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廊 第14章 再拂袖——等归

将时间线倒退拉回早上八点钟的照相馆。

老温一早回去上班，时礼和沈照接二连三的将人送走，此刻店内便只剩下两人。

昨晚的情况导致店内现在无法下脚，缘遇却仍旧好整以暇的坐在吧台内侧动也不动。

钟十安“缘遇，这里不收拾一下吗？等会有客人来拍照怎么办？”

“不急，等下有人来收拾”缘遇淡定道。

说曹操曹操到，专业的保洁人员迅速到位，在短时间内动作利落的将昨晚的战绩打扫的一干二净，还顺手将一楼的其他地方也打扫干净了。

钟十安赞叹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啊，提前找好了保洁人员”

缘遇淡笑，领下了这好事——因为这是沈照今天一早联系的，因为时间太早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但耐不住咱沈总有钱。

一夜的时间，暴雨早就停了，房门外的下水道异常给力，下水道努力工作了一晚上，陆地上只剩下些许潮湿，在上午九点整，照相馆内恢复如初，甚至比往常还要更干净一些。

九点一刻开始营业。

那位在昨晚就预约好的顾客今天赴约而至，钟十安坐在吧台内侧，例行询问“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对方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有，昨天晚上就预约好了”

钟十安的记忆还没差到要和金鱼比较，自然记得“那请你稍等一下，店长等下就来”

“好，我不急”那人是真的不着急，落座于钟十安的对面。

“姓归？”钟十安在册子上记下。

“对，单名一个久，永久的久”归久低着头看她在本子上记着。

钟十安的字迹很洒脱，和她本人好似并不相符，她写字习惯性的会把最后一笔的竖或横拉长，瘦长型的字迹并排出现在横线框内，字如其人，但钟十安——至少在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特别肆意的人。

钟十安“拍证件照的是吗？红底蓝底？”

“蓝底”

“好”

钟十安记录好后给他倒了杯热水，本意是想请他坐到那边的沙发上，不要在吧台这边盯着她看，但对方只是笑着抬手接过了水杯，屁股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钟十安便不再说话，将椅子挪动半分，与他的视线岔开。

打破安静的是对面传来一句淡然的“听说这个位置以前是一家咖啡馆？”

“不清楚”

以前沈照在的时候，这种陪话环节都是他在其中，如鱼得水，但现如今他不在，这活自然就落到了她身上。

“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归久没话找话，他好像是天生的微笑唇，嘴角的笑意如果不刻意的弯下去就好似永远都是笑着的，但总归不是讨人厌烦的那种。

“可能我是大众脸”钟十安耸耸肩。

“钟小姐这样讲就谦虚了，钟小姐要是大众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了”一直挂在下巴的口罩被归久摘下来“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可以”钟十安被逗乐，语气也跟着上扬。

归久礼貌道谢，起身将这间照相馆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遍，抬脚往照片墙那里走过去，上面的照片越来越多，缘遇便拓展了一块照片墙，大概是昨天晚上刚整理好，有不少是昨天狂欢刚打印出来的照片，钟十安也没看到过，新奇的往那边凑。

“你们朋友聚会很热闹”

钟十安莫名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丝其他的意味，说不清，但总归是没有嘲讽和恶意的，钟十安落在他身后狐疑的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确实，朋友在一起很开心”

“你们这几张拍的真搞笑”归久笑起来。

照片内容是昨晚从道具屋里拿出来乱七八糟的道具服，胡乱的套在头上，几个人连个全脸都没有，但钟十安能依照昨天的情况大概分出谁是谁，比如照片里抬手奋力捂住其他人脸的是她，被捂脸的人是时礼和沈照，从后面横着只露出一个头的是应祈。

“是挺好笑的”钟十安想起昨天的情况忍不住笑出声。

“一堆朋友能时常聚在一起，很幸运”归久边说边转移了阵地。

钟十安笑着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后面接着传来说话声“这个照相馆的装修很漂亮、很有韵味，想起来我之前去的肆缘餐厅，两家的装修风格很像呢”

归久似有无意般的接着开口“说来，两家店名也很像呢”

钟十安一晃然，他不说，她还真没注意到过这一点呢！

“可能是餐厅老板爱慕照相馆老板很久了吧”

钟十安循着声音往后看，是沈照推开门走进来。

五月末的天气温度逐渐升高，昨夜的暴雨消散了不少热气，但空气中的干燥仍然让人烦躁。

沈照动作利落的脱掉外套，卷起袖子，抛出一句重量级的话语后便怡然自得的往吧台一坐。

上一个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紧接着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就出现了，雷的钟十安在原地像是被劈了一般的懵逼，脑海里回忆着早上时礼的那句话“昨天晚上你们俩去哪了？”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沈先生好”他总是不需要刻意的扬起嘴角，脸上就能显露待人温和的笑脸。

“归先生也好”沈照回敬。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又是这一句，但或许比问钟十安的时候要更有诚意一点呢？

钟十安被气笑，挑起半边眉毛：真要命，这人套近乎是不是只有这一句话？

“是吧？归先生觉得是在那里见过？”沈照忙到现在，在祖母那边为了脱身费了不少口舌，现在只觉得口渴，但钟大小姐他自然是不敢使的。

所以在看到缘遇从楼上下来，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时，他嘴角的笑意真是压不住。

“岁朝寺虽然寺庙小、位置不够好，但它常年香火不断，很多人都会去那里祈福，听说很灵验，沈先生去过吗？”

“去过几次，确实灵验”

“归先生，先拍照吧。”缘遇打断话头，拿起照相机。

“好的”归久回头。

两人离开，钟十安慢慢挪步过去，小心翼翼又极其纠结的出现在他对面“什么叫……餐厅老板……爱慕照相馆老板……很久了？”

沈照心情好不怼她“字面意思应该很好理解吧？”

沈照清楚的看着钟十安因为这句话两只眉毛生动的向上挑动，睁大双眼接着问“那时礼早上说，你们俩昨晚去哪了是什么意思？”

问到这了，沈照拿乔般“啧”了一声“你都不关心他问我下午有没有工作安排是什么意思，倒是很会抓重点啊”

“那你就把两个问题都回答一下啊？”钟十安理所当然且焦急。

当问题的答案卡在嘴边却找不到诉说的途径时，能将人急成蚂蚁。

“哎”沈照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一声感叹后又落下去了。

“你说啊！”钟十安焦急。

“下午我这张俊脸大概是要挂点彩了”沈照难得如此自恋。

钟十安“屁，你还没他白呢”他——尤指归久。

“呵”冷笑“那自然是比不了”

“你说不说？”钟十安的耐心即将告罄，并伴随着下一步要动手的想法。

“昨晚时礼在哪睡的？”沈照下午有场硬仗，空不出脸上的地方再挨她一下。

钟十安立刻哑炮，转移话题“小书什么时候走啊？”

生硬，就楞转。

“明天”沈照好笑。

“这么快？她们不是今天才做完检查吗？”钟十安惊讶“说好要带小书在颂城玩一下的”

“祖母不是很喜欢这里”

为什么？

没有追溯缘由的时间，因为缘遇那边拍好了照片，收好相机“照片你要什么时候过来取？”

归久笑，将外套穿好“明天吧，今天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了”

钟十安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问“这么热的天他还穿外套？比我还怕冷啊？”

缘遇查看照片，导入电脑，冷不丁听到这话“可能”

“说好的去湾海，什么时候去啊？”钟十安随口一说，并不放在心上，紧接着看着电脑上导入的照片。

是最平常普通的蓝底证件照，和其他的证件照分不出两样，但此张照片上的脸比她见过的所有证件照都更要漂亮，头发没有遮挡住眼睛眉毛，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放松的神情自然的盯着摄像头，透过照片大概能想象到拍照时，这人正襟危坐的姿势，肩膀下沉，露出白皙的脖颈，再往下就是被衣服遮挡的锁骨了，漂亮而自然。

这张照片非常漂亮，至少目前来看，没有人能超过这张证件照。

“等你把工作都处理好，应祈把时间空出来”沈照解释“医院那边有场峰会要参加，地点正好是在湾海那边，我们凑凑时间和应祈一块去，但估计应祈忙着应该没时间和我们逛景点了”

“哎哎哎，哪我能体验一下雨中露营吗？就是网上特别火的在雨中助眠！”钟十安两眼一亮，被沈照无情拍走“我好喜欢的！”

“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们今天中午去肆悬吃饭吧？叫上时礼一块，好久没去店里吃过了”钟十安坐回吧台内侧，准备剪裁照片。

“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时礼大概是没时间陪你吃饭了”沈照欠欠的耸肩。

钟十安头也不抬“为什么？”

“可能是觉得你不是很重要”沈照浇火。

钟十安微微笑着抬头“缘遇，我们在店门口挂个牌子吧，上面就写【狗能入，沈照不能入】”

缘遇声音淡，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好”

沈照被气笑。

……

她们去的时间刚好，一楼正巧空下一张靠窗的四人桌，这边三人刚落座，老温那边的老菜单就出来了，她们三人甚至都不需要点菜，老温把控全场。

钟十安低着头在刷手机，她正在着手准备一些露营装备。

沈照坐在缘遇的对面姿态优雅的喝着茶“老温对这些比较擅长，你不要给老温添麻烦”

“什么叫添麻烦？”钟十安头也不抬，手指在页面上不停滑动“我这是在给老温分担工作OK？不懂别乱说啊，小心我挂牌子”

钟十安抬起头揉揉脖子“我下午要带小书去工作室那里看一下，正好处理点工作，缘遇你要和我一块去吗？”

“下午不行，下午网上预定单比较多，可能走不开”缘遇微微摇头。

“那好吧，哪我们到湾海那里是住在那里啊？我这个地址直接填在湾海吗？”钟十安手指利索的退出选购页面，进入天气，上面赫然显示的地址已经改成了湾海“我看了一下湾海的天气，这个月没几天了，而且都没雨”

“哪我们可能没办法和应祈一块了”钟十安双手撑着下巴“时间实在是赶不上，医生果然是个伟大的职业”

感叹的声音刚落下就听见对面位置传来一声礼貌的询问“你好，这里有人吗？介意拼个桌吗？”

钟十安抬头看到的就是一脸微笑的归久，惊喜神色掩盖不住，但面对询问还是侧头看了看缘遇，她点头“没人，坐吧”

这边屁股刚碰椅子服务员便闪现到旁边，双手奉上菜单“你好，可以看一下想吃什么？”

归久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菜单，最后昂头看服务员“给我一份和他一样的套餐就可以”意指沈照。

店员抬头看了看，为难的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几位是我们餐厅的特定菜单，不予对外售出的”

“嗷，原来是这样，那就给我一份招牌吧”归久神色诧异，大概是真没想到她们会是这里的特级顾客。

钟十安笑着解释“可能因为我们来这里吃的次数太多”

归久也笑，顺着梯子往下走“确实，在网上搜出肆缘的名字，都是一片好评，我看到的唯一的差评，居然是想借此见见肆缘的老板”

“是吗？”钟十安不解“肆缘的老板怎么了？”

“听闻有顾客在这里用餐偶然见到过风流倜傥的老板，被帅到了”归久放松的开着玩笑。

钟十安忍俊不禁，但也确实无法否认沈照的那张脸，于是非常诚心的评价了一句“确实挺帅”

沈照喝茶的脸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颇为赞赏。

荣获斜对面一个白眼。

餐食很快陆续被端上来，归久眼神淡淡，又有一丝羡慕“特定餐食确实要精致很多”

“以前专门找厨师探讨过”钟十安打趣着。

几人安静用餐，没有多余的话语，直到餐厅前台那边出现突发情况——有位男顾客身着普通西装跑到前台想要预定餐厅三楼的等归包厢。

几位服务员耐心的向顾客解释，三楼的等归包厢不对外使用，那人紧接着便是说可以用三倍的价格，不要别的包厢，就要等归。

说着那人便要跪下来，服务员手忙脚乱的要把他扶起来，可是男女力量悬殊过大，一时间餐厅里用餐的顾客都伸着脖子往这里看，那人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但已经没人分出功夫去听了。

靠近前台的钟十安她们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缘遇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关注，对老温有着绝对的信任，而钟十安却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沈照，谁承想对方和缘遇一样神情淡淡的吃着餐食，好似不是他的餐厅一样。

很快老温出现在前台，脸上洋溢着笑容，微微用力把这位默默将自己往下坠的顾客扶起来“先不要着急，这位顾客姓什么？”

“我姓庄”庄樵弯着腰，不是很想这么快就站起来，但没想到这老头的力气这么大，握着他的手臂，他挣扎不得。

“庄先生你好，先到这边来休息一下，喝点水”老温松开手，笑呵呵的请他到一旁“庄先生是从那里听到我们肆缘三楼的包厢的？”

“网上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啊”庄樵手里握着水杯，不抬头。

“有道理，但是我们餐厅在很久之前就取消了预定制，不知道这一点庄先生有没有打听到？”语气温和，逐步瓦解的同时还在引导现场顾客。

人在看热闹的第一时间能够忘记很多既有条件，比如刚才那一幕，看热闹的顾客有谁想起了餐厅早就取消了预定制？等归包厢并不对外预售，甚至连包厢的名字都没有对外讲过，对此看热闹的顾客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不就是一个包厢吗？居然还把人逼的跪下了。

人们恍然大悟，才懊悔的发觉自己误会了。

取消的预定制、不对外预售的包厢，全程被人的表演带着走。

“是，但是我的老板非要预定等归包厢，我跟老板介绍过，但是他还是执意要等归，我甚至都不知道等归是那里的，老板，你是这里的老板吧，我求你，我要是订不到包厢我就收拾铺盖滚蛋了！”庄樵声泪俱下，差点又要给老温跪下，还好老温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臂。

“哦”老温语调上扬，动作缓慢的点点头，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样子“看来你的老板并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庄樵“……”

“那你可以诉说一下你老板的要求，我可以为他推荐其他的包厢，我们等归包厢确实不予对外预定，还望理解”态度谦和、为对方着想、强调态度、最后点题。

庄樵为难的神色，垂头丧气。

“嘿！”老温笑眯眯的一手拍在他的肩膀处“打起精神来！别垂头丧气！”

庄樵被吓的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溅到了地板上，好一会他才向老温诉说了老板的要求，老温将这件事情在事发的不到半小时内完美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