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玖099 第5章 第 5 章

“人型编号‘A-099’，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违规出现在仓库的理由。”

“都说了，是出于工作需求。”

【个体判断：谎言。】

“货运仓库并不隶属人类居住范畴，你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工作需求。”

“所以说是顺路啦，顺路。我的一名老主顾在附近有套急需处理的房产，委托我进行销售。这不就上门来对房产进行基本估价。”

【个体判断：事实。但存在部分描述含糊，仍需进一步审讯。】

“既然是对房产进行估价，那为何你会身处距离房屋5米开外的货运仓库？据查证，这并非属于人类个体私产。”

“……路过时一时兴起。不行？”

【个体判断：谎言。】

与判断声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啪”的一声巨响、和来自铁质桌面的剧烈震动。

“099！下回不许再说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

“好的，我尽量。”

此时正值夜晚48时，距离廿成功逃脱、玖玖被捕刚过1小时整。位于商业区和码头区交界处的货运仓库此刻被陆伍率小队打造成了临时审讯室。在测谎程序的监督下，被锁定了核心的玖玖艰难地跟小队人型们周旋着，车轱辘似的问询已经持续了至少三个循环。见玖玖依旧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旁观审讯的陆伍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在测谎程序再一次显示“谎言”后，只见陆伍一把推开负责审讯的两名B类人型，亲自坐上了主审位。

“A-099。”

“我说过，喊我‘玖玖’我会更习惯些。”

“A-099，我想你应该明白倘若你继续对我们扯谎后的下场。”

没有理会玖玖的插科打诨，陆伍的视线像一道闪电盯紧了玖玖体内被锁定的核心。

“如果你不想事后被转交至督查总局受审，你最好对这事有个合理的解释。”

核心被外部程序锁定的感觉比后脑遭枪支瞄准还有糟糕。更别提自己的防火墙被硬生生突破，过往运行数据被强行读取。玖玖咬牙强忍身躯仿佛被剖开的痛苦，对面前高高在上的AI审讯官挤出一丝冷笑。

“……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除此之外可没什么好交代的。”

“哪怕你因此会被判定为廿的同伙？”

“哦，原来那名叛逃者叫做‘廿’啊。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主星，不简单啊。什么型号的？”

陆伍朝玖玖的方向抬起了下巴，正色道：“……099，我可从没告诉过你，这名叫‘廿’的AI是被追捕的‘叛逃者’。更别提他来自主星。”

“……”

“说吧，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玖玖话音刚落，便见陆伍已经凑身上前，鹰似的双眼直勾勾注视着玖玖的眼眸，直达内部核心深处。激得玖玖身躯猛然朝后一仰，几近跌倒在地。但随即便被陆伍一把扯过头发拽至跟前，在玖玖的吃痛声中强制让其跟自己对视。

“廿，叛逃者，来自主星。”

陆伍每说一个词，直视玖玖的目光也就越发令人生惧。

“这些是只有督察局和75号行星负责人才了解的信息。099，告诉我你会得知的理由。”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滴——检测到相关信息源】

对玖玖进行过往数据解析的智能系统汇报了自己的检索结果。陆伍闻言，松开手去看桌面上的显示屏。玖玖的头发连同头皮都获得了解放，她轻哼着半蜷缩在椅子上，低垂的双眼在眼皮下快速左右移动着，试图找到破局点。而那头陆伍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错频的通讯？”他有些诧异地查阅检索结果，随后嘲讽地冷笑了声。“通讯部的那群白痴！”

“所以是可以解除她的核心锁定了吗？”身后的一名B类人型下属询问道。

“……暂且，不能！”陆伍把目光从显示屏缓慢移动到玖玖身上，玖玖一时无法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这只能说明廿逃离主星时并未接受过来自A-099的协助，但并不表示在他抵达75号行星后没有。否则无法解释她出现在廿所在藏身处的理由。试图抢先逮捕对方？”陆伍随即又是一声冷笑，“她的算力还不够。”

玖玖的指甲用力掐向自己的掌心，痛觉感官在体内发出了阵阵警报。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审讯？”下属扫过玖玖弱不禁风的身躯，向自己的直属上级询问接下来的指令。

“……”陆伍思考了一会，做出判断，“除非她能提供‘恰好’出现在廿藏身处的证据，否则审讯继续，要是审问不出来，就直接移交至督查局总部。”他目光冷淡地注视着玖玖的身影，“相信负责审讯的同胞们会让她乖乖开口的。”

玖玖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她瞬间意识到陆伍是在有意针对自己，或者换而言之，是在杀鸡儆猴。有督察局下令追捕廿的错频通讯在前，加之玖玖自身弱到可以的算力，聪明如陆伍想必早就明了了玖玖并非廿的同伙这一事实。但他并不打算点破，而是试图给不自量力的自己一个教训，也借此给所有疑似和自己一个想法的AI一个教训。

不要试图用你们自以为是的“弱小”挑战督察局的权威！

掌心被掐出了血，玖玖的痛觉警报升值顶峰。

恰逢此时，仓库的门被人从外侧重重推开了。一道身影踉跄着冲入室内，并在追捕小队举枪瞄准的瞬间方才醒悟般，高高举起了双手。

“不要攻击！有话好好说！”来人极力抬高自个的嗓门，朝四面八方的枪口喊道：“我是隶属75号行星协管办灵魂咨询部的外勤组长D-006！接受到来自督察局下达的逮捕我司同僚A-099的通告，特赶来提供保释说明！这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

006朝四周转了一圈，好容易才在位于仓库正中央临时搭建起的审讯空间、找到了发声的陆伍，还有他对面看上去不太妙的玖玖。顾不上人型们的阻拦，006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快步朝前移动，最终被拦在距离陆伍还有3米远的位置上。

006用眼角余光迅速扫过玖玖，随即正视陆伍浑身上下露出的不爽气息，并露出一个堪称谄媚的奉承式笑容来。

“想必您就是督察总局派来的长官了，您好、您好！”

006放下高举着的手，试图去和陆伍相握，被拒绝后脸上的笑容更加做作了。

“D-006？”陆伍撇了眼检测系统的人型扫描结果，“负责灵魂咨询部的外勤工作？”

“是的长官！没错长官！”

006一边回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玖玖所在位置的前方移动了两小步。

陆伍用凛冽的目光扫视了006全身，后者不觉打了个哆嗦，但硬是在这名来自主星的精英面前挺直了腰板。

“你说，A-099只身处于不属于工作范畴的货运仓库，是个误会？”

“没错，误会！”006把头点的飞快，身子悄然往一旁倾斜了半步，恰好将陆伍直视玖玖的视线挡住了小半边。“您知道的，她原本的目的地应该是我们部门的一名老主顾——”

“居民编号7500037。业务内容是对该名人类名下的一套房产进行评估并对外销售。”陆伍说罢，有些不悦地看向挡在身前的006。

“是这样没错！”006眼也不眨地扯着慌，一副对组内成员与老主顾间业务来往颇为熟悉的模样。

审讯桌前的测谎程序在数次运转后，亮起了绿灯。

“那为什么她后来会出现在距离目的地有5米远的非目标仓库？”

“那是因为外勤小组的一名新入职员工，T-755，因遭遇一级业务风险而部门发出了支援请求。”006的语速快到飞起，“而玖——A-099，恰好就是之前带过T-755的业务前辈。”

“你是想说，099是前去进行支援的？”

“是这样没错！”

陆伍看向桌前的测谎程序。绿灯依旧。

“T-755的位置所在？”

“商业7区，居民编号7500369。”006眨巴了下嘴，“因为直面的是一级业务风险，所以部门要求要尽快前往目标所在地进行救援。而位于755所在地最近的，就是A-099。这个货运仓库只是抄近路时的一次路过。”

测谎程序的绿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但099在被我们逮捕时，人处于仓库内部。”追捕小队的一名B类人型插话道。

“那有可能是她在进行数据传输时出了一点差错。”006朝对方露出真诚的微笑，“您知道的，75号行星的数据传输时常会出现一点小故障，当然我们都习以为常了，跟在高速网上堵车时一样。”他又把目光转回到陆伍身上，话语诚恳，“更何况您也该了解，事关一级业务风险，根据灵魂咨询师业务手册，支援人员是被允许进行数据传输的。”

测谎程序在006讲述起“可能性”时亮起了代表疑惑的黄灯，但随着006的讲述，灯光再次由亮黄转变为了嫩绿色，随后越来越绿，最终定格在了如旧人类时代森林般的绿色上。

程序判断D-006没有说谎。由此可推论，A-099的出现如006所言纯属意外，她并非如陆伍先前“推测”般是叛逃者廿的同伙。

临时审讯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到令人颤抖。

陆伍看着笑容不变的006，又瞥了眼藏于其背影后的玖玖，正想要说些什么时，一名B型下属赶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伍面色一变，在咬牙扔下句“下不为例”后，指挥小队快速撤离了货运仓库，不知奔向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临时审讯室，和汗如夹背的006和玖玖。

1秒钟，2秒钟……在第4秒钟时006一个健步直奔身后的玖玖，伸手扶住对方不断颤抖着的肩膀。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先回协管办。别的……再说。”

006干巴巴地说着，搀扶着玖玖缓步离开了货运仓库。