁股都隐隐作痛。她看着鸡毛乱飞的场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姨我先回家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林夏下意识地掉头就跑。
陆鸣星震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夏!你怎么跑了?你倒是帮我劝劝啊——”
机械厂大院里难有秘密,同一个单元就更没有了。
陆鸣星、庞欢和丁聪聪三个男生一起变着法的用虫子和泥鳅来吓唬林夏,林夏没被吓着,三个男孩子都挨了一顿揍的事,很快整个单元就都知道了。
丁聪聪最委屈,他爸妈当天没打他,第二天听说陆鸣星和庞欢两家都动手了,丁聪聪的爸爸“补上”了这顿打。
丁聪聪吱哇乱叫:“爸!为什么啊?”
丁老师揉了揉拍疼的巴掌:“你两个朋友都挨打了,就你不挨打,多不合群啊!”
“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丁聪聪泪眼汪汪,这个成语是这个意思吗?
丁老师:“你爸我也要合群啊!那两家都收拾孩子了,就我不收拾,不合适。”
丁老师心想,你爸我还要在沈校长手底下混呢。
三个男孩一起挨揍,楼道里难得清净了不少。
几天之后,成天闪亮亮的楼梯木扶手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李红缨看得很不习惯,拎着抹布和小水桶,把每层楼的楼梯扶手都擦了一遍。
林夏和陈晓曼打电话的时候聊到了这件事:“男生怎么这么幼稚?”
陈晓曼左手握着电话筒,右手拿着笔狂赶暑假作业,听到林夏的话连连点头:“男生特别幼稚!”
用虫子吓唬人很幼稚。
吓唬她的原因,几个家长也“问”出来了,林夏听说了。他们竟然还记着“老巢”和拼图的仇呢!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林夏回想一下,其实时间上也没过多久,但是这个暑假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搬家之后,妈妈把季冰领回家,林夏和妈妈爸爸冷战,把季冰当空气……现在,林夏和爸妈和好了,至于季冰,林夏依旧努力把她当空气,但是季冰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可以聊天的朋友,林夏没有办法,季冰说十句,她也得回一句。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刚搬家时的拼图事件,对林夏来说仿佛上辈子的事了。
陈晓曼在电话对面感慨道:“林夏,你这个暑假过得好丰富啊。”
林夏握着电话苦笑,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丰富。
“林夏,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陈晓曼问道。
林夏:“我不用写作业。”她转学了,新学校又不会收她旧学校的作业。
陈晓曼在电话对面呆住了,安静好几秒后嗷的一声:“我也想转学!”
陈晓曼匆匆和林夏聊了几句,就挂掉电话去赶作业了。
林夏想了想,把一年级的课本都拿出来,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确定一年级的知识她都还记得,放心地把课本收起来。
八月三十一号,新学期报到。
林向东带着林夏去办转学手续,新的班主任老师一路领着他们,从头到尾都在笑。
林夏隔着大铁门看过机械厂附小很多次,走进来还是第一次。
新学校和她的旧学校差不多大,桌椅还要旧一点,桌子都是双人的,又大又沉,上面还有一些陈年的小刀刻痕。
但是爸爸说这里是省会,机械厂附小也是省会里数得着的小学,“软件好”。
软件是什么?林夏不知道,当着新班主任的面也不好意思问,决定回去自己查字典。
办完转学手续后,新班主任领着林夏走进教室。
“我看看你坐在哪里啊……这样,你刚转学过来,和班长坐同桌吧。”
“从李雪松开始,依次往后挪一排。”
班主任拉着林笑走到李雪松空出来的位置上,林夏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瞪着她的新同桌。
“班长,你多关照一下新同学,新同学有什么困难的话及时和我说。”
熟悉的声音在林夏耳边响起:“好的,郑老师。”
在班主任面前,林夏费了一番力气才掩饰住自己异样的眼神。
见鬼啊……她的新同桌怎么会是陆鸣星?
不对,更见鬼的是,陆鸣星竟然还是班长?!
陆鸣星的心情显然也很复杂,第一节课,报到期间,陆鸣星的眼神不停地往林夏的方向飘,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
终于熬到老师说放学,陆鸣星压低声音对林夏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林夏莫名其妙:“你说啊。”
前桌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陆鸣星如临大敌,他就是不方便在教室里说才叫林夏出去的啊!林夏说话怎么这么大声?
陆鸣星拉着林夏的书包肩带,半是拖半是求的把林夏拉出教学楼,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他清了清嗓子,“林夏,我们约法三章吧。在家里我们是邻居,来学校我们变成同学。我在家里的事,你在学校不许对同学说。”
林夏没太明白:“什么事?”
陆鸣星:“比如……”他说了两个字,又沉默了。
“到底什么事?”林夏自己猜,“比如你被妈妈骂?”
陆鸣星的脸色突然黑了。
林夏:“比如说你被你妈打屁股?”
陆鸣星的脸色更黑了。
林夏:“比如你用泥鳅吓唬我?”
陆鸣星脸色彻底黑成锅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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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