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颂城温度逐渐升温,虽还是忽高忽低,但不像年前那样一味的冰冷了。
漫展的时间被定在了开春后,钟十安连夜赶稿终于在初十那天将所有的稿子完成发出去,等待进行第二次修改,在这个难得的空隙时间,几位朋友约着在沈照的餐厅“肆缘”碰了面。
钟十安照例先去照相馆和缘遇碰面,在哪里遇到了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应祈。
钟十安礼貌的向他点了点头随后走向吧台,动作熟练的开始剪裁照片“缘遇,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把照片裁剪好吧,今天上午没有预约的顾客了”缘遇收了摄像机,低头摆弄里面的照片,回身往吧台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旁的照片墙。
最初这个照片墙上的照片多是为了铺垫那张被压在最下面照片的装饰品,它带有一种希望她发现,却又在拉扯的矛盾感。
于是就演变成无声息的将那块玉佩挂在一旁。
而现在这张照片墙上的照片不再需要那些摆饰品就已经多到放不下,不断的更新照片,那张曾被拿出来放在最上面的照片再度被压下去。
很奇怪,无论周边的照片有多么漂亮,都无法压住那张照片的吸引力,总是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它。
缘遇生出一种要把玉佩摘下来递给她的冲动感,但很快消失,手部顿住的动作轻微,尚未有人发现,她也就顺势放下照相机看向钟十安,她还在认真仔细的剪裁照片,应祈坐在沙发上交叠着腿悠闲的喝着茶。
缘遇不动声色的回过头“你今天不需要去医院?”
应祈舒爽的放下杯子,语气松散“我在休年假”
“那应医生等会我们要去肆缘,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钟十安缓慢抬头,手中的动作停下。
应祈没有立刻回复,脑海里在思考着沈照的样子,总感觉沈照有一种熟悉感,他点点头“去吧,免费的午餐不吃是傻子”
“对!肆缘的餐食可好吃了!听说今天老温要亲自下厨呢!”愉悦的声音掩盖不住。
“那更要去尝尝了,也是好多年没吃过老温做的饭了!还是很想念滴!”应祈一脸笑呵呵的样子。
钟十安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不经意的问道“应医生,你和老温认识很久了吗?”
应祈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僵住,事后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应祈反应最快的一次,在不到0.1秒的时间里,他脸上闪过太多表情,丰富的让钟十安停住所有动作,就这么盯着他看。
一动不敢动,一丝表情都不敢有,动作机械的转过头,此刻紧张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缘遇淡淡冷笑,颇有种看好戏的意思,抬头看过去的冷笑神情写的清楚“得瑟啊,继续得瑟”
“哈哈哈哈哈”应祈干笑几声也没想到好的解释方法“之前在肆缘和老温碰过面,嘿嘿,偶尔之前吃过一两次哈”
钟十安把剪裁好的照片收好“我听沈照说,老温是肆缘的一级厨师”
“对,肆缘的一级厨师只有老温”缘遇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相机“走吧,沈照那边在等着了”
沈照早早的等在店里,肆缘生意火热,在很早之前便采用预定制,包厢在好久之前就全部预定出去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没有人能想到她们终有一天还会如此平静的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老温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懊悔不已,痛恨自己半年前为什么没有预留出来一间VIP包厢,老温正为这件事急得头上冒油时,沈照慢悠悠的下班后来餐厅转了一圈,好似不经意间在办公室里找到了一把很古老的钥匙——那是三楼自开业来就没有打开过的包厢钥匙。
沈照随意的把钥匙丢在了办公桌上,等待它的有缘人——老温。
老温焦急的跑上楼的,他在繁忙中想到了一个很烂的办法,毁约——与当天预定的客人。事后的补偿已经在脑海中初步形成,毁约必然会对肆缘造成一定的不良影响,可这顿饭真的等了太久太久,像是一件本身没有期盼可能的情况,现如今就发生在眼下。
迫不及待。
老温激动的几天没睡好却精神抖擞,终于等到沈照来餐厅的时间,紧跟着就上了楼,推开办公室的门,人并不在里面,但整洁的桌子上有一把看上去很眼熟的钥匙。
老温拿在手里仔细端磨,最终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那里看到的这把钥匙,却想到了这是三楼那间从未露过面的包厢钥匙。
肆缘当初在火起来的时候,三楼的包厢在网上热闹过一段时间,对这间包厢的各种猜疑都有,好的坏的层出不穷,但老板从未出现解释过什么。
老温在拿着钥匙转身就要去找沈照,和他碰个满怀“老板好”
“老温,怎么了?笑着这么开心?”
“过两天缘遇她们要过来吃饭,但是包厢和大厅的位置全都预定出去了”老温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却举起了手中的钥匙。
“正好我找到了三楼包厢的钥匙,你拿去用吧”沈照表现很淡。
老温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不确定的问“三楼包厢的钥匙是因为丢了才没有对外开放的?”
沈照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之前想把三楼也空出来用的,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钥匙”
老温低着头端详钥匙,忽地笑出声“哎呀,这么巧,那我就先走去忙了”
“好,三楼很久没用了,当初三楼的装修没怎么动过,你去看看还能不能用,你直接动就行了”沈照已经坐下开始工作了。
“好的”老温准备退出去。
“等等,预约现在定到什么时候了?”
“下个月,店铺里面每年春节期间预定会比较多,所以春节之后会暂停一段时间的预约”
“那从下个月开始就取消大厅的预定,再把等归包厢空出来,之后不再接受预定”
“好的”
老温见到沈照,拿到三楼包厢钥匙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
缘遇带着两个从出门开始就一直莫名跟在她身后偷笑的两个小子进来肆缘。
忍了一路忍无可忍的缘遇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和两个小崽子面对面,冷淡到“干什么?”
两个人的笑意猛然收敛,恢复往常的表情,淡缘遇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们,又问了一遍“到底在笑什么?”
钟十安正色道“没笑什么”
应祈忙不跌的跟着点头,刚要开口附和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一次机会”
话到嘴边打了急转弯又咽回去了,低着头道“我们就是感觉跟在你身后挺像你小孩的哈”
缘遇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的旗袍搭配定制的大衣,身后两个人穿着宽松的卫衣和普通裤子,不修边幅,先不说年龄的这件事,就说现在缘遇站在比她们俩高两节的台阶上,低着头训斥着两人,对面两人低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
还真有一种家长在街头训斥小孩既视感,缘遇脑海里短暂的闪过这个画面,嘴角一阵忍不住的笑意。
尤其是当钟十安和应祈偷偷对视一眼,陡然憋不住笑时,老温从里面走出来,不知所以的接了一句“怎么了?犯什么错了?”
憋不住的笑彻底成了放肆的大笑,钟十安和应祈默契的同时向两边看去,嘴角拼命往下却依旧拦不住笑意。
缘遇也跟着笑了声“没什么”
老温看了一眼还在忍笑的两人顿时了然,“进来吧,别在外面站在了”
老温引着几人往里面走“这段时间肆缘的包厢都被预定满了,但是三楼还空出来一间”
“是那个从来没有对外开放过的包厢吗?”钟十安很惊喜。
“是的,那间包厢一直没人使用过,今天是第一次迎客”老温还是笑呵呵的推开了包厢的门。
钟十安“我之前预定过肆缘的包厢,但是一直都没预定上过,你们生意太火爆了”
老温“老板说,从下个月开始,肆缘的大厅就取消预定制,你们以后要是想来肆缘,二楼的等归包厢空出来,以后就只接待各位”
老温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面传来的笑声“沈总这么大气?”
几人抬头顺着声音往后看,几日不见的时礼以及话语中被阴阳怪气的沈总。
“时礼”钟十安的惊喜神情成功打乱时礼接下来的话,或许其他人没有看到,但站在他身后的沈照看的一清二楚——这人非常没出息的红了耳朵,并且原本要怼他的话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哎,我在呢”时礼干脆不再嘲讽身后的人,往她身边靠过去。
路过应祈的身边自然是没错过这人的白眼,但他不在乎。
沈照接手了老温的工作领着她们往包厢的方向过去,一行人往前走身影逐渐变小,应祈落在最后,老温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良久回过神叹口气。
他转身往一楼厨房的方向走,期待与失望的并存在缘遇推开包厢的门之后全然消散不见,身后的钟十安还在问“这间包厢为什么没有取名啊?”
“从开业之后钥匙就丢了,一直没有使用过,就懒得取名了”沈照语气懒散,站在门口等着她们先进去。
将钥匙给了老温之后,包厢里面的格局如何变化沈照是不知道的,现下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进入这间屋子。
走在最前面的缘遇被身后的那段对话打断,手下顿住的动作可以忽略不计了,钟十安最这个包厢的布置还是很喜欢的,木制的长桌,足够她们几个人,长条沙发那边配备了古式屏风,厚重,但上面的画极致的美丽。
房间很大,几乎是占了三楼的一半,而整个三楼只有这间屋子以及沈照的办公室。
房间的角落放了一盏落地灯,房间里没有大灯,是由很多小灯以及餐桌上方唯一的白灯组成,它的设计很特别,不是普遍形状安装在顶上的,钟十安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漂亮极了。
注意到灯光的除了她自然其他不包括沈照在内,全都注意到那盏灯了,应祈只是淡淡的看来一眼便收回目光,缘遇的感情要比应祈复杂的多,他是单纯的不想看见它,但缘遇却会因为这盏灯想起很多往事。
时礼注意到亮光,却没有给它过多的视线,并且在缘遇路过的时候轻轻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很短的时间,没有任何语言对白,逐渐落下去的手表示着她知道了。
没有问出原因,毕竟自古以来是没人能跑得过时间的。
钟表会坏,零件也可能会因为长久使用而导致损毁,但说到底,外部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时间的内核,它会永无止息的走下去。
就像旧廊那座看不到尽头的钟表一样,即使它因为一些原因而导致现在时间错乱,但相对的因为时间错乱而带来的麻烦接踵而至,同样的永无止息,终有一天,错乱的时间表一定会被拨正,打乱了时间的人也定会受到惩罚。
这好像成为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餐食很快上桌,饭菜上齐,老温落座,这顿饭可以开始了。
包厢里的聊天声音此起彼伏,不曾停歇,多年未见的朋友在这一刻相聚总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吐槽也好、八卦也好,都是话题。
钟十安不知道突然想什么,忽然侧身在包里翻找什么,很快手上便多了几张票“这是漫展的票,我找后台的工作人员要了几张 ”
时礼就坐在她旁边,接过她手中的票问“这个票在网上还停难抢的,我们这次倒是走了次后门”
应祈接过票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漫展,关于什么的?我还没去过呢”
“这场漫展是关于《雨色雾霾》这个漫画的,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coser也在,还有很多很厉害的画手”钟十安解释。
“那你是怎么弄到票的?”缘遇疑惑。
钟十安笑笑,不好意思道“鄙人不才,《雨色雾霾》这个漫画是我画的,第一本原创漫画,也是第一次参加漫展”
话音落下,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开始膜拜手中走后面的票,尤其是时礼拿着惊喜的表情,沈照还是那副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玻璃杯,一手拿着票,但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意料之中却同样惊喜。
期待多年。
反观应祈的第一反应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显得他是个傻逼,因为这个傻逼在脑海中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想到,这张票如果靠他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抢到的,如果……。
打破安静氛围的是应祈很不识趣的声音“如果把这张票买卖的话能卖多少钱?”
六个人除他自己之外的五个人的视线瞬间聚集到他的身上,沈照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时礼离他有些远,不然刚才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这一巴掌可太轻了。
应祈表示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怎么可能会把票卖了?他得是多蠢才会干出这个事啊?
“我开玩笑的!真的!我随后口问问的,我最近在休假的,刚好有时间去!”应祈在内心表示,还好钟十安不记得往事了,不然刚才那还需要沈照来动手?话音落下紧接着的就是一顿暴揍好吧?
还是不记得往事的钟十安好哇!温柔的!
温柔到她淡淡看过来的神情莫名让他背后一凉,随后声音如常,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柔和“只是一个漫展而已,这一次的地点不是很大,票没有售出很多”
如果不是后面还有话,应祈大概就真的信了她这句解释。
应祈在钟十安笑着看向他的目光里精准捕捉到了战火“如果你想在网上卖的话,我觉得你今天不一定能走出这个门诶”
惊恐在那一刻充满全身。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